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風靜靜地從窗外吹來,除了書頁輕輕翻動的聲音,圖書館內一片安靜。時光在這靜謐的氣氛裡流淌著,陽光在地面灑下點點金色,在這樣寧靜的夏天裡,相伴於此的我們是如此幸福,那些為了錢而奔波的人是不會懂得的。」
西遠坐在院子裡,看著夕陽染紅的天際,不禁又想起了這句話!
按理來說這句話從西遠研究生畢業後就不再記得了,可是誰讓他手欠呢,好端端的平時租房也沒少搬家,偏偏這次想把東西好好整理一下,結果就從以前的一本書裡找到了這張紙條,西遠想了好久,從字體上判斷這不是他寫的,可是又有誰像他一般時不時的會感情纖細一回呢?西遠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研二那年,他和盛奎一起為了查論資料泡在圖書館裡,當時盛奎寫了這張紙條給他。他還捉摸了一段時間盛奎話裡的意思,很希望有點什麼……不過,也只是希望而已。
那麼久遠的事了,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的確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因為西遠穿越了。當時西遠正拿著那張倒霉催的紙條慨歎呢,突然「匡當」一聲響,西遠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也是西遠對這張紙條上的內容念念不忘的重要原因。
「哥哥,哥哥,哥哥,吃飯了。」西遠扭頭,一個小男孩正向他跑來。
「叫一聲就行了,我能聽見。」西遠摸摸男孩的頭,然後把手放在他後腦勺上推著男孩往屋子裡面走。
「我叫你你都不答應,我不得多叫啊。」
「行,行,你對,你是總有理。」
男孩嘿嘿的笑了,用手扯著西遠的衣襟。他是西遠的弟弟西韋,當然是穿越後的,前世西遠也有弟弟,長大結婚後跟西遠愈行愈遠了。有時候一年到頭都不會有一個電話,就像是沒有他這個哥哥似的。
屋裡炕桌上擺著晚飯,一個柳條編的籃子裡放著黑面窩頭,這是用高粱面做的,很粗糙,吃到嘴裡往下嚥的時候剌(讀二聲)嗓子,還噎得慌。
不過西遠還沒有怎麼體會,因為在他的碗裡是用小米面和白面摻的二合面蒸的饅頭。西遠現在還是病號,他穿來的這具身體在西遠來之前幾天一直發著高燒,直到近幾天才好了。西遠暗自揣測,原主可能得的是肺炎,在醫術落後的這個類似中國古代的異世裡,得了這樣的病,丟了性命也不奇怪。
西遠穿過來的這具身體今年十歲,原名也叫西遠,家裡還有爺爺、奶奶和五歲的弟弟西韋,小哥倆的父母已經出去給人幫工賺錢幾個月了,本來西遠生病,給去了信,可是路途遙遠,估計現在正在往回趕的路上。
西遠進了屋裡,奶奶把他往炕上趕,嘴裡不停的叨咕:「這病剛好,就上外邊去,自己也不知道加小心。快去炕裡邊坐著,那暖和。」一邊把西韋也抱上了炕。
西遠把他碗裡的二合面饅頭從中間掰開,把一半放到了西韋碗裡,西韋拿著碗直接躲開了。「我不吃,我沒生病,哥哥吃。」
「真的?那我可全都吃了啊。」西遠拿起饅頭吃了一口。故意把嘴吧唧的很響。西韋拿著黑面窩頭,眼珠卻隨著西遠的嘴動著,看到西遠瞅他,連忙咬了一口,也故意吧唧嘴。西遠不禁笑了起來。忙把自己手裡的另外一半饅頭塞給西韋,「給,吃吧,哥的病都好了。奶,以後別單給我做細面的了,我真的好了。」
「真好了?你可別騙奶啊,你可把奶給嚇死了,唉,我大孫這是從鬼門關闖了一遭啊。你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爹娘回來奶可咋有臉見他們。」奶奶說著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你這老婆子可真是的,孩子都好了,你說你哭啥!」爺爺磕了磕煙袋鍋,把它和裝煙的袋子纏了一下,放在了炕頭,盤腿上了炕。
「我這不是後怕嗎,你說這孩子命多大,都燒的幾天不認識人了,說啥都不知道了!」奶奶拿起了碗,盛了一碗湯遞給爺爺。奶奶做的是角瓜湯,也就是西葫蘆湯,西遠還記得老家有個說法叫「角瓜湯兩頭香。」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上我大孫子以後有大出息,爺爺能跟著借光呢。」爺爺「滋溜」喝了一口湯,又咬了一口窩頭。
「老大他們倆也不知道收沒收到信兒,怎麼還沒回來。」奶奶把自己碗裡的角瓜挑到西韋碗裡。
「奶奶,您甭著急,我這不好了嘛。」儘管不是原主,但是穿過來的短短幾天裡,西遠從兩位老人這裡得到了自己許久不曾體會到的親情。
「唉!奶奶不著急,就是不知道你爹娘在外邊過得咋樣,給人扛活可不好幹吶。你娘又是頭一回出門幹活。也不知道她那不著調的性子人家願不願意用她。」
「你瞅瞅你這話說的,老大媳婦性子是不著調,可是幹活從來都是麻利的,那還能相不中?」
西遠在爺爺奶奶一句一句的閒嘮嗑中吃完了飯,他也很好奇這異世的父母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吃過飯,奶奶收拾了飯桌,然後去餵雞,家裡養了五隻雞,可是雞蛋從來也捨不得吃,都攢下來賣了,賣得的錢用來買油鹽醬醋這些東西。只是這幾天因為西遠病了,奶奶才每天煮一個雞蛋給西遠,但靈魂裡已經是個大人的西遠哪好意思自己吃,每次都把蛋黃偷偷的餵給西韋。西韋每次都搖頭不要,可是當西遠逗他,邊吃雞蛋邊吧唧嘴時,他就堅持不住了,眼巴巴的看著,這時候西遠再給他,他就會妥協,拿著雞蛋黃小口小口的吃,西遠每次看西韋的樣子都覺得又好笑、又辛酸。這個家在村裡情況也就是一般,平時省吃儉用的,也就是勉強維持個溫飽,有時趕上年成不好還要餓肚子。
天漸漸暗了下來,從吃過晚飯,奶奶就不允許西遠出屋門了,現在正是八月夏秋之交,這裡地處北方,早晚
已經有些涼了。
西遠歪在炕上,想著自己來到這裡已經五天了,看來回去的希望也很渺茫。現在回頭想想,當初那聲「匡當」很可能是隔壁煤氣洩漏造成的爆炸,西遠很肯定不會是自己那屋,因為他剛搬進去的時候檢查過,他那邊的煤氣沒什麼問題。看來他是受了池魚之冤了。
「哥哥,哥哥,哥哥,給你洗腳水。」西韋端著半盆溫水小跑著進來。
「你慢點兒,看弄身上水。」
「沒事兒。」西韋把盆放在了炕邊的凳子上,自己也脫了鞋子坐在了炕沿,和西遠一起把腳丫浸泡在水裡。哥哥從病好了以後就特別愛乾淨,每天晚上都要泡腳,他也得洗,不然哥哥晚上睡覺不讓他挨著。西遠看西韋一本正經的樣子,偷偷把自己的腳放在在西韋的腳丫子上,西韋一開始沒明白,動了動自己的腳,看西遠還是不把腳拿開,就乖乖的坐著,過了一會兒又動了動,西遠看他糾結的樣子「噗嗤」一下樂了,用自己的腳趾頭撓了撓西韋的腳心。西韋就嘎嘎嘎的樂了起來。奶奶總說西韋一笑像鴨子叫,傻乎乎的。
洗完腳,西韋又小跑著把水潑到了院子裡邊。
「你說你這忙三火四的幹啥呢。不能慢點啊。」奶奶邊關雞籠子邊數落著西韋。
「那還有啥不明白的,定是想讓他哥給他講故事唄。」爺爺把院門也關了,並用繩子把院門栓上。
「你別說,我大孫兒這兩天講的故事就是好聽,我也得趕緊忙完,也跟著聽聽。」奶奶把喂雞的木頭食槽放到了雞籠的上邊。
「那就快點,還有閒心叨叨。」
西遠醒過來的第二天,西韋晚飯後跑出去玩,被村裡的其他孩子給欺負了,回家哭了一鼻子,西遠為了哄他,就給他講了一段現代人家喻戶曉的《西遊記》,西韋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現在晚上吃過飯哪也不去了,給哥哥打洗腳水,倒洗腳水,都是為了好纏著哥哥給他再講一段。連爺爺奶奶也聽得上了癮,晚上也跟著一起聽。
西遠坐在炕頭上,西韋老老實實的坐在西遠旁邊。西遠今天給他講的是孫悟空大鬧天宮的一段,當聽到孫悟空從太上老君的八卦爐裡出來練出了火眼金睛,西韋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抱著西遠的脖子,一個勁兒的問「真的呀,真的呀?哥哥,哥哥,哥哥,是真的呀?成火眼金睛了?孫悟空成火眼金睛了!」
「你這成復讀機了。」
「這孫猴子可是真厲害,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都拿他沒辦法。」爺爺坐在炕前的凳子上,拿著胡麻的麻干從上邊「呲,呲」的劈麻線皮,奶奶坐在炕沿上,拿著紡錘把麻皮紡成線。做成的麻繩用處很大,可以做成粗的繩子捆東西,還可以做成細繩用來納鞋底。
油燈的煙在室內飄散,燈火如豆,幾個人的身影搖曳在牆上,在爺爺奶奶的勞作聲裡,在西韋的復讀機聲裡,西遠初到異世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踏實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