他和他的故事,聽起來,貌似真的有些言情小說的味道。
泉秀村雖隸屬越京,村裡人口也多,但不知為何,幾百年來,偌大的村裡竟然連一個學堂也沒有。村裡的小孩子要上學,通通都要跑到隔壁的青口鎮去。還好青口鎮的學堂是官辦的,規模挺大,學費不貴,也有專門的宿舍,而且男子的入學條件並沒有像女子這麼嚴格,這才讓村裡的大人們放了點心,安心的送還沒到勞作年紀的小孩子去讀幾年書,莊戶人家的孩子不求考什麼功名,隨便的認幾個字,到時候能夠寫自己名字,會計算簡單的賬目就成了。
柳媽也是這樣想的。
她家裡的兩個男孩子,路添富和路添貴,都在還不能下地之前被她送到了青口鎮的學堂,但因為路添富從小淘氣,沒上一年學,便由於經常打架,被學堂退了回來。路添貴卻不同於他大哥,性格安靜,倒是深的教書先生的喜歡,在學堂安靜的念了幾年的書。
在這期間,路添貴認識了劉巍。
劉巍是青口鎮上的人,街邊一溜店舖都是他們家的,所以也過得也算是小少爺的生活。劉巍的爹送他來學堂也是想讓他認幾個字,到時候好繼承他的鋪子,其實他們家的生意挺簡單的,平時沒事收收租金就行了。在選位置的時候,劉巍陰錯陽差的坐在了路添貴的後面。
如果單是位置上的安排那也沒什麼,反正整個學堂都是男學生。坐在哪裡並沒有什麼差別。平時都住在學堂的學生宿舍裡,又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都是熊孩子的年紀,平時互相胡鬧些也屬於正常,沒人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路添貴剛開始的時候也沒覺得奇怪。
他小時候長得比較清秀,特別是還沒有變聲的時期,乍一看好像女孩子。在學堂裡,雖然沒有遭到其他人的欺負,但由於安靜的性格,卻多多少少的受到了一些排斥。或者說。是路添貴自己不願意加入那些男孩子的吵鬧中。
這樣久了,大家便懶得再去理他,加上深受先生喜歡,引發其他學子的嫉妒。路添貴終於在有一天下課後發現。自己真的被孤立了。沒有人再來和他說話,即使他主動也沒有人搭理。
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那就是每一學年都坐在他後排的劉巍。劉巍家裡有錢眾所周知。加上出手闊錯,竟然貼錢讓學堂的廚房加菜,很是受那些同學歡迎。
劉巍雖然家裡有錢,但卻沒有富家公子的惡習,待人友好,特別是對路添貴,也許是看他一個人可憐,也許是因為他時常幫助自己做作業,劉巍對路添貴特別的好。
沒錯,雖然劉巍坐在路添貴的後排,但他們真正的認識,卻是因為路添貴可以免費的幫助他做作業,不收一分錢的酬勞。要知道,其他人幫他做可是要收費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兩人漸漸的熟悉了起來。
本來路添貴剛開始幫他做作業的時候,只是懼怕劉巍會發動其他同學孤立自己,但到後來,他們倆卻越來越熟,成了真正的無話不談的朋友。
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路添貴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在劉巍不斷夾菜給自己的時候,也許是在自己摔斷了腿躺在宿舍床上劉巍無微不至照顧的時候,也許是劉巍摟著自己的肩膀告訴其他同學「這是他的朋友以後不准找他的麻煩」的時候,也許是在第一次把做完的作業遞給劉巍的時候……
他真的不知道,他也十分苦惱,有段時間,路添貴什麼話也不說,還刻意的避開劉巍。可是什麼方法都沒有用,事實證明,他路添貴確實是個不正常的人。
在這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中度過了三年,在路添貴14歲的時候,他便輟學了。雖然他深得先生的喜歡,但他也知道,憑著他的能力即使讀再多的書,也是不可能考取功名的。而且家裡也多次催促他趕緊回家幫忙,他大哥已經定了親,家裡的事情忙不過來。帶著這樣的想法,路添貴告別了先生和生活了幾年的學堂。
但他並沒有回泉秀村。
因為劉巍在鎮上給他找了一個夥計的活兒,平時就只負責算賬,還算輕鬆。
時間的軌道行進到這裡,一切都還是正常。
可是這正常的表象,在劉巍他爹給他定親的時候被徹底打破了。不過打破的人不是路添富,而是劉巍自己。
茶樓晚上沒有營業,路添貴就住在茶樓裡,順便幫東家守夜。那天劉巍喝的很醉,暈乎乎的不斷敲打著路添貴的門,力道之大都快要將門打壞。
一看到路添貴,劉巍便一通亂說,從他有多苦悶開始說起,說到最後,便坦白了對路添貴的超乎朋友的情感,也許是喝的太醉,劉巍說這句話時,並沒有看到路添貴臉上悲喜交加的表情。
那晚之後,所有的一切看似依舊正常,但卻又變了樣。
因為在第二天酒醒的時候,劉巍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但他並沒有忤逆他爹要求退婚,也沒有帶著路添貴為愛遠走,而是留在了青口鎮,一邊和路添貴見面,一邊找各種借口拖著婚期。
當時他們倆年紀還小,可這一拖就拖了四、五年。
路添貴因為這事還和柳媽狠狠的吵了一架,雖然沒有告訴他家裡的其他人,但關係也幾乎是決裂的程度。
但劉巍卻沒有路添貴這樣的決絕,他不敢告訴他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他家是個大家族,一旦被家族裡的人知道他是個不正常的人,後果他不敢去想。被逐出家門都還是小事。
但到今年,這件事卻不能再拖下去了。與劉巍定親的女方以死相逼,如果再不迎娶進門的話,就拿著條白綾吊死在劉家大院裡。其實
這也不能怪她,十幾歲就定了親,如今已過了好幾年,好好的時光都浪費在虛無漫長的等待中,在這期間,不僅要忍受周圍鄰里間越來越多的白眼,還要忍受家裡其他人的嘲笑。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在青口鎮已經算是大齡的不能再大齡的剩女了。
所以劉巍在某天找到路添貴。告訴他自己要成婚了,但又叫他不用擔心,成婚只是表面上的,私下底他們依舊可以像往常一樣的相處。
但路添貴卻不願意。
他是個比較簡單的。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於別人。
很多事情對於他來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存在一點五之類的中間值。不然他也不會在一開始就和柳媽鬧翻了。在再三確認了劉巍的想法之後。他便打算和他分手,雖然心裡難過,但長痛不如短痛。
正好這時候柳媽又來找他,跟他說村裡有個女孩子還不錯,性格、樣貌都好。本來路添貴心情煩悶,想直接拒絕的,但經不住柳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眼前哭,一方面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親娘,另一方面也抱著自己不一定能夠變正常,所以他便答應下來。
後來,柳媽便帶著劉妹兒來到了青口鎮,他們見了一面,還一起吃了飯。雖然心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路添貴還是覺得劉妹兒是個不錯的人,成了親以後慢慢的自己不一定能夠變得正常。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沒想到,今天他一上工,掌櫃就跟他說劉巍少爺有很急的事情找他。
他急匆匆的趕到他們的老地方,也就是那條廢棄的巷子裡時,發現新婚燕爾的劉巍正可憐兮兮的站在那裡,求著他不要分開……
葉曉瑜的心情有些複雜,她自身對於斷袖這種關係並沒有多大的偏見,甚至前世看到兩個長相俊美的男子待在一起的時候,偶爾還會花癡一下,不過那純粹是基於美色。也許是因為前世受的教育的原因,她也沒覺得這種喜歡同-性的感情有多不正常。
不過,這所有的想法都是基於跟自己並不相關的人身上,像現在這樣硬生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邊,而且還都是自己相熟的人,雖然談不上難以接受,但葉曉瑜覺得她需要一點小小的時間來緩衝一下心情。
說實話葉曉瑜是有些佩服路添貴的,在所有人都無法認同這種情感的時代裡,他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夠開口跟那個頑固不化的柳媽講這種事情。但佩服歸佩服,可她卻不再認為劉妹兒嫁給他會得到幸福。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葉曉瑜看著滿臉羞愧的路添貴,淡淡的說道。
特別是對於劉妹兒,路添貴打算怎麼辦?
無論路添貴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但劉妹兒依舊是這整件事情裡最無辜的人,路添貴可以恨自己不正常,可以恨柳媽為何要把劉妹兒拖進來,但卻不能逃避不解決這件事,因為劉妹兒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她還在泉秀村滿懷期待的規劃著自己與路添貴的未來。
柳媽的算盤倒是打的不錯。
她雖然知道她兒子路添貴的這種情況,但這並不影響她去物色一個她心目中合格的媳婦,反正到時候有了孫子後,管路添貴要怎麼樣。一旦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劉妹兒絕對是最好的人選。無父無母,沒有娘家,所寄住的老劉一家也是老實巴交的角色,而且劉妹兒還是帶著克親之命的大齡女,最關鍵的是,劉妹兒還有手藝,每月還能賺好多錢,人又老實,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柳媽十分心動。
反正自己的兒子已經是不正常了,媳婦克不克親的,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只要她能幫家裡賺錢,然後生個一男半女香火能夠接下去就行了。
葉曉瑜最可恨這種人,在明知她兒子「不正常」的情況下,還要拉上一個無辜的女孩,讓人家陪著她的兒子一起「不正常」。
前世的時候,葉曉瑜也見過這種女人,合著自己的兒子一起欺騙無知的女孩,讓她被當作生孩子的工具,傳宗接代的犧牲品。這種女人,比她認為「不正常」的兒子不知道要可恨多少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