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落,褰珠箔,此時景物正蕭索。畫樓月影寒,西風吹羅幕,往事思量著。(一葉落——李存勖)
乍暖還冷,初春尤寒,那綿綿的細雨更似訴說著什麼惆悵,霧茫茫,雨濛濛,山邊枝丫雖露新枝卻也顯滄桑。
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一片白白茫茫的裝束,加上細雨綿綿的已經,似乎更顯悲慼了。只是那送葬的儀隊太過威儀,令人反倒忽略了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傷。路過的民眾都被騎著馬的先鋒下令迴避,也有面露難過的。畢竟炎玉龍作為一代明君,也曾為了國家憂國憂民,才有得這國泰民安的一片祥和。
今日是將先皇靈柩遷入皇陵之日。炎熙洋作為最小的皇子親自護送靈柩至皇陵,這一來一去,差不多三日左右。而炎熙漠明黃龍袍外身穿白色喪父,策馬奔於熙洋的身邊,在熙漠的身後,跟隨的是太傅夏鍾傾和貼身侍衛雲浩。而一大隊的送葬隊伍中,更不乏一些年輕的嬪妃們。錦軒國不贊成殉葬,這是一項太過殘酷的規定,讓青春年華還健在的女子活生生的陪了葬。但是,為防後宮紊亂,那些不得寵又或者太得寵的女子都要如皇陵邊上的太廟削髮為尼。除非是有先皇親自下令又或者皇太后和新皇下令留下在宮中別院頤養天年的妃子們。而慕容玲兒,江都國曾經的第一美女,錦軒『麗貴妃』,卻怎麼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是被這群送入太廟女子中的其中一個。她美艷的雙目中有著痛恨。這些年,她伴駕於先皇身邊,榮寵不衰,這後宮中,自先皇后歸去之後便再沒有立過後,而她便是後宮之主。任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名盛的貴妃為何未被奉為太后,何況麗貴妃為先皇生有兩子。其中的洌王爺還是當今錦軒國的皇長子,只是因為非嫡出,而無法即位。怎麼樣,也不會讓麗貴妃去太廟出家啊。或許,這便是真正地宮廷,皇室之事的複雜和繁瑣又怎是能隨便意想便能明白的呢。
「洋,此地已是百里亭,你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雖有護衛,但你畢竟年幼,朕還是放心不下,就讓雲浩陪同你而去。」還是放心不下十三歲的幼弟,或許年少老成的他,此刻忽略了自己其實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年輕帝王,可是父皇駕崩,作為太子繼承大統的他,此時此刻,肩膀上的負擔很重,很重。
「皇兄就請留步吧,臣弟一定會將父皇靈柩平安送入皇陵。」炎熙洋知道皇兄對自己放心不下,也感動於皇兄將他最為信任的雲浩留下來保護他。
「這一路上,朕怕蔡風的人為有所行動,故派了我們的人暗中保護你們。浩,你要多加小心,」對著一同長大更勝手足的雲浩,炎熙漠輕輕地說道。先皇駕崩,新君登基,國雖安穩,但實不牢固,因此,他才無法相送太遠,朝廷內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安排和決定。
「皇上,你和夏大人就此留步吧,微臣一定會保護好洋王爺的。」雲浩和炎熙漠童年,自幼一起習學武,擁有一身好武藝,此行,讓他在年幼的熙洋身邊,最為安心。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出發向前,炎熙漠沉穩的雙眼中卻看不出任何波瀾。只是此刻,他的心裡卻是充滿不捨得。父皇給了他所有其他皇子沒有的父愛,他自母后仙逝後便不曾立後,那便是因著那份對母后唯一的深情愛戀。父皇保得他在宮中平安度過童年,學習武,親自教導,並聘請最好的先生和師傅教他。他能做的,都做了,他不能明給的寵愛,也都交待於身邊最信任的人給予了他。而今,陰陽兩隔,他做的,便是打理好國家,讓錦軒國江山永立。
「皇上,回去吧,」也許這樣的皇上,只有夏鍾傾可以理解,或許他面上沒任何表情,但他沉默遠眺的神情卻能讓他知曉。這孩子,從來都不像表面上那麼冷酷,他的內心,或許比任何人都柔軟善良。
拉過韁繩,師徒二人帶著些許侍衛回宮。此地雖未出城,卻已是郊遠地區。路邊山脈相連,青山綠水倒也風景秀麗。此路雖然還算平暢,但此行,卻也有些許的崎嶇小路。炎熙漠的師傅是天玄老人,他的一身武藝卻從不輕露。先生教他的第一課,便是有才之人,絕不可輕露自己的才能,漠然隱藏自己的才華,才會讓對方看不清你的真實。
忽然,熙漠所騎寶馬的馬蹄像是踩到了什麼,一下子驚叫起來,前馬蹄往上直翹,若不是熙漠有著一定的武功基礎,怕是要被摔落崖邊了。
「皇上,你沒事吧?」夏鍾傾看到吃了驚得馬和差點摔落的炎熙漠,立刻拉了韁繩。就在這個時候,一群黑衣人蒙著面拿著刀劍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皇上小心,」夏鍾傾雖然會武功,但畢竟他只是一介官,所會的,不過是一般的騎射而已。
炎熙漠鎮靜地看著將他和太傅包圍起來的黑衣人,這些人,是麗貴妃派來的還是丞相派來的,又或者是皇兄炎熙洌派來的,此刻無從取證。只是暗士都讓他派去保護熙洋了,倒是沒想著自己。一陣廝打中,熙漠雖然武功高強,卻終歸是寡不敵眾,黑衣人雖已被他打倒下一片,卻還是不撤退,看來這些,都是經過嚴加訓練的暗士。
「皇上,小心……」不遠處,那個看似已經倒下的黑衣人,忽然之間,用盡了生命的最後力量向炎熙漠發射了一直飛鏢,而當時的熙漠正在對付著另幾個打鬥的暗士。
「先生……」那一支原本射向熙漠的飛鏢卻直直地被擋在了夏鍾傾的胸膛,原本一心迎戰的炎熙漠瞬間便著了急。他只想速戰速決……
「主上」,忽然,從另一邊輕功跑來一名朱紅色功服的女子和一名青色服飾的男子,二人均蒙著面。
「朱雀,如星聽令,」炎熙漠神色凝重,那張臉仿若千年冰山,雙眼更是顯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
「屬下在,」二人邊打邊答。
「速速將這些此刻解決掉,並查明他們的來歷,
三日之後稟報,」炎熙漠扶起已奄奄一息的夏鍾傾,將廝打的場面交予被稱為朱雀和如星的二人解決,而自己,則將夏鍾傾扶至邊上的空石處。
「先生……」炎熙漠開始有了些許的慌張,他那少年老成的神情不再出現,畢竟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在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候他還是害怕的,害怕的不是自己死亡,而是他最敬重的先生,父皇的屍骨未寒,先生又要遭遇不測,想起太傅府年幼的翎菡,菡兒,他珍視著的小妹妹啊。
「先生,我給你輸入真氣,你一定會沒事的,」也許此刻,他也開始了自欺欺人,因為太傅的胸膛流出的血是黑色的,很明顯,這是一支毒鏢,而且刺客目標極準,又正好射中了先生的要害,這一次,恐怕先生是凶多吉少了。
「漠兒,不要……不要白費力了,為師……是不行了,你要聽我說完後面的話,」夏鍾傾慈愛的看向自己一心教育成長的炎熙漠,有多少年了,他不曾這樣喚過他,自從熙漠八歲以後,他便再也沒有稱呼他為『漠兒』過,為的只是讓他明白自古君臣有別,要行高位便必將要與深獨處,獨享尊榮。
「先生……」炎熙漠替他順著氣,他知道,生死無法決定,可是他該要如何面菡兒?他該如何面對他最心疼的菡兒那悲痛的眼淚?
「漠兒,你從小便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為師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聖明的君主。只是菡兒,菡兒年幼,為師實在是放心不下菡兒啊。為師這一生,只有菡兒一個孩子,為了她,你師娘曾經臨死都不捨不忍,為師此去,倒是可以喝你師娘團聚了,只是卻不曾照顧好菡兒,終是不捨。漠兒,你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強大,以後為師不在你的身邊,要多聽多問太皇太后,有事也可向鎮遠將軍白絮求救,他是一代賢臣。只是菡兒,你一定要答應為師,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任何委屈。如果可以的話,把她當成你的親生妹妹,等她長大,為她找戶好人家吧……」臨死前的夏鍾傾,仍然是存有私心的,他的臨終之言,更是希望熙漠將他的菡兒當成妹妹般呵護,而不是將來會有機會讓菡兒入宮為妃,深宮險惡,他不想女兒去淌這樣的渾水,而聰穎的炎熙漠又怎會不知道先生的用意呢?菡兒對他來說,亦是最親的人,他心疼愛憐菡兒,只是將來的事情,誰又會知道呢?
「如果可以,漠兒,你將菡兒認作義妹吧……」也許是為了安心,夏鍾傾雖然眼神開始渙散,卻仍然要炎熙漠坐下承諾,只有這樣,將來菡兒才沒有可能會成為帝王的女人。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安然度過童年後可以有平凡的人生。
「漠兒,你要答應為師啊……」胸口的疼痛似乎開始變得麻木,愛妻如燕的樣子在他的眼前變得如此清晰。『如燕,你是來接我了嗎?我們……終於可以相聚了。」
「漠兒,會答應先生……會好好照顧菡兒,將她視為自己的親妹妹般愛護。」看著先生閉上的雙眼,炎熙漠忽然覺得一切都那麼迷茫,菡兒含淚的雙眼在他的眼前出現,他的心已經開始作痛,自幼,他便見不得菡兒哭,見不得菡兒受委屈,那小小的人兒本就身體孱弱,他該如何去面對菡兒的傷痛?師傅離去,更是逼迫自己長大,如今,他顧不了那麼多,卻只能勇敢面對所有接下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