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家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西遠鬆了一口氣,最起碼他們基本生活可以保障。大舅小舅的親事,如奶奶所言,這不是著急就能辦好的。
這期間奶奶在家也沒閒著,跟村裡相熟人家都打好招呼,叫她們留意一下,看看親戚鄰里有沒有合適的,好給大舅小舅說親。這些事西遠不適合做,還是女人之間互相托付比較見成效。
「遠啊,有沒有啥想吃的?娘給你做。」西遠娘問院子裡葡萄架下乘涼的西遠,她現在對大兒子的感情有些複雜,除了母子之情,還有一份感激在裡面。
是的,感激,她自己怎麼也沒想到,領小遠回去給老爹過了一個壽,娘家的狀況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跟西明叨咕,西明就說這都得虧她生了個好兒子。
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有數,除了家裡老人開通,西明跟她感情好,沒有小遠在中間逢源,這件事不可能實現,哪有出嫁閨女這麼管娘家事的。
「娘,你給我做個涼拌菜吧,天太熱吃不下飯。」西遠都無奈了,要是不跟他娘提點要求,他娘得一直用這種類似看恩人,嗯,好像有點不恰當,但是西遠就是有這種感覺,總覺得他跟他娘現在的相處模式有些詭異,想盡量讓他娘從這種不正常狀態中轉變過來,所以就讓娘給他做點啥,來滿足她想要補償兒子的心理。
「哎,娘這就去做。」西遠娘轉身往灶房那邊走,家裡麥子割完了,本來為給娘家蓋房子,耽誤了幾天,比別家收的晚,可是,先收完的程義還有王順都來幫忙,所以他們家最後反而比村裡那些勞力少,或者地多的收割得快。
麥子還放在場院裡,男人們忙著脫粒,她本來也去忙活了一會兒,現在先回來做午飯。
「娘,我要吃豆角。」西韋剛進院子,聽他娘問哥哥想吃啥,急忙跟著點菜。
「行,娘也給你做豆角,成子,你要吃啥?跟娘說,娘也給你做。」西遠娘現在心情好,對孩子們的要求有求必應。
「娘,你在豆角里放點土豆吧,我想吃新土豆。」衛成坐在哥哥旁邊,臉上被汗水淌的一道一道的。
「這是在場院裡瘋玩了?小韋,剛出了汗不許馬上洗。」西遠拿起身邊的布巾給衛成擦臉,不忘吆喝一聲西韋,他正要把井邊盆子裡的水往臉上撩。
西遠剛剛和奶奶一起喂雞來著,也弄得一腦門子汗,剛剛把布巾弄濕擦過臉,奶奶反覆告誡過,身上剛出過汗,不許馬上用涼水洗。
「趙林他們家的麥子摔完粒了,我們把他們家的麥秸垛,從這頭掏到那頭,像個洞似的。」衛成拿過布巾,自己邊擦邊給哥哥講他們的英雄壯舉,還把胳膊伸直,給西遠形容一下洞有多長。
「大熱天,沒事往洞裡鑽,你們可是真不嫌熱。」西遠看著兩個弟弟臉上的汗,都不知道說啥好,怎麼就這麼精力旺盛呢。
「哥,你不知道,我們分兩伙,那伙兒爬進去了,我們就把洞口給堵上,他們掏半天才扒開。」西韋嘎嘎笑著跟哥哥講。
「把人家麥秸垛禍害夠嗆吧?趙林他爹沒罵你們?有本事你們掏程南家麥秸垛去。」
「那誰敢那,程南他爹一瞪眼睛,誰都害怕。」西韋倒是實話實說。
「來,快點把臉洗洗,洗完了進屋拿個盆,哥給你們切西瓜吃,好消消汗。」西遠從井邊的小缸裡,舀了一瓢曬溫的水,倒在盆子裡,督促兩個泥猴洗臉洗手。
「哥,我聽程叔他們商量,麥秋以後村裡修土牆的事兒啦。」西韋小耳報神把耍耳音聽到的信息匯報給哥哥聽。
「真的?村裡真要起圍牆了?」看西韋和衛成洗乾淨了,西遠把切好的西瓜給倆孩子遞過去。
「切,你又不信我說的話,等一會爹他們回來了,你問他們!」西韋朝哥哥翻了個白眼。
「就你事多,趕明兒別叫西韋得了,就叫事兒爹吧。」西遠拍了西韋一下,這孩子現在很有些小叛逆。
「你才是事爹那,又給我起外號,走,二哥,給奶和娘送西瓜去。」西韋每次和哥哥鬧彆扭,都要拉上衛成這個同盟。
「哥哥,是真的,我也聽到了。」衛成一手拿片西瓜往嘴裡送,一手端著放西瓜的盆,跟著西韋往屋裡走。
那看來是真的了。
村裡修圍牆這事,從去年冬天狼蟲進村,就開始討論。
前年冬天西家進了鬍子,去年村裡進了狼蟲,可以說這兩年村裡都不太平,而且去年冬天為了防止狼進村禍害東西,也怕傷著人,成年壯丁大半個冬天都沒怎麼過安穩,每天都有幾個人輪流蹲守值夜。
雖然這裡沒有山,荒草甸子離村也有些遠,出現狼群的幾率不大。不過,就是偶爾離群的孤狼進村也受不了,禍害點兒東西還好說,傷著人事可就大了。
蓮花村四敞大開,根本沒有一點防禦措施,這也是前年鬍子摸進西家,都沒驚動村民的原因。
結合這兩年的事情,加上去年的確有別村的村民被狼傷著了,以程義為首的一些壯勞力就主張給村子建造圍牆,加強村裡的防禦措施,防患於未然。
建圍牆可不是小事,大家找裡正商量的時候,裡正考慮了很久也沒答應。村裡沒錢,買不起青磚石頭,所以只能建土牆,挖土、運土、夯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一年兩年根本建不完。
裡正年紀大了,又是個做事保守的,所以不敢一下子做決定。可是,他也怕以後村裡再進鬍子或者狼蟲,萬一遭了事,他可有脫不開的責任。
裡正從去年冬天考慮到今年春天,又從春考慮到夏,前幾天趁著去城裡,找到上邊主管的縣尉,又商量半天,這才下定決心,同意了這件事。
春天時候,他領村民來縣城服徭役,就跟縣尉提過,縣尉當時模稜兩可,說這是蓮花村自己的事,讓他自己拿主意。
裡正考慮著,蓮花村這兩年比以往多了進項,不用說別的,就是鴨鵝,還有早茬蔬菜,村民就嘗著了甜頭。
村裡日子會越過越好,比附近村莊都強,難免惹別人眼氣,不能沒有一點保護措施。
這也是程義他們心裡想到,沒說出來的。裡正雖然做事缺乏魄力,但考慮事情還是比較周全的。
等老爺子和老爹二叔從場院回來,西遠又確定了一下,這個消息的確是真的。西遠也很高興,畢竟蓮花村慢慢可能成為附近村莊比較富庶的,而他們西家,是蓮花村裡富庶中的富庶,所以,這樣有利於保護自己的措施,他舉雙手雙腳地贊成。
「二叔,程叔他們說什麼時候開始建了嗎?」西遠問二叔,二叔和程義關係好,能事先打聽到消息。
「估計也就十天八天的,裡正說他年紀大了,這件事讓程義負責,程義一開始還推辭,現在看形勢也推不掉。」二叔把烙餅塞嘴裡,又拿起碗喝了一口湯,兩家麥子一起收割的,因此吃飯也一起吃,節省勞力。
「啊?這麼能看出功勞的事,裡正咋讓給程叔了?」西遠都迷惑了。
「能為啥,還不是不想擔事,怕得罪人唄,你以為村裡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去幹!不用說別的,就那幾個二流子,沒點能耐的人都震唬不住。」二叔撇撇嘴,他對裡正這種做法有點不贊同。裡正的位置是從他老爹手裡接過來的,年紀又大,儘管不是很能服眾,也管了村裡這麼些年。
「程義那人也不傻,能看不出來嘛,還是答應了,不圖名不圖利,是個能擔事的。」老爺子在旁邊接話道。
「等著吧,程義跟我說了,且有得鬧那。不過為了這些娃以後沒這些操心事,他也沒計較。」二叔夾了一口菜吃到嘴裡,又就著西勇的手咬了一口西瓜,小傢伙一看有西瓜就不肯好好吃飯。西遠比較無語,這爺倆是什麼吃飯習慣啊。
「老大、老二,你倆到時得站程義這邊,可不能跟著起刺兒,聽著沒有?這可是為村裡謀福利的事,咱不能做那糊塗人。」老爺子叮囑兒子。
「爹,這還用說嘛,光看程義和咱家的關係我們也不能拆他的台。」西明跟老爺子保證。
「說沒說修圍牆的土從哪挖?」老爺子又想起一個事。
「正合計著,不能從村子附近挖就是了,估計得去大荒草甸子。」西明武回到,去草甸子挖,路就遠了,幹起來更費勁。
「得多費不少功夫!」西明和老爺子都想到了。
「那咋整,近處不是大田就是路,挖多土了,下雨一衝,不得沖得跟東大溝似的。」東大溝是硬被雨水彙集一處,日積月累沖刷出來的。
「二叔,你們要不看看,我前年放鴨鵝那個水塘,從那挖土行不?」西遠遲疑了一下,他不大懂這些事,不過還是把自己想到的說了出來,算是給提個醒,行不行,有經驗的村民自然會判斷。
「那裡?那裡離村子也就四里多遠吧?」家裡人的神情都有些遲疑,那個水塘旁邊還有大田。
「哦,我就想著,從那開始往深,往寬挖,要是挖好了,可以把水塘建成水渠,用來存水,平時可能沒啥用,要是趕上旱年能澆地啥的。」西遠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其實他更想說建成水庫,不過這裡沒有這個叫法。
「建水渠?」爺爺畢竟經的多,聽了大孫子的話瞇了瞇眼,覺得很有誘惑力。
「那得多少石頭啊?」西明首先想到原材料。
「慢慢來唄,反正圍牆得建幾年,到時咱們村也許每戶都有點錢了,大家湊一湊就夠了。」西遠聳了聳肩,「而且,水渠附近可以種稻子,水渠裡還可以養魚養蝦。」他又拋出個誘餌。
「你別說,小遠說的還真是個招,那個水塘往西挺遠都是荒地,正好可以往西邊挖,就怕附近有大田的人家不同意。」二叔考慮了一下說。
「二叔,村裡要真決定這麼做,誰家不想要那裡的田,我們家就給買過來或者換也行。」西遠覺得這是個機會。
「換啥?咱家的田侍弄得好,肥力足,跟人家換不虧了?」老爺子一聽不樂意了,他可捨不得自家幾畝田,都種出感情了。
「買,買,買,他們要是想賣咱就買。」西遠吐了吐舌頭,他只是想種稻子,吃米飯罷了,家裡雖然日子好了,還是捨不得買稻米,西遠都饞白米飯了。
「行,我一會去場院,把這事跟程義提提,程義挺有眼光的,看他咋說。」二叔最後敲定。
也不知道最後怎樣商量的,事情的確按照西遠當初提議實施起來了。裡正和程義不放心,不知道這樣做行不行得通,還去縣城裡通過縣尉,請了一位懂這行,據說曾在朝廷工部當過差的老人,過來看了看,現場給村裡人指導解說了一下。
總之,麥秋過後,蓮花村裡的人們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