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晴朗的性子會發瘋的概率不大,葉曉瑜就又一陣心慌,努力向四周望去,看能不能找出一點關於幻覺的破綻來。
可惜週身雨霧迷濛,什麼也看不真切。
「我在地裡發現了石欞。」
前面的晴朗又淡淡的接著說。
雨夾著風,越來越大,雖然葉曉瑜撐著一把大傘,但晴朗身上還是全濕了。其實葉曉瑜有點佩服晴朗,果然是藝高人膽大啊,這麼大的雨,也沒披個蓑衣啥的,一邊撐著傘一邊騎馬。即使葉曉瑜沒有坐上來,他也會淋濕的吧?這樣想著,不由的心中釋然了一些。
「那不是很正常嗎?」
葉曉瑜不知道晴朗為何這樣說,石欞這植物十分的特別,根是莖葉的解藥,為了化解土壤中石欞莖葉的含量,葉曉瑜和晴朗兩人前幾天不是往地裡澆了很多含石欞根的水嘛,地裡有石欞沒什麼奇怪的呀。
「是在地頭的小屋子裡,之前都沒有發現。」
雨聲很大,為了聽清,葉曉瑜不由的將身子靠近晴朗。
「對了,剛才你是不是碰到老五了?」
聽了晴朗的話,葉曉瑜突然間記起了什麼,趕緊問道。
這條路的指向只有一個方向,那就是銀盤,剛才老五那麼詭異的牽著牛迎面走來,自己的注意力被他嘲諷的語氣轉移了,竟然沒想到他是從哪裡來的。該死,自己剛才全顧著和他鬥嘴了。完全沒有聯想到這邊來。
「嗯。他去地裡之後石欞就不見了……」
晴朗的回答消失的雨聲中,但葉曉瑜卻聽清楚了。
老五趕著牛,才走到村裡,天就開始下雨了,不過剛好有個雜貨店在前頭,他便把牛拴在一旁,彎腰進店避雨了。
說是雜貨店,但賣的東西卻不多,主要是擺些桌子椅子供村民幹活閒暇時坐著聊天的,然後提供些茶水、小點心什麼的。賺點零錢。
泉秀村裡像這樣的雜貨店有兩家。另一家在路家莊的斜對面。
因為是突然下雨,雜貨店裡避雨的人很多,小小的大堂,擠滿了人。有些甚至站在了屋簷下。
那些人看到老五進來。都自覺挪了挪。空出了一個小位置讓他坐著。老五也不跟這些人客氣,一看到有位置,便大大方方的坐下。還從衣袋裡摸出了旱煙,也不顧店裡空氣夠不夠,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五爺,剛從鎮上回來嗎?有好一陣子沒見著你人了……」
老五一坐下來,一個穿著深褐色粗布衣服的莊稼漢便探過頭來問道。
俗話說掌權的不如掌勺的,老五雖然只是路家的一個管家,但眾所周知,路一守把地裡請人幹活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他管理,單就他一個人就管著路家的幾百畝地,只要老五稍微開下口,一年的口糧就都有了,這些人怎麼不去巴結他?所以老五一進來,這些在店裡避雨的莊稼漢便都圍了過來。
「唉,是啊,事情太多了,一個人忙不過來。這不,我在外面手頭上的事情剛忙完,路老爺就火急火燎的喊我回來處理這邊的事。分身乏術啊,想著再干幾年就不幹了……」
對於村裡這些人的巴結,老五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只要隨便說一兩句話,其他人就會羨慕的要死。
「肯定是那個葉曉瑜這次捅出的簍子吧?我也是想不通,路老爺和夫人兩個怎麼能由著那個假小子胡來?」
「不過既然五爺你回來了,這事估計也解決的差不多了吧……」
「那是,咱們五爺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咱們以後還要多仰仗著五爺呢……」
人群中議論紛紛,根本不用老五開口,這些人就自動腦補了這件事的所有情節。
長年田間的生活累積,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們已經習慣了安於現狀的生活,路家已經算是異類了,但因為要依靠著路家,這些人再嫉妒,也不敢在明面上說。葉曉瑜突然間就住進了路家,當了大小姐,村裡人本來就眼紅,現在又出了這麼件事,這些人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指責、謾罵一番,發洩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不滿情緒。
摸了摸褲袋裡包裹的緊緊的石欞粉末,老五此時異常的得意,葉曉瑜那黃毛丫頭,也就逞個嘴皮子上的功夫,真要鬥起來,哪裡會是自己的對手。
這件事,他算設計的天衣無縫。
從鎮上回來的那天,他從路添富的嘴裡聽說了葉曉瑜代替他接管了銀盤那片地,不僅如此,還對他手下的人大肆整改,把原先在銀盤種地的那些人都調換了地方,不是辭退就是搞個其他無關痛癢的髒活、累活讓他們干,像路添富,不就被派到牲口棚,每天負責撿糞便。
當時的他很生氣,但葉曉瑜那時正當風頭,又得到路家的支持,他知道不能像以往一樣在明面上對她進行刁難,要幹掉葉曉瑜,得暗中慢慢從長計議。
本來這個計劃他在早兩個月銀盤那片地裡的作物第一次成熟的時候就要實施了,但那時路一守突然間叫他去鄉下催收去年沒收回來的租金,收租金算是個美差,每年他都可以從中賺取一大筆,所以也就將計劃擱置,讓葉曉瑜再得瑟一些日子。
在這期間,他又動用了些關係,隨便找了個借口,把他小女兒春玉徹底的接到鎮上去住,老五的大兒子和媳婦住在鎮上,他就在大兒子旁邊另外買了一棟房子,讓自己和小女兒住,這樣一來,既不會給大兒子增添負擔,又
又互相有個照應。
忙完這些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葉曉瑜和路家已經從那片地裡嘗到甜頭,他覺得該是他實施那個計劃的時候了。
其實關於石欞這種東西,他自己也根本不懂,是某次去京城的時候,偶然聽一個江湖郎中跟他推薦的,當時說的是用來毒蟑螂效果極好,後來老五發現,在牆角灑了含有石欞莖葉的水後,不僅毒死蟑螂,而且連牆角的草也都一夜之間枯黃。他感到奇怪,便多試了幾次,每次都是這樣的情況,便心生一計,留著那些石欞,想著肯定會有用處。後來,果然用到了,而且效果還真的不錯。
決定要實施的時候,他當天晚上偷偷的從外鄉溜回了泉秀村,摸黑去了銀盤那片地,因為之前都是他在管理,所以即使是夜裡,走起來一點也不費勁。
到銀盤後,他把事先準備好的石欞粉倒進地頭用來灌溉的水槽裡,然後提著木桶,一壟壟的去澆灌。本來他是計劃將整片地都覺一遍的,但四十畝地一個人澆實在是工作量太大,而且最關鍵的是,當天晚上水槽裡的水並不滿,根本不夠澆。所以他就挑了已經成熟的作物下手,雖然當天累的半死,但現在回過頭來看,他那天的辛苦似乎沒有白費。
自從銀盤那片地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葉曉瑜想了很多,也考慮了人為放毒的情況,但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前段時間變更工錢結算方法,引發路家那些短工們的不滿,從而在地裡做了手腳,她一直往這個方向考慮,還對那些人進行了一一排除;因為老五一直都在外面收租,葉曉瑜便沒有把他考慮進去。現在看來,自己這次從一開始懷疑的方向就錯了,虧得還自詡腦子靈光。
可老五的嫌疑再大,這也都是葉曉瑜自身的懷疑,老五並不是善類,即使在證據面前,他都未必會承認,更不用說單憑著葉曉瑜一張嘴在講。
估計晴朗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在他發現老五將地頭石欞順走後,才會不顧一切冒著暴雨去追。
可是,就算追上了又怎樣呢?
不用說能不能找到石欞,就算是在老五的身上找到,也不能證明他有在地裡投過毒啊。地裡又沒裝監控,也沒目擊證人,即使去找老五對質,只要他死都不認的話,根本拿他沒辦法。
雨漸漸變小,一陣風吹過,身上的涼意陣陣襲來,葉曉瑜不禁打了個冷顫。
「如果追上老五的話,你打算怎麼辦?把他暴打到招供為止?」
葉曉瑜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問也是白問,她剛才已經想了無數個辦法,但沒有一個辦法能有有效的制約住老五。
「已經追不上了。」
馬還是在泥路上艱難的前行,晴朗沒有直接回答。
也許即便是晴朗,暫時也找不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通向銀盤的路,是從泉秀村裡的中心道路中分出來的,來來往往,都要經過村中的大道。葉曉瑜特別不想往那大道上過,尤其是在她和晴朗同騎一匹馬的情況下。
剛才一陣暴雨,雜貨店裡肯定是擠滿了人,自己和晴朗這樣「招搖過市」,村裡肯定又會多出一堆閒話。
「停一下,我先下馬,已經到村裡了,剩下的我走路回去就行了……」
快到村道時,葉曉瑜趕緊對晴朗說。
她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名聲變壞,反正已經被村裡人傳成了那樣,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她是不想連累晴朗也被說閒話,畢竟,他再過個一兩年,還是要娶媳婦的,莊戶人家消息傳的快,如果是因為這樣莫須有的事情導致晴朗娶不到老婆,那葉曉瑜造的虐就大了。而且像晴朗這麼低調的人,突然之間成為「話題人物」,估計會困擾的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