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本等人可沒有班布這種閒情逸致,吵哄哄沖澡結束,被集中在休息室,此時頗有宇盜風度地拍桌子要吃要喝要休息要娛樂。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被俘虜了,就保存體力,爭取殺人奪船,宇盜強者為尊,但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管你是不是強者呢,都得豁出去不是。
但可惜的是,這裡不是度假勝地,強制沖澡的目的,在於檢查隨身是否攜帶危險品或者定位器。
至於食物?有力氣拍桌子,餓上一兩頓,想來也沒什麼關係吧?
朱緹婭把魯麒妹子送回集體,轉身向克勞恩上校匯報工作。魯麒妹子的星星眼崇拜,對她而言並不構成困擾,相反利用這點優勢,加上她提供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護膚品,從小姑娘嘴裡最先得到情報:這些是宇盜的後代,這是第一次獨自出來挖寶藏,他們中的大多數,今年才剛剛……小學畢業。
朱緹婭敢發誓,她在聽到「小學畢業」四個字的時候,足足僵硬了一秒鐘。
——什麼時候宇盜也有小學了?真是匪夷所思。
而魯麒也在試圖跟她打探米蘭的消息,朱緹婭第二次僵硬的原因是——這個躺在擔架床上,正綜合突破的小孩子,是現任小學學生會長?
這群宇盜連教育領域也不放過了嗎?
民用船換成商務船,速度提升飛快。
商務船,理論上依然屬於民用船舶,只不過防護等級更高,航速更快,大商會通常使用這種私家船隻接待貴客,相當於專船專用。
不過,這艘可不屬於理論上的船隻。
作為帝國部隊的專屬,當然有所不同。這一點不說別的,單單到了這裡,戰士們的情緒明顯有所放鬆,就可以猜出一二。
到了船上,魯本他們被按照個頭大小,分進三個艙室,房間裡什麼都沒有,一面牆壁是特製單向可見的特殊設計,方便隨時監察。
這樣將隊伍分隔開有幾個好處,第一當然是分別隔離開,方便各個擊破。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罪犯,在單獨隔離後,心理壓力都會增加,博弈結果都是出賣同夥,這就是有名的囚徒博弈。其二,人多壓力極大的時候,容易出現嘩變,雖然對戰士們來說不難鎮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到達他們本部以後,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其三,船上空間有限,沒必要專門騰空一個會議室或者訓練場給這些大孩子用。
少年宇盜中有一小半人,因為勞累,蜷在一起,靠著牆角,隨便蓋著衣裳就睡過去——小鬍子看到每間艙室都有至少一個人清醒著站崗,對於他們的團隊意識很感興趣。
相比之下,班布的待遇確實不錯。
米蘭依然和他抱在一起,從擔架床上換到了休眠艙,班布安安穩穩,繼續研究這艘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商務船……不要以為遮擋一條美人魚做裝飾,船頭那個圓圓的就不是粒子炮筒了,這船開火,轟掉勇士號幾乎輕而易舉。
計時器跳了四個小時,班布立刻睜開眼睛,坐起來,敲敲防護罩——休眠艙探測到內部有反應,自動發送提示到朱緹婭的光腦。同時,內置揚聲器馬上傳出柔和親切的女聲:「您好,很高興您的醒來,一號醫療休眠艙為您服務,醫務人員將在五分鐘之內到場為您檢查身體。如感極端不適,請按下右手邊紅色凸起緊急呼叫按鈕,如非,請您保持平躺,以便醫生獲得您的身體數據,方便診斷。謝謝您的配合,祝您痊癒。」
班布沒有理會休眠艙的提示,他知道有自動就一定有手動,按按這裡按按那裡,從內部開啟了罩子。
防護罩剛剛掀開,班布眼前就是一黑,他立刻伸手一抓,誰知那東西靈活得很,空中急停,升高,又衝著他腦袋拍去。
——那塊板磚!
朱緹婭雖然沒在屋裡,板磚被她留了下來,以便及時檢測兩個孩子的情況。罩子一開,捕捉到生物脈衝,板磚「歡欣鼓舞」直接照著班布腦袋「拍」過來。
班布左支右擋,板磚也躥上躥下。
班布略窘迫。
不是他夠不著不敢吃,而是他感覺現在吃不保險,精神力越高,對於周圍的變化就越敏銳,有這麼個boss級別人物在,他還是低調點保險。
朱緹婭就在隔壁,走進門就看見班布面癱著小臉,有點狼狽地拿手擋著頭頂,不讓板磚落下來。
「小弟弟,別怕。」她微笑著走過去,同時給自己的全方位自動檢測儀下了暫停的命令,「小傢伙只是想給你查查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班布看著這塊板磚「嗖」一下飛回朱緹婭手裡,這才慢悠悠從休眠艙爬出來,穿上鞋子,站好,老老實實回答:「我沒有不舒服。」想了想安眠藥效過後應該有的反應,補充,「頭有點暈。口渴。」
「飲水機在這裡。」朱緹婭在離門半米左右的地方站住,按動牆上一排按鍵中的一個,牆上平行滑開一小塊隔板,露出水龍頭和馬克杯,「果汁好嗎?」
「謝謝。」
「不客氣。要吃點東西麼?」
「如果有的話,十分感謝。」班布頓一頓,「我沒有帶現金,你們能接受以物易物?」
「呃,免費的。」朱緹婭解釋。
班布點頭,追問:「那麼,我們屬於客人?救助對像?還是俘虜?」
能吃免費餐,也就這三種可能。
即使朱緹婭從魯麒那裡做過功
課,知道這個弟弟思維有點異於常人,還是被班布跳躍的思維方式弄得一愣一愣的。
但這問題確實單刀直入。
「你們現在屬於身份存疑的陌生人,具體什麼待遇,就看你給我們的反饋了。」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
班布道過謝,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喝果汁,喝完,把杯子放回原處,繼續面癱著臉發呆。
沒有任何下。
朱緹婭聽魯麒說他眼裡只有哥哥,於是拿米蘭做引子,班布也有問必答,不過答案都是「雖然很不符合禮儀,但是我要等哥哥醒來解釋。」
「這個,你也不要了?」朱緹婭摸出光腦,使出誘哄的最後一招。
據她所知,小孩子沒有離得開光腦的。
而且不同尋常的是,自發出求救信號到現在已經四個小時了,班布的光腦,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任何宇盜的詢問信息。
——當然很平靜,因為班布練習遠程操控,在信息接入的瞬間就做出了回復,看起來自然毫無反應。
班布說:「謝謝。」直接伸手去接。
朱緹婭收回手:「回答問題才行喔。」
「我有回答,每一問。」雖然說了和沒說沒什麼分別。
朱緹婭瞇起眼睛:「我們的小客人很警惕呢。」她說話有邏輯漏洞,可惜班布腦回路從來都不是為邏輯而生的,偏偏就鑽了空子。
真是,她從來就不是個和藹可親有耐性的人,偏偏還得耐著性子哄小孩。
班布並不理會她微妙的危險語氣,提出了交換意見:「如果我把光腦給你,你能把那個給我嗎?」
他指的是全方位自動檢測儀,就是那塊板磚。
「不能給你,這需要精神力才能驅動。但是你回答問題,我可以借給你看看。」朱緹婭解釋,沒有精神力,班布拿到手裡也只是落實了板磚的稱號而已。
班布伸出的手又縮回去:「有精神力才能給我?」
「是啊。」
班布點頭,表示明白了。
再次沒有下。
繼續,冷場。
朱緹婭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只好放棄。
她寧願動手揍人一頓,也不想和小孩子玩你猜我猜的遊戲。
還好食物送到,班布目送送餐的圓滾滾智能機器人離開,低頭吃飯。
一盒茄汁肉醬面,一聽奶油蘑菇湯,一小盒肉,還有蔬菜棒和兩塊小曲奇,屬於標準制式a餐。這裡沒有兒童套餐,朱緹婭一開始也沒有問班布的食譜,想試探班布對此的反應。
一個小孩睡了一覺之後,對於身處陌生環境毫無感覺,既不懼怕,也不新奇。
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是生理缺陷或心理自閉,對於外界不敏感,還是沉著冷靜,耐心觀察周圍環境,這兩者區別很大。前者送到醫院了事,後者有發展前景,必須值得栽培。
即使魯麒說過班布一向如此,朱緹婭還是主動進行驗證。
看著班布道過謝,一勺勺,一絲不苟的吃東西,既不抬頭,也不挑食,吃完飯把盒子規規整整放在托盤上,朱緹婭心思一動,這種風格,不是小孩子,而是……軍人?
既然對待小孩子的方式行不通,她就用對待同僚的方式。
——但是不行。
因為班布問過時間之後,表示這個時間應該洗漱上床。
甚至還問要不要改變自己的作息時間以配合她。
看著一個小孩子討論「不正常作息就長不高」,朱緹婭再次退讓,儘管她很懷疑班布能不能睡著。
班布很自然地要求換睡衣,在朱緹婭遞過一件襯衣之後,又以「男生不能穿女生衣服」為由果斷拒絕,令朱緹婭繼續抓狂。
——小孩子就是難伺候啊!
看著洗漱過後的班布,裹著她借來的一件男式襯衣,嗒嗒嗒跑到休眠艙,看看米蘭說聲晚安,然後才去一邊的小床躺好,也跟她道了晚安,朱緹婭關上艙門。
她還不知道,現在的班布還屬於正常範圍之內。
很快,她就會見識到班布的「不同凡響」。
飛船配備有訓練室,為了保證身體處於巔峰狀態,每天進行鍛煉不可或缺。
另一方面,也是發洩多餘的精力。
小鬍子在訓練室裡舉槓鈴,忽然眼前蒙上一團黑影。
睜開眼,朱緹婭黑著一張臉:「打一場。」
「誰又惹大姐不痛快了?」小鬍子笑嘻嘻問,「等我一會兒,還有二十三下。」他並不拒絕。
「我當初進軍隊就是不想去哄小孩!」朱緹婭活動手腕,開始熱身,「從來沒見過這麼難搞的小孩,老娘腦袋都要爆了。」她一向喜歡死人多過活人,喜歡大人多過孩子,要不也不會兼任醫師和法醫兩項工作。
「大姐啊,醫師也有心理學課程啊。」小鬍子擦把汗。
朱緹婭瞪他:「你還學過野外生存課程呢,野營有哪一次點火沒燒過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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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鬍子不說話了。
一個小時後,兩人氣喘吁吁躺在地上,身上多了幾塊青紫。
「你那邊情況怎樣?」朱緹婭問的是魯本等人。
「第一天,暫時看不出什麼來。」
「咱倆換換?」
「換換?」
「你去試試那小孩子,我來看著這幾個大的,他們不服,我打到他服。」朱緹婭晃晃拳頭。
「你確定?」
「非常確定!」朱緹婭說,「再加一個b級能量塊。」她提出的交換要求,自然要出點代價。
「好,成交。」小鬍子親眼見識過班布的推理,覺得講道理的小孩子應該不算難搞,怎麼會把朱緹婭弄到抓狂?他很感興趣。
可惜第二天,他沒有如願。
——班布壓根就沒醒。
朱緹婭並沒有把板磚留在房間裡過夜,直到上午九點,發現房間依然沒有動靜,這才進去查看動靜——嗯?大的沒事,小的出問題了?
床上的小面癱臉色通紅,觸感滾燙,昏迷著完全叫不醒。
朱緹婭並不知道班布這種狀態,完全是她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