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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美好的悲劇 文 / 陌上楓華

    「春風吹過田野,大地開滿綠枝,你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赤著雙腳走向遠方,向著那朝陽升起的方向。田間的人笑問,你要走向哪裡,你說,走向心裡最潔淨的世界。青色的風,碧藍的水,天階的白雲,永不後悔,你用生命踏足每一片土地,換來我們永世的平靜」

    邢干的木笛緩緩吹起,帶著一抹悠揚的溫情,還有一絲回憶的眷念,飄揚在整個沙溪村,淳樸的村民們聽聞,臉上泛起一絲平靜,不約而同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務,帶著一抹虔誠的笑容,輕輕閉上了眼睛,彷彿在享受,彷彿在洗禮。

    畢煥自然也聽到了這笛聲,眼裡卻是泛起一絲惆悵,似乎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兄弟,還有這自己這追名逐利的殺伐人生,竟然輕輕哀歎,也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浸在這優美卻帶著一絲哀傷的笛聲裡。

    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整個村子,村民們早就升起了火堆,一個個圍繞在火堆旁,烤著地瓜玉米,喝著米酒清茶,有說有笑,好似手中的是珍饈美味,是瓊漿玉露一般,有的甚至還在火堆旁載歌載舞,民歌激昂又不失淳樸,高亢又滿懷熱情,正是很早以前邢干為他們寫的。

    此刻,邢干與畢煥也坐在火堆旁,倆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看著這一切,邢干是一直都滿懷笑意的,畢煥開始卻像是木頭一般,不過漸漸地,面容卻也放鬆下來,開始喝酒吃玉米,融入了這環境。

    村裡的女子大方又帶著一絲嬌羞,竟上前邀請畢煥跳舞,畢煥拒絕不過之後,終於還是應了要求,雖然不會跳,但這村裡的舞,簡單而又火辣,普通卻又飽含一種熱情,就好像中間那堆篝火一般,辟里啪啦燃燒著,釋放的光芒與溫暖卻是感染了周圍的一切。

    畢煥醉在了裡面,有些忘情了。或許是故意的吧,因為今晚子時一過,便是毒發之時,那時候,他必死無疑。能在死前好好的享受一次生活,或許對他來說,本來就是奢望,但我知道,他不會死,因為旁邊,還有一臉笑意看著他們的邢干。

    畢煥有些醉了,是真的有些喝醉了,斜靠在木墩上,嘴裡不住灌著粗製的米酒,不醉人,卻自醉。村民已經散了,此刻已是到了子時,他們明早還要勞作,只有畢煥與邢干兩人,默默看著篝火,激情過去之後,是略顯孤獨的冷清。

    「你喜歡這裡嗎?」

    畢煥灌了一口酒,雙眼帶著一絲迷離,悠悠地點了點頭。

    「其實,以前他們不是這樣的。」

    「以前,他們是怎樣的?」

    「以前的他們,喜歡殺戮,喜歡紛爭,或許並不是出自本心,但都不約而同選擇了這條道路。」

    「是你改變了他們?」

    「算是吧。」邢乾笑了笑,「無所謂改不改變,我只是喚醒他們心裡深處隱藏的寧靜,然他們喜歡上這種和平,喜歡上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是啊。」畢煥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坐在邢幹不遠處,斜斜相對,「要是我以前沒有那麼多野心,沒有那麼多抱負,此刻,或許也和兄弟們一起坐在這裡,好好享受人生的寧靜。」

    「死去的,已經不能改變了,但希望,永遠都在。」

    「是嗎?」畢煥自嘲地笑笑,忽的眼神一凝,死死盯著邢干,「那你,為什麼要抹去我的希望?為什麼要殺害那麼多無辜的人?」

    對於畢煥對自己的質問,邢干沒有感到意外,自己探索畢煥體內的毒素的時候,用的只能是妖力,手指所化萬千絲條,正是當年那個傀儡在金平城所施展過的類似妖法,畢煥永遠不曾忘記,所以當時認出來,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畢煥又為何要拖到現在才揭露,他的仇恨,不是充斥著整個身心嗎?

    「使命,為了更多的人,我只能那麼做,我也想過死去,可我不甘,我要償還自己的罪孽,我要彌補自己的過失,就算我知道,我這一生都無法抹去這個污點,哪怕在族人裡,我是個英雄。」

    邢干語氣發顫,滿是自責與痛苦,卻是流露一種堅定,一種責任。

    「使命?呵呵,都是借口而已。」畢煥語氣出奇地冷靜,再次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歎息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當初在金平城裡,那人又是誰?那眼珠又是怎麼回事?」

    「我,我是南國樹精一族之人,我的名字,叫邢干。金平城裡那個人,可以說是傀儡,也可以說,是籐妖,籐妖一族,寄生於我族,每個樹精成員,身體上都會寄生一條籐妖,隨著樹精的成長而慢慢成長,我們可以控制它幫助我們做事,它們也從我們這裡汲取所需要的養分與修煉資源,它們死,我們元氣大傷,我們死,它們也會隨之而亡。金平城裡,那個籐妖便是寄居於我身上,我還想著,用它來束縛那只怨邪之眼,沒想到,卻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而那只怨邪之眼,是我族族長,利用第二次與第三次仙妖之戰戰場中的怨氣,結合我樹精一族死去族子的眼睛凝練,可以說,是至邪之物。」

    「那你自己呢,為什麼不出戰?寄生在你身上的籐妖已經如此厲害,相信你的修為,比之仙君也不遑多讓吧。」

    邢干搖了搖頭,「整個樹精一族,只有我和族長能夠利用籐妖控制那只怨邪之眼,族長不能離去,便也只有我來,屠城,有怨邪之眼便夠了,只是沒想到,仙帝居然不在,如此,便再也沒人能夠控制完全釋放的怨邪之眼了。之前和你講的,白衣的故事,正是我族族長的女兒,死於第二次仙妖之戰,她,在我眼裡是英雄,可在妖族的眼裡,她是叛徒。」

    「我知道!」此刻畢煥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帶著一種欽佩之意,「她的故事,我聽說過,當初她的凋零,連仙帝都為其落下了一滴淚,她在我們人族裡面,又何嘗不是一個英雄。」

    邢干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緩緩開口問道:「你呢,為什麼不衝上來找我報仇?」

    畢煥自嘲道:「報仇?我?你看我,此刻好似一個廢人,能有什麼用?很快,我便會痛苦地死去,我既然不能殺你,便死於你手吧,送我去見我死去的兄弟。」

    「還有,」畢煥收起笑容,繼續說道:「我之一生,基本上都是在命令中度過,沒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有,也只能隱藏,但在我臨死之前,我想遵從一次自己的選擇,我覺得你,不是那種大奸大惡之人,金平城之厄,你有你的苦衷,從你的笛聲裡,我便能感受到你心底的悲傷,放出怨邪之眼,屠殺了那麼多人,你應該很難受吧?」

    「是很難受,比死都還痛苦,但也只能默默承受。」

    「哈哈哈哈,沒想到,一直叫喧著要為兄弟報仇的人,現在卻和仇人在此談笑風生,還喝著酒烤著火,好像朋友一樣。」

    「朋友,如果沒有金平城之厄,我們或許不會認識,但現在,我們雖然認識,卻也不可能成為朋友,你我相識,算是緣分,也算是命運的捉弄,這樣吧,我再為你吹最後一曲。」

    邢干摸出木笛,再次緩緩吹奏起來,火焰飄蕩,好似隨著其笛聲而舞,畢煥也慢慢閉上了眼睛,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大腿,跟著拍子一起地哼起來。

    這一夜,極為寧靜,除了篝火的辟啪聲,便是這清揚的笛聲,傳出了很遠很遠,卻沒有打擾睡夢中的村民。

    陡然,笛聲一頓,畢煥猛地睜開雙眼,張口噴出一道紅霧,但見得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癟,眼睛也開始深深凹陷,整個人不由自主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卻是毒發了。

    畢煥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如同枯枝的雙手無力地撕扯著頭髮與皮肉,雙腿也在胡亂蹬著地面,一絲絲鮮血從眼鼻中滲出,表情極為猙獰,沙啞著聲音艱難道:「快,殺了我!」

    邢干沒有理會,繼續吹奏,百年枯骨的毒,會持續一天一夜,畢煥才會死去,只是這中間的痛苦,卻根本難以想像。

    半柱香的時間,邢干終於吹完了,緩緩停了下來,看了眼旁邊的畢煥。此刻畢煥已經完全沒了之前的樣子,面容枯槁,極為憔悴,雙目佈滿血絲,凹陷得極深,暗淡的血液在他的臉上凝固,顯得無比恐怖。整個身體也瘦了一大圈,彷彿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快殺了我!」

    撕扯般的聲音從畢煥喉嚨中迸出,邢干輕歎一聲走了過去,低聲道:「這支木笛送你,剛才那首和平曲,希望你能記住,我不能要求你什麼,畢竟我也沒有資格,只是希望你以後,能夠少一些殺戮,多一些愛護,這個世界,已經承受不住太多的戰火,和平,既然只是奢望,那麼,也讓我在美好的奢望中,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吧。」

    邢干說完,將木笛放在了一旁,伸出右手,雙指點在畢煥的丹田之處,但見得其雙指如同樹根一般,慢慢從畢煥肚臍眼之處伸入,一絲絲紅色霧氣逐漸侵入雙指,竟緩緩被他吸入自己的體內!

    紅色逐漸蔓延,已經凝聚到了邢干自己的丹田,但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畢煥此刻痛苦減少了許多,只是躺在地上呼呼的喘著粗氣,卻也不得動彈,只能擔憂地看著邢干,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多一會兒,邢干已是咬著牙,臉上滿是汗水,整只右臂已經完全成了粉紅之色,逐漸向著全身擴散,邢干神色愈加痛苦,肉身從右臂指尖開始,緩緩化作枯木,一寸一寸向著全身蔓延,盞茶時間,卻是整個人變作了一半木頭一般肉身,但他還是沒有停手,所有的霧氣盡數被其吸入體內,直到最後一縷

    邢幹此刻如同一個木頭人,已經完全沒了人形,平靜地看著地上動彈不得的畢煥艱難道:「這是我種的因,也該由我承受這樣的果,我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死,贖罪」

    邢干一步一顫,一步一頓,緩緩走到村頭的小山坡上,看著遠處還未升起的太陽,低聲喃喃:「黎明,總會到來的」

    緩緩閉上眼睛,邢干承受著畢煥所有的痛苦,卻是面帶一絲笑意,整個人完全化作了木頭,永遠的沉寂了下去,只是身上莫名出現兩個字:「和平。」

    和平村,此後,沙溪村裡的人懷著崇敬,將村子重新命名,叫和平村,而畢煥,在第二天一早便利用靈力恢復了些許,跪倒在邢干所化枯木之前,手中緊握著木笛,雖然有些生澀,卻是絲毫沒有中斷地,吹完了整首和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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