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若瓢潑,傾注而下,低窪處雨水混著爛泥形成一個個坑洞。漆黑的夜色,一道道銀芒劃破蒼穹,滾滾雷聲撼天震地,詭秘蟄伏在沉寂之中。
一個消瘦的身影披風帶雨的行走在陰暗潮濕的森林中。泥水匯聚成的小溪從他*的雙腳中流淌而過,感覺並不是那麼寒冷。空中下落的雨水夾帶著樹葉的清香,一遍遍洗刷著身上的血跡與污漬。步履了許久,終於翻過一座矮丘,一道明晃晃的燭光出現在了森林當中。
那道瘦小,不顯健壯的身影快速的朝著光亮處衝去,帶著一身的雨水,來到一間木屋前。輕叩,房門微微打開。
「回來了。」開門的是位老婆婆,面色黝黑,瘦削的面頰無力松塌著,一雙慈善眼睛始終炯炯有神。
「嗯,婆婆。」屋內清晰的光亮映照在這道身影,儼然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郎。
「吃完糊糊就睡吧,別太累著了,明天就是蠻族海選的日子了。」老人一邊擦拭著少年*的身體,一邊慢悠悠道。
「知道了婆婆,你早點去休息吧,我自己擦就行。」一把搶過老人手中的獸皮,胡擦了一下,推著把老人送進了房間。
很快,吃完那碗糊糊,熄了燭光,躺在床上的少年卻遲遲不能入睡,從被窩裡摸出一把白布纏繞的長劍。
月光透過斑駁的牆壁,傾城而下,歲月的印記在身後留下了層層腐朽。八載的蹉跎歲月,沐浴在鮮血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記憶中也沒有了熟悉的打鐵聲,沒有了悠閒自得,沒有了那份閒適的心情,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床榻上的少年,無疑就是拓跋苦,在這個蠻妖山系中度過了整整八年。
往事如化夢,夢中如蝴蝶,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當年,經歷了燥血,肉錘和化筋痛苦的拓跋苦最終沉浸在了無邊的黑暗裡。在夢中,卻有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告訴著他事實的真相。
八年前,陰山山系,橫空出世的蠻妖與蠻族舉全族之力進攻人族,得到這一消息的拓跋族無疑震驚萬分,來不及部署的長老們立刻做了一項巨大的決定,那就是把族內所有十歲以下孩童都封存上記憶,對每個孩子做好相應的準備後,遠遠送往大荒森林的其他山系之中,可是只有他沒有被封存,而每一個被送往的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數字,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守護者。
看著窗外熟悉的月光,拓跋苦思念如潮。
那天,當自己從夢中清醒過來時,便已經在這座木屋內,見到了這個白髮斑斑的老婆婆,那一刻,拓跋苦才真正相信,夢,也有成真的時候。也就在那時,拓跋苦發現自己竟發散著與那老人一樣的氣息,蠻族!
蠻妖山系,與成空山系一樣,盤踞在大裂谷旁,最大的山名叫蚩山,有著兩個山峰,看上去就像是兩隻銳利的獸角,它也是蠻妖山系中蠻族的戰鬥場所,是聖地。在蠻妖沒有出世前蠻族一家獨大,出世之後,山系中的蠻族竟然主動讓出了一半的山脈,兩家相處的出奇融洽,相安無事。而在整個蠻妖山系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蠻族部落,他們,才是蚩山得以長存的血脈與動力。
這裡的蠻族,每十年都會舉辦一次大賽,參賽者的最低限制是十歲,但不能超過十五歲,兩兩決鬥,勝者可以入住蚩山,得到族內的培養,這也是拓跋苦決定參賽的原因。只有入住了蚩山,才可以透過大峽谷,看見西漠,自己修行《大荒體》才有一線機會,否則在這森林裡遊蕩,隨時可能遇到危險,更別說去觀賞西漠的奇景。
時至今日,對於這本功法拓跋苦都沒有納入第一絲的荒氣!明天,是自己為數不多的機會。
在這裡,拓跋苦給自己取了另外一個名字,蠻拓。
想著八年來每天自我孤獨的訓練,每天與妖獸的生死相搏,還有一天天的期待,最後拓跋苦疲憊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空下,遠處的森林裡,一聲嘹亮的嚎叫,接天通地,鬼哭神鳴……
清晨,拓跋苦吃完早飯後與老婆婆擁抱告別,這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對於這個老人,他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傷害她,無所回報,照顧了他八年。人非草木,知恩必圖報。而他至今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踏著露水,輕裝上陣!
蚩山,兩個山峰之間的開闊地帶,此時已是人滿為患,不僅僅只有蠻族,那些體型巨大的蠻妖也圍繞在那裡。說來很奇怪,這些蠻妖生來就是無比的強大,雄霸一方,但偏偏不能像普通妖族一樣,化為人形,只能以本體臨世。但是修煉到一定階段卻可以自由的改變大小。
十個巨大的圓形平台自人潮中緩緩升起,一群統一獸衣著身的隊伍快速的把人潮分割成了十分。這些人,寂靜的站立在那裡,帶血的長戈,寒光閃閃,齊刷刷橫在腰間,熙攘的人潮漸漸降低了說話的聲音。
而從南至北,那些圓台上出現了從一到十的數字。
「嗖!」十道黑影風馳電掣,夾帶強大的壓迫瞬間站立圓台之上,震得整個台柱轟轟巨響,硬生生把圓台的高度降低了一半,無數的裂痕自地面中心向人群蔓延。如海的人潮再一次向後退去,圓台附近頓時開闊了不少。
「安靜!」音波陣陣,如汪洋駭浪一般席捲人群,挾天地之威,壓抑的人群不能呼吸,現場鳥雀無聲。
倏的,一道高大的人影屹立在半空。一頭暗紅色的勁爆短髮在陽光中透著噬魂的幽光,翠綠色的雙眸是那般冰冷而孤傲,同樣一套獸衣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尤為合適與顯眼。
「蚩山!十年一次的海選馬上開始。為了避免無謂的
殺生,這一次由我,蠻征,執行此次選拔。參與海選的蠻童必須是十歲至十五歲之間,違反者,一律處死!十個圓台戰場都有自己的裁判,比賽的開始與結束,都由他們說了算,有違規者,裁判殺之!比賽開始之時,每個圓台上只能有兩人,若有第三者,裁判一律處死!每勝一場的人,都可以休息片刻,由裁判親自輔食靈藥,恢復原狀,繼續戰鬥,直到決出前十為止。」
「為了展現蠻童的真正實力,這一次,不限定武器,全憑參賽者自行決定。」
「現在,比賽開始!」
看似平靜的場面,立刻便暗潮湧動,大戰一觸即發。場外的大人們都各自注視著他們的孩子,都希望他們能夠踏入蚩山蠻族的殿堂,在亂世多一份自保。
而站上圓台的很多孩子,開始迎接他們人生之中的第一場洗禮。
五號圓台,一個稚嫩的小男孩呆呆看著被裁判打落下來的一把飛刀,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悻悻的下了圓台,依偎在父母的懷抱裡,擦著眼睛,小聲哭泣著。
八號上面,血花飛舞,拳拳到肉,砰砰的撞擊聲使旁觀者皆背後發涼。一個光頭小子和一個劉海遮眼的男孩,不躲不閃,拳腳相搏,毫無畏懼,雙手早已被打爛,碎肉懸掛在爛皮上,搖搖欲墜,白骨外露,圓台充滿了肅殺之意。看的一旁的裁決者頻頻點頭,最後飛到半空與蠻征商議了許久,破例讓兩個人服用了藥食後,各自去了不同的圓台,繼續比賽。
相比其他圓台上的火爆打鬥,十號圓台顯得很是詭異。一個男孩,大約十四五歲光景,靜立在圓台的一側,而另一邊,是個女孩,大約十二三歲,雙目彎的想兩個月亮,笑盈盈望著男孩子。兩人安靜的站了好久,詭異的環境使場外的人同樣心驚肉跳。
「開始吧……」一道幽暗的聲音響起,同一時間,那男孩感覺自己騰雲駕霧一般的離開了圓台,腳上一根白色的銀鏈一直延伸到女孩子的手裡,悄無聲息,一招制敵。
「砰砰砰」的連綿聲響,再次不絕於耳。在第九個圓台上,兩個少年大汗淋漓,一個雙目血絲,手持雙刀,寒光陣陣,連成一片;另一個,滿頭白色寸發,怒目圓睜,手拿著狼牙大鐵錘,一力降十會,爭鬥的好不熱鬧。一個側閃,雙刀少年成功躲過了一擊重錘,手中的雙刀反身一個力劈,身若蛟龍,血光四濺,穩穩砍在了白髮少年的肩膀。
「給我去死!」吃痛中的白髮少年,齜牙咧嘴,身子傾斜,受傷的左臂膀迅速翻轉夾住了一把大刀,右手的狼牙錘重重一扔,另外一把刀子從少年的手中震飛而出,赤手空拳的白髮少郎如瘋如魔,招招以命換命,白髮很快就被染成了赤血之色,雙刀少年被打的不成人形,但還在堅持著,明亮的眸子裡露出一股倔強,最後還是裁判出手,宣佈了白髮少年的勝利。而被送下擂台的少年,最後含著淚水,在人群當中不甘的休息著。
時間如同一首動人的歌曲,一遍又一遍,在茫然中過去了很久很久……
不斷有人前往圓台,也不斷的被人抬下場,圓台上血跡斑斑,凌厲,慘然。
十個圓台中,只有四號圓台,自始至終都被同一個人佔領著,一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男童,每次出手一招足以!一頭亞麻色的小辮子堆滿了整個頭頂,就像個橄欖球,高挺的鼻子,一張深褐色的性感嘴唇朝著所有人漾著鄙視的面容。冰冷的橘黃色眸子不經意中流露出的精光,顯得那麼不可一世,桀驁不馴。背後,一把雙刃的大斧泛著嗜血的光芒靜靜貼在脊骨處,等待著主人的邀請。
這個圓台下的人,早已喪失了上去挑戰他的勇氣了。
時間一至流逝到這天的下午,這時候,圓台上的十位王者也差不多已經出現,雖然還有幾人陸陸續續的上去決鬥,但結果仍舊大失所望。
而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意外。
「對不起,請讓讓。」
「…….大哥,大姐,借過,借過一下,請讓讓。」
一陣吵鬧聲忽然從九號圓台下的人群中傳出,不多時,一個全身鮮血淋漓的少年背著一把被白布纏繞的長劍出現在了蠻征的視野中。
「大人,我應該還可以參加比賽吧?」一張燦然的笑容對著蠻征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