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又到春節。今年過年家裡準備了許多好吃食,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幾個孩子過完元宵節要去彥綏城讀書了。
奶奶爺爺很捨不得,孩子在眼麼前,他們才會覺得過日子有意思,儘管幾個成長中的調皮鬼時常氣得人肝疼。
「小遠娘啊,昨天包的酸菜餡餃子,我看小韋吃了不少,你問問他,要是還想吃的話,咱再包點。」奶奶叮囑西遠娘。
「哎,娘,我一會兒就剁餡去,孩子要是今天不想吃,咱就先凍上,等他啥時候想吃了就能煮。」西遠娘倒是利落,馬上下地動手準備。
「我瞅著成子愛吃蒸雞蛋,你下晚兒給他蒸點,一小碗兒蒸蛋我看他稀里呼嚕一口氣就能下去。」奶奶又道。
「行,我做飯的時候,擱飯鍋給他蒸,娘,你和爹吃不,給你們也蒸點吧?」西遠娘在堂屋答應著。
「不用,我成天在家,啥時候想吃就吃了,孩兒要去城裡了,看到時候想吃了吃不著,趁著他們在家,多吃點。」奶奶望了望窗外,目光裡滿是不捨,人老了,希望孩子們能夠圍繞身邊,因為這個事情,奶奶春節都沒過好,心裡不樂呵。
西遠在自己屋子裡,聽到奶奶和母親的對話都無奈了,好嘛,不知道的以為西韋和衛成他們去哪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呢,至於連個最常見的餃子和蒸蛋都吃不上嘛。
不過他也理解奶奶,畢竟奶奶年紀大了,不像他們,想孩子了一抬腿就可以去看看,只能在家裡等著,盼著,等孩子們休沐時回家。
「奶,咱家不是在城裡買了房子嘛,您要是想孫子了,就跟我們過去住幾天唄。」西遠過到奶奶屋,勸解奶奶道。
他們家因為幾個孩子要去彥綏城讀書,提前在城裡買了一個二進的院落,前院用來做家裡賣的吃食,這樣就不必來回趕車送了,也方便照顧幾個小的,所以西遠爹娘還有二叔二嬸要輪流去彥綏城。
後院是孩子們住的地方,有睡房,還有專門讀書習字的書房。趁還沒過去,西遠讓栓子找他們原來一起幹活的人,給好好收拾了一下。現在雖然空著,栓子娘擱一兩天就給燒燒炕,不然冬天不住人,屋子該凍裂了。
程南幾個也要隨西家哥仨去彥綏城,平時住在西家。為此,程義他們覺得欠西家天大的人情,好在,山不轉水轉,以後西家有用得著的地方,他們一定義無反顧的幫忙。
西遠考慮要不要找個人,專門照顧幾個孩子,漿洗衣物,做做飯食,不過把孩子假於他人之手,西遠有些不情願,大不了農忙的時候,他去城裡頂一段時間好了。
「哥,哥,」西韋還沒進院子那,聲音先到了,一聽小孫子的動靜,奶奶也不憂傷了,眼中馬上煥發出神采。
「哥,哥,」西韋和衛成還有西陽蹬蹬蹬往屋裡跑,他們一進來,家裡人氣馬上就旺起來了。
西遠坐在奶奶炕沿那兒沒動地方,不用動,一會兒幾個孩子就得奔這屋來,不會猜錯一點兒的。
果然,西韋他們進屋到哥哥房間看西遠沒在,馬上跑奶奶這屋來了。西韋提著個鳥籠子,也就是去年大舅給扎的滾籠,裡面有十幾隻蘇雀兒,不用問,幾個淘氣鬼一定去樹林裡滾鳥了。
「快把身上的雪掃掃,瞧臉凍得,也不嫌冷,快,把手放炕頭這熱乎熱乎。」奶奶馬上把掃炕笤帚遞了過去。
「奶,不冷。」西韋一邊回答奶奶,一邊給西遠展示他們幾個的奮鬥成果,旁邊衛成拿著笤帚給他和西韋掃身上的雪,估計又在雪地裡瘋玩兒打滾了,西陽站在一邊哈哈樂,手裡提著裝鳥的鳥籠,和西韋一起把滾籠中的鳥往出抓。
剛逮的蘇雀兒不老實,在籠子裡四處亂撞,「嘟嚕,嘟嚕」的叫著,把西遠給煩的,「快,上堂屋抓去,淨聽雀兒叫了,說話都聽不著了。」西遠攆他們。
「哥,你看我們今天逮的,你看這個,肚囊比去年小舅逮的那個都紅。」西韋驕傲地跟哥哥顯擺,至於西遠攆他們走的事兒,嗯,就當沒聽見。
「行,趕明兒給你送姥爺家去,你和小舅正好湊一對,都好吃好玩兒。」西遠調侃西韋。
「去就去,反正我也想小舅了。」西韋撇撇嘴,知道哥哥是逗他呢。
「哥,我今天在樹林看見這麼大一個鳥,不知道叫啥名兒,用箭射沒射著。」衛成也跟哥哥匯報出去玩兒的成果。
「那麼大,不是野雞嗎?」衛成比劃的鳥都有野雞大了,西遠很懷疑它的真實性。
「不是,」衛成白了哥哥一眼,「野雞我還能不認識?真是這麼大,身上的毛可好看了,不信你問陽陽。」衛成知道讓西韋打證言,可信度反而會更低。
「真的,大哥,有這麼大,尾巴上的翎是紅色。」西陽用手給西遠比量鳥的大小。
「那是啥鳥啊?可是沒見過。」西遠也不知道,平時他不怎麼出門,對野生的東西還沒幾個孩子認識的多。
「好好玩兒吧,看還能玩幾天?」奶奶現在沒事兒就給幾個孫子倒計時。
「奶,沒事兒,我們在彥綏城也能玩兒。」西韋跟奶奶道。
「玩兒不了幾天嘍,要上夾板嘍。」奶奶自顧自的叨咕,在奶奶的心目中,去學堂讀書,是很辛苦的,想想自己家活蹦亂跳一刻不得消停的孩子,在學堂裡一坐一天,心裡就不好受。
「他們還能愁玩兒?一去去了一幫,學堂裡還有別的孩子,他們心裡巴不得的多幾個一起玩,您沒瞧見,剛在萬德鎮讀半年書,就認識那麼
些孩子。」西遠沖幾個弟弟翻了個白眼。
西韋他們呼啦啦去了萬德鎮私塾,本來人傢俬塾就十幾個學生,他們這一下去了七個,自成一個幫派,玩的東西又拉風,別的孩子想要加入都得事先通過預審,得西韋衛成他們考察後,覺得看著挺順眼,才允許加入。
一開始有的孩子不服氣,跟他們幾個挑釁,很快就被收拾老實了,七個孩子都跟程義練過拳腳,打那些普通孩子還真是輕而易舉。
不過這些西遠都不知道,衛成他們私下裡商量好了,在外面和別人打架的事情誰也不許告訴家裡大人,誰要告訴了就不跟他好。半年在外的讀書生活,幾個孩子接觸了外界,做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轉眼過了正月十五,孩子們要去彥綏了。西遠和奶奶還有母親一起給弟弟收拾東西。西韋衛成人家自己該玩玩,該樂樂,心裡還盼著快點呢,不過知道奶奶爺爺捨不得,沒表現出來。
可是,等東西收拾好了,西韋沒發現,衛成卻發覺不對了,「哥,你的東西呢?」咋都是他和小韋的,沒有哥哥的?
「哥把你們送到學堂,拜拜先生,然後待幾天就回來,收拾東西幹啥?」西遠解釋道。
「哥!」衛成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哥,你不和我們一起在彥綏?」
「不去,就你們幾個去,哥以後隔三差五瞧瞧你們,反正爹娘和二叔二嬸輪流照顧,不缺人管你們。」西遠耐心地跟衛成講,他又不想考什麼功名,在彥綏城也沒事可做,還不如在家待著舒服。
「哥!你真不去?」衛成不高興了,黑著臉跟西遠再次確定。
「不去,我去又沒事兒,都說了有空去瞧你們。」
「你不去我也不去。」衛成踢了一腳椅子。
「你不去?你不去在家幹啥?都跟先生說好了,事先問你你不答應了嘛?」西遠也有點著惱,熊孩子,事到臨頭跟他耍脾氣。
「反正我就不去!」衛成喊道。
「你不去一個試試?」西遠嗓門也高了起來。
「我就不去,就不去,不去!」衛成在地上跳了兩下腳,臉都氣紅了,伸手把剛才自己坐的椅子掄起來,「匡匡」砸了幾下,椅子腿折了,地上的青磚也砸裂了。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西遠怒了,剛要找鞋底,衛成卻沒給他機會,「蹭蹭蹭」跑到自己屋子,「匡當」把門關上,「嘩啦」一聲從裡面拴死。
家裡人都震驚了,包括西遠,衛成雖然從小是個硬脾氣,輕易不服輸,當初他親爹衛老二擱三差五打他,從來沒有服過軟。
可是衛成也是個有擔當,心比較寬的孩子,自從來到西家,沒有跟任何人鬧過不愉快,也從來沒有耍過小性。
任何時候都有禮有讓,衛成能和西韋玩那麼好,主要因為他從不和西韋爭啥,什麼都可西韋來,西韋挑剩下的他才要,在外面也像個哥哥一樣照看西韋,比西遠都稱職。西韋有時候作狠了,西遠還照樣上鞋底子呢,衛成可是從來沒跟西韋鬧過彆扭。
正因為衛成為人處事一直都不計較,啥事都好說,他這一發火,把全家人弄蒙了。西遠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臭小子,這是跟誰耍脾氣呢?
「成子,你把門給我開開!」西遠生氣了,到衛成的門上「匡匡」踢了兩腳,聽衛成沒反應,又補了兩腳。
「遠啊,你這是幹啥?有話跟孩子好好說。」西遠娘急忙攔著。
「特麼的,這熊孩子!」西遠臉都氣白了。
更可氣的是西韋,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咋回事,現在明白了,啊,原來哥哥不和他們一起去,把他們送到那裡就不管了!
於是,西韋一轉身,「匡當」把他屋門也關上了,他不像衛成進去了一聲不吭,在屋裡面大聲同哥哥討價還價,「哥,你要不去我也不去。」
西遠氣得!一個衛成還沒擺弄明白呢,小韋你跟著湊啥熱鬧哎!
西遠被他娘拉回來,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家裡人輪流敲衛成門,哄他,可是,任憑你在外面咋說,衛成就是沒動靜。
「不用管他,讓他鬧,看他能作出個大天來?」西遠賭氣道。
後來還是奶奶在門上敲了兩下,喊了兩聲成子,衛成才應了一聲,家裡人除了哥哥小韋,衛成最親近的就是奶奶。
西遠一聽衛成的聲音,氣馬上跑到爪哇國了,衛成的鼻音很重,孩子這是哭了!
在衛成的心裡,從哥哥把他領回來那天,哥哥就等於一切,他可以啥都沒有,只要有哥哥就足夠。
衛成無法想像,沒有哥哥的生活是什麼樣,那讓他深深恐懼,一聽西遠說不去,馬上就爆發了。
西遠不生氣了,開始心疼了,也不跟衛成硬著來了,跑到門口哄。旁邊屋裡西韋暫時消停,趴門縫那兒瞧外面動靜,聽大哥和二哥交涉,時不時的溜溜縫兒,西遠沒功夫理他,心裡暗暗把這頓鞋底子記下。
最後,一直到西遠妥協,答應和他們一起去彥綏,並且按照衛成的要求寫了保證書,特麼的,保證書是西韋和衛成犯錯誤的時候,西遠為了懲罰他倆叫寫的,如今倒好,用到他自己身上了。
無奈,還得寫啊!保證書寫好,從門縫塞進去,衛成看完,才把門打開,不過他沒有理西遠,直接跟奶奶去了她屋裡,別人以為他這是還生哥哥的氣呢,實際上衛成是覺得自己這麼大了還掉眼淚,無比丟人,在家裡人面前有些抹不開
臉兒。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衛成都沒跟哥哥和好,以前他和西韋一邊一個,坐在西遠身邊,今天坐在爺爺奶奶中間,可能真著了氣,一頓飯沒吃多少,把西遠給心疼的。
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衛成還是回到西遠的房間,西韋睡著後,西遠把衛成摟過來,好一頓哄。
衛成一開始扭著脖子不理哥哥,他覺得哥哥一開始的決定是把他拋棄了,所以心理有些受傷,直到西遠一再保證,說一定不離開他們,衛成方轉過臉來跟哥哥說話。
衛成睡眼朦朧時,還問西遠,是不是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西遠又賭咒發誓地做了保證,衛成才放心的睡了。
西遠用手輕輕撫摸衛成睡熟的臉,今天的事情表面看,衛成比較強勢,可是,夜深人靜西遠細細思量,真正受到驚嚇的是衛成才對,自己的粗心大意,沒有考慮到孩子的感受,使得成子心理不安了。
小的時候,自己轉身,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用哭泣來留住哥哥,現在大了,覺得不能再這樣,因此採用了看似激烈,實際同樣軟弱的方式來表達不想離開哥哥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