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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 月青絲 文 / 陌上楓華

    看著女子急沖沖的表情,我沒有理會她命令般的話語,轉頭看向慧空大師。

    「大師,您剛才說,我取來的是什麼封印傳承,就是這個盒子嗎?」我取出盒子,遞了過去。

    慧空大師也沒想到我會將好不容易取來的盒子如此信任地遞給他,怔了怔後,眼裡流露一絲贊色,接過了盒子。其實我也知道,他們既然說這是什麼封印傳承,就不會讓我拿走了,既然拿不走,我何不爽快交出來。

    「阿彌陀佛,不錯,張施主可知,此寺為何名為囚魔寺?」

    「為何?」

    「數百年前,魔修出現,引得無數修士攻之,雖然最終被消滅,貧僧卻在此無意發現這魔修的傳承之晶,奈何此傳承之晶極強,貧僧修為不夠,難以毀滅,只得將其封印,並建立囚魔寺,暗中守護。」

    「那蛇妖呢?」

    「蛇妖本為守護陣法的妖獸,貧僧將其降服,已收入本寺。」

    「哼,降服?」女子冷笑一聲,繼而厲聲道:「既然降服,為何還有妖性,害我妹妹性命?」

    「阿彌陀佛,貧僧說過,此中必有隱情,悟明也說,他本無意害人,只想阻攔而已,是那男子為求自保,將令妹出賣,這才造成慘劇。」

    「你妹妹,是那姓宋的妻子?」

    「妻子?應該說,是道侶,那姓宋的小子,當年我就看他心術不正,不知怎的騙了我妹妹芳心,哼,沒想到,竟然前來盜取魔道傳承,得知我妹妹死後,我便一直找他,可他彷彿也死了一樣,沒有半點消息。」女子一臉憤然,讓蒼白的臉上有了一抹潮紅。

    該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一些,原來這宋姓老者當年並不是無意發現這裡,而是處心積慮想到盜取魔道傳承,蛇妖也不是想要殺他,不過他卻不知,將他妻子作為擋箭牌,結果他妻子死了,他也靈丹破碎。他以取回他妻子遺骸為引,讓我取回這盒子,還說這盒子裡面是一道精氣,自然,他也知道我打不開這盒子上的封印,而他這區區一介凡人卻有辦法,等傳承了魔道功法之後,他便殺了我,神不知鬼不覺。

    「我可以帶你去找他,不過,一路之上,你得聽我的,不然,你就算殺了他,也不一定能瞭解真相!」

    女子猶豫片刻,咬著牙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可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啟程,悟心,準備廂房。」

    「哼,就算那蛇妖不是有心,但也算是殺我妹妹的兇手,等我查明了真相,我還會來找它算賬!」說完,扭頭跟著悟心去了廂房。

    「阿彌陀佛,孽也,豈非緣哉!」

    慧空大師搖了搖頭,也轉身離了去。

    我坐了片刻,那叫悟心的小和尚便回來帶我去另一邊的廂房。

    「這寺裡就你和慧空大師兩個和尚嗎?」

    「啊?」小和尚一愣,繼而連忙搖頭,「不不,不是的,還有悟明師兄。」

    「哦?悟明,不是那只蛇妖嗎?」

    悟心小和尚聞之一怔,轉過頭雙手合十,嚴肅道:「妖也好,魔也好,入了空門,都是佛家子弟,前世今生,都是浮雲而已。」

    看著他稚嫩的臉上露出的莊嚴表情,我忍不住笑笑,「好好,小師傅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明悟,以後的成就,不亞於你師傅啊。」

    「呵呵」悟心小和尚聽得我誇他,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但分明還是極為高興的。

    「你不怕你師兄嗎?」

    「阿彌陀佛,師兄雖然是蛇妖,但心地善良,一心向佛,悟心很喜歡師兄。」

    「嗯。」見得廂房到了,我點了點頭道:「如此,我就歇息了,勞煩小師傅了。」

    「阿彌陀佛,施主早生歇息。」

    一夜無話,只是天色剛亮,那女子便前來敲門,說早點出發,我雖然不喜這女子態度,但念在她也是為了她妹妹,便也將就她。

    我們沒有向在做早課的慧空大師告別,不過以他這樣的高人,我們的離去瞞不住他。

    一路疾馳,女子途中也只是透露她叫月青絲,其他一概無言,我也懶得知曉那麼多,見她雖然焦急,但奈何速度著實不快,我也不管,只是跟在她旁邊,遷就她的速度。

    一連三天,我們都在趕路中,見得她絲毫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我眉頭微皺。

    「月姑娘,這麼一路下去,還沒到飛絮城你就靈力透支了,就算你心中再急,他不過凡人一個,又能跑到哪兒去,何不歇一歇,不會有影響的。」

    月青絲皺著眉頭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我苦笑連連,任她一意孤行,直到第五天。

    「月姑娘,在這麼下去,我可支持不了了啊?」

    「月姑娘,我們該休息一下了,你要想繼續,恕不奉陪!」

    「月姑娘?月姑娘?」

    伸手拍了她手臂一下,卻不想她忽的轉頭盯著我,只是雙目之中,滿是血絲。

    「月姑娘,你」

    話還未說完,月青絲眼睛一翻,竟直接暈了過去。我一把將她摟住,天,要是只有你一個人,這麼高的距離,不摔死你才怪,到時候被別人知道,一個堂堂假天境的高手竟然在飛

    行時摔死,你可就成為修士中的笑柄了。

    到了一個鎮上,我找到一家客棧,要了一間房,好在她只是傷未痊癒又強行透支靈力而已,並無生命危險,餵了她一顆補充靈力的丹藥後,便關上房門任她休息,而我則獨自走了出去,找了家酒樓,靜靜坐著,看著。

    我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看著人群,就算沒有思考,就算沒有感覺。在殺陣裡,我再次面臨死亡的感覺,我知道,其實我是極為怕死的,不是因為還要報仇,只是單純的害怕,害怕那種黑暗,害怕那種孤獨,而這種對死亡的恐懼,讓慧空大師的佛法在我心裡留下了一絲空白,甚至於,對於報仇,我都有些沒以前那種激憤了,好像現在是被動性大於了主動性,這兩個字在我心裡彷彿只是一種負擔,只是一種任務。

    我變了嗎?

    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頭,我有些迷茫。

    眼角一瞟,我卻發現月青絲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我對面,正怔怔看著窗外的人流,流露一絲回憶。

    我沒有打攪她,她和我是一類人,我們都是為了報仇,或許她比我更加迷茫,因為將近四十年過去了,她還在復仇的路上孤獨地彳亍著,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種執著,讓她能夠堅持致斯,甚至連傷都沒有養好,就要拚命去尋找真相。

    時間,在我們修士的眼裡,沒有那麼重要,它只是一個概念而已,甚至於,有時候連概念都沒有。

    夕陽漸漸落下了帷幕,夜色滿是誘惑地籠罩了紙醉金迷的人們,而我們的思緒,也在人們或假或真的笑聲裡,拉回了現實。

    月青絲看了我一眼,或許是我有些迷糊,似乎看到了她眼裡不經意間流露的一絲淒迷,不過轉瞬即逝,只留下一汪深泉,述說著過往的回憶。

    「我有種感覺,感覺,我們很像」

    月青絲的開口讓我有些驚訝,因為這幾天她在我的印象裡是那種脾氣火爆而且不苟言笑的人,跟她的一身黑衣極為相襯,或許是我救了她的緣故,她此刻才願意跟我說話。

    「因為,你我都是回憶的背負者。」

    我的回答,讓她雙眸微顫,似乎是有了一絲同病相憐,又或許,是太久沒有吐露過心裡的壓抑,良久以後,她說了一番讓她在我眼中的形象完全顛覆的話。

    「我有一個妹妹,她叫月琉璃,當年,我們也是在一個小山村裡,因為我蠻橫,所以,村裡的大人都更喜歡她,包括我的父母,看著她被誇耀,被寵愛,我很嫉妒,同時,很羨慕」

    今夜的天空,無月,夜色有些昏暗,是一個不被人喜歡的夜晚,月青絲微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黑暗裡的烏雲,似在自言,訴說著她不為人知的心傷。

    「月青絲,月琉璃,連名字都能訴說著她比我更受歡迎,我又有什麼堅強的理由,不去恨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對她的恨,也越來越濃,九歲那年,她七歲,山賊來了,殺了村裡的人,擄走了我和她」

    「我害怕了,我哭了,她卻冷靜下來,利用著她的聰慧,讓我和她在山賊窩裡平安的生活了下來,兩年,犯了錯,她替我扛,有好吃的,她讓給我」

    月青絲流淚了,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現在的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淚水流淌,顯得多麼嬌弱。

    「終於有一天,她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個逃走的機會,我卻因為害怕和妒忌,出賣了她!被打斷了腿的她獨自關在柴房裡,那一個月,雖然我有好吃的,有好穿的,但我從來沒有那麼孤獨過,那麼無助過,我心裡的痛苦,不下於她!」

    「她被放出來的時候,我看著她一瘸一拐向我走來,我哭了,我多麼希望她打我,罵我,可她沒有,她抱著我,說對不起,我害了她,她卻跟我說對不起,這本該是我說的話」

    「夠了!不用說了,很多事情,越是回憶,心就越痛。」我倒了一杯酒,輕輕推到她面前。

    月青絲紅著雙眼看著我,我看到她的淚水流進嘴裡,也落進酒裡。

    「我要說!」一口將杯裡的酒喝盡,月青絲咬著牙,忍受著莫大的痛苦,近乎嘶吼道:「你剛才看著下面的人群,眼裡流露的感情,那種悲傷,那種迷茫,跟我一樣,但你心裡的疼痛,選擇隱藏,選擇埋沒,我不一樣,我會隔三差五,將傷疤翻出來,讓心再痛一遍,因為我怕,我怕有一天我會麻木,我會淡忘,我只有在慢慢撕開傷疤的時候,才會感覺到我還在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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