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來晚了!」郭麗輕輕撫摸著季鳳來髒亂打結的頭髮,眼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滾落下來。
「我知道,我看見你屋子裡的畫了,我知道你沒有瘋,我知道你在等我!」郭麗抱著季鳳來喃喃自語,宋玉倚在門旁,看著院子裡水井旁的那把野菜。他並不願意偷聽別人的**,卻也知道自己走出去,季鳳來立刻會死。
宋玉從兜裡掏出煙放在嘴裡點上,他被季琳逼得快瘋的時候曾經想過,隱姓埋名逃的無影無蹤。貧窮也好,骯髒也罷,至少心是自由的。如今看來,命運的齒輪不會因為你的逃你的躲避而改變半分。無論是多少年,曾經做過的事情在你生命終結之前都要有個了斷。
「大哥,為什麼不去找張進?至少」站在趙瘸子身後的男人低聲說道。
「至少?你以為這麼多年,我和他之間的親情能抵得上他對我的恨?」趙瘸子看著遠處山腳下平靜的山村,心中猶如大石壓著,讓他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氣。
「這小子不好掌控!」
「無須掌控。權也好,錢也罷,他要什麼都與我好不衝突。我沒有多久可活了,我要親眼看著吳剛犧牲妻兒建立起來的王國毀滅。宋玉很聰明,膽大心細,我難得遇到這樣一個人,為我所用,上天看不下去了,這一次吳剛必死無疑!哈哈,咳咳」趙瘸子抑制不住又咳了起來,整個身子顫抖著連枴杖都扶不穩。
趴在郭麗懷中的男人突然嗚嗚哭了起來,從壓抑啜泣到嚎啕大哭,只聽的人悲傷自心底蔓延。郭麗擁抱著他,似乎要將幾年來壓抑的情感一次性爆發。
「再哭也是要死,有什麼話快說吧!」宋玉將手裡的煙蒂扔在地上,黑色的運動皮鞋碾了碾,起身走向院子。
郭麗捧起季鳳來的臉,將雜亂的頭髮撥到一臉,露出一張髒污的臉,只有那雙眼睛依稀還能看見當年的樣子。它曾經盛下郭麗的初戀,最美好年華里的情感。郭麗對著季鳳來綻開笑容,哭花的粉底一條一條掛在臉上,左臉頰微微紅腫,原本清澈的眼睛也因為磨難變得面目全非。
季鳳來看著她,貪婪的看著。片刻之後卻失望地搖了搖頭,一雙眼睛環顧四周,最後將雙手插進打結成一塊一塊的頭髮裡,死命撕扯著,嘴裡哇哇亂叫。
「你怎麼了?你看看我,我是郭麗啊!你說話啊,我求求你,說話啊!」郭麗搖晃著季鳳來的身體,才發現對方骨瘦如柴,連胳膊上都沒有半點溫軟。
「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模樣是不是,沒關係,沒關係!」郭麗胡亂擦著自己的臉,突然想起院子裡的井,爬起來飛奔出去。
宋玉一驚,正想問怎麼了,卻見對方直奔水井,用水桶提上清澈的山泉,整個臉都紮了進去,雙手胡亂地洗著。片刻又飛奔回了屋子,不一會兒傳來尖聲哀嚎。宋玉急忙跑進去,就見郭麗抱著季鳳來的身體雙手沾滿鮮血。滴答滴答,順著髒亂的頭髮,流到灰色的地上。
「為什麼,我等了那麼多年,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半句話都不留給我!為什麼?」郭麗臉上的淚都干了,神情呆滯,整個人恍恍惚惚。
宋玉捏開季鳳來的嘴,半截舌頭露了出來,齊整的牙印,竟是被自己生生咬下來的。
「或許,他等的並不是你!」
「不是我?」郭麗機械地轉著眼珠看向宋玉,「不是我?那畫?」
郭麗似乎想到什麼,放開季鳳來,從兜裡掏出一張鉛筆素描畫,直愣愣地盯著看了許久,隨即大笑起來,直笑的淚流滿面。
「那是吳潔,不是你!」宋玉看著躺在血污之中的季鳳來,淡淡地說道:「隨他吧,他不需要你以死相伴。走吧!」
郭麗將手中的畫輕輕放在季鳳來的心口,眼神透著痛恨,看向宋玉,「你真狠!你的心真狠!」
宋玉沒有說話,率先邁出房門。趙瘸子身邊的兩個人已經站在了院子裡,想來那聲尖叫惹了對方不高興。
「人都死了,總要緬懷一下!兩位自便!」宋玉說的輕巧,側身讓開,看了郭麗一眼,走向竹屋。
「我真不喜歡那個女人!」趙瘸子看見宋玉進來,搖著頭開口說道,「美麗的東西我最討厭!」
「老爺子要殺便殺,我也圖個清靜!」宋玉走向竹屋外面,從兜裡掏出煙點上,背對著趙瘸子看向山下。
宋玉嘴裡的煙即將燃盡的時候,郭麗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雖然依舊憔悴,整個人卻有種脫胎換骨的絕然。
「既然不想死,那就走吧!」宋玉將煙扔到地上,回頭看了竹屋一眼,他想這個世界,將再也不會有它的存在了,多可惜,這麼一個世外桃源。
宋玉有些煩悶,走的飛快,郭麗沉浸在悲痛之中,腳步有些跟不上,漸漸的拉開了一段距離。眼看就要到山下的小村莊,宋玉將嘴裡的煙扔到地上,回頭正要呼喚卻被人從身後扯進路旁的小胡同裡。
宋玉一驚,反手將脖子上的胳膊擰在手裡,靈巧的彎身躲開,隨即一拳砸了過去。對方單臂擋在身前,硬生生接了下來。
宋玉正要接著出擊卻看見了對方的臉,不禁詫異:「是你!」
林濤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隨後指了指巷子外面。宋玉一看,竟是蔣黑子帶著幾個人在村子裡亂逛,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在找季鳳來?」宋玉低聲問道。
「你也是為了這個才來的吧。」林濤倚在牆上,揉著自己的胳膊,「沒想到你還是個練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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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哼,你也不賴!」宋玉回頭看向林濤,「不知道這個時候蔣黑子看見郭麗會是什麼表情?」
「郭麗?她也來了?」林濤順著宋玉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是,頭髮微亂的郭麗正緩緩從山上下來,眼看著就要和蔣黑子撞見。
「你不擔心她揭發你?」
「她更恨蔣黑子!」宋玉挑了挑眉毛懶懶地倚在牆上,似乎對外面即將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