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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半夜被眼前這條巨蛇所震驚的時候,不遠處的村落裡忽然間就變得燈火通明,數百支火把組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正無聲無息地向土丘靠近,這一下陳半夜更是目瞪口呆:不要說是眼前數以萬計的蛇群,就只是土丘上那一條巨蛇,恐怕一口氣吞下百來個人也不在話下,為什麼那些村民會突然間出現?而且,眼前的蛇群和土丘上的那條巨蛇也依然是沉靜如初,絲毫不為所動,就好像對發生的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這些人來得很快,眨眼間已經繞過沼澤,來到了土丘下方。土丘下的蛇群好像和這些村民有什麼默契,不聲不響地向兩邊游動開去,不一會就為他們閃出了一片空地。這些人的服飾很怪,一個個竟然全是一身的儒裝,大袖飄飄,輕袍緩帶,雖然難掩一臉的風霜,卻一個個氣質儒,頗有書卷之氣,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農夫。
此時的陳半夜腦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這是怎麼回事?自己這到底是做夢呢還是做夢呢?儒生、巨蛇、沼澤、鄉村,這些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因素全都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副極不真實的畫面,給人一種如墜迷霧的感覺。陳半夜下意識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那種尖銳的疼痛感在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同時也確定了一件事:眼前的一切應該是真實的,自己現在很清醒!
土丘前,那些儒生打扮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他們有條不紊地擺好了供桌,點起了供香,擺上了三牲祭品。在一位長鬚老者的帶領下,這些人在供桌前面向土丘上的那條巨蛇三拜九叩,態度極為虔誠。而尤為詭異的是,蛇群裡的每一條蛇這時候也昂起了頭顱,跟隨著這些人的動作一點一點的,好像也在叩拜的樣子。
看到這裡,陳半夜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嘴裡忍不住就『咦』了一聲。然而就是這幾不可聞的一聲,土丘上的那條巨蛇竟然馬上就有所察覺。它嘴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嘶』聲,長舌吞吐,陳半夜近處的蛇群頓時騷動起來。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呢,就聽草叢中一陣急驟的窸窣聲響過,長草披拂,上千條蛇已經將他圍了個嚴嚴實實,水洩不通。
陳半夜苦笑一聲,心說老子不是這麼倒霉吧?不是說蛇這東西沒有聽覺的嗎?難道這條蛇不光長得變態,就連身體構造也與眾不同?!眼前的這些人明顯是在舉行一種神秘的儀式,雖然自己只是無意中窺探到了別人的**,但是人家恐怕不會這麼想。眼前的一切到處都透著邪門,陳半夜甚至在想人家會不會把自己當祭品獻給那條巨蛇當點心?然而不管他怎麼想,就目前的情形而言,除非他能像天使一樣一下子長出翅膀,否則那就只有束手就擒一條路可走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在他頂著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從草叢中站起來的時候,那些儒服村民先是看著他發了一會愣,緊接著其中的一些年輕人竟然興奮地歡呼起來,就連那個帶頭的長鬚老者臉上也露出了堪稱燦爛的微笑,甚至陳半夜還莫名其妙地覺得,土丘上的那條巨蛇看著自己的眼神裡也有著那麼一點親切?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陰謀得逞的得意?!
陳半夜此時腦子裡已經完全是一鍋子糨糊,但他久走江湖,其應變經驗卻是極為豐富。眼看著自己此時已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也就只好硬著頭皮來面對。此時圍著自己的蛇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為他讓開了一條通往土丘下方的路,而那些人也在滿面笑容地看著他。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還有其他退路嗎?過去唄!
看著那些笑嘻嘻的儒服怪人,不知道為什麼陳半夜總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他一邊別彆扭扭地往前走,一邊強作鎮定地打著招呼:「諸位諸位,不好意思啊!我這也是路過此地,夜裡找不到住宿的地方,所以只好在野外露宿,要是打擾了你們,還請不要見怪!不要見怪!要是沒什麼說道的話呢,我這裡馬上就走。諸位放心,我這人記性不好,等天一亮,今天夜裡的事就全忘了,呵呵!呵呵!」
那些人對他的嬉皮笑臉置若罔聞,都只管笑吟吟地看著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陳半夜此人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好像缺根筋的樣子,但其實他不但非常精明,而且警惕心非常重,雖然眼前這些人看似毫無敵意,但陳半夜卻是絲毫不敢放鬆。因為他知道,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表現得毫不戒備的時候,其實有兩種情況:一是這倆人屬於非常熟悉的關係,二是其中一方已經完全吃定了另一方,而目前的情形自然不會是第一種。他本來就是那種遇事先發制人的性格,可從來沒有坐以待斃的習慣。所以他一邊笑嘻嘻地往前走,一雙手已經偷偷伸到背囊裡把那副摸金手甲戴了起來。
眼看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陳半夜心裡也就越來越緊張。但是對面的這些人顯然對他毫無戒心,那帶頭的長鬚老者竟然獨自一人就這麼兩手空空地迎了上來。
陳半夜暗中戒備,臉上卻依然是不動聲色,等到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足三米的時候,他突然間腳下發力,一個前空翻直接落在了老者身後,雙手前探,左手扣住老者右手脈門,右手手甲那犀利的指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部位。
陳半夜這幾下動作可謂是兔起鶻落,快如閃電,已經發揮出了他這些年所練武功的最高水平。自以為已經翻盤的他暗自鬆了一口氣,臉上便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玩世不恭:「我說諸位,咱們萍水相逢,我也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事。只不過我剛才也說了,對於你們的秘密,我就當沒看見,也絕對不會宣揚出去。如果你們肯放我走,那咱們好說好散,如果不肯,嘿嘿,少不得我也要這位老人家給我陪葬!」
一般來說,江湖人遇到這種情況,就該說好話講條件了,然而讓陳半夜非常鬱悶的是,那些人對他的狠話根本就是一副聽而不聞的樣子,就好像對那位老者的生死毫不在乎一樣,根本沒人接茬。
這一下
下陳半夜可真的有點發懵了,心說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難道是自己哪兒做錯了?他這兒正納悶呢,就聽那老者忽然大聲吟起詩來:「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在天為日月」正是天祥的正氣歌。
隨著吟唱聲起,那老者身上的長袍忽然間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氣流猛地從他身上散發開來,陳半夜只覺得雙手虎口一熱,原本扣住對方脈門和咽喉的手竟然被彈了開來。那老者身軀一轉,輕輕巧巧地脫出了他的掌握,笑吟吟地看著他說:「小兄弟,可是姓陳?你不要緊張,我們對你並無惡意,而且嘛,今日你我相見,應該是天意使然。」老頭說話字正腔圓,竟是一口標準的京腔。
陳半夜見多識廣,那老者剛一發功,他就知道自己碰到了高手:因為老者所用的武功他聽說過卻是第一次見,那叫儒家功,一種秉天地正氣而修成的功法,至剛至陽,精純無比。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老者談笑間就將他的殺招化解於無形,可見兩個人的武功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
陳半夜抬頭望望四周,土丘上有那樣一條神龍一般威猛的巨蛇,周圍是密密麻麻的蛇群,還有一群莫測高深的儒服怪人,他心中暗歎倒霉,不過臉上卻依然是一副吊兒郎當毫不在乎的樣子:「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沒想到老哥你還會算卦?你咋知道我姓陳?還說我來到這是天意,來來來,您老人家給我說說看,這天意是咋來的。」
那老者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依舊是一臉和氣地說道:「呵呵呵,小兄弟當此情景之下仍能鎮定自若,果然膽氣非凡,不是尋常人物,看來祖上遺訓,確是應在小兄弟身上。這樣吧,小兄弟稍安勿躁,先請在一旁歇息一會,等老朽將祭祀儀式完成,送走了老祖宗,再請小兄弟到寒舍小住如何?」
陳半夜聽那老者說得客氣,語氣確是不容置疑,他知道自己反正也跑不掉,也犯不著再自討沒趣,於是也哈哈一笑,逕自走到一邊,找一塊乾燥點的草叢一屁股坐了下來。
老者不再理他,轉身走到供桌前拿起一張寫滿了字的黃紙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聲音滄桑憂鬱,合轍押韻,很明顯是一篇祭。陳半夜肚子裡沒多少墨水,也聽不太懂,反正只是聽著挺好聽就是了。
老頭念完了祭,然後點著供桌前邊小山一般的紙錢,連祭一同燒掉。陳半夜正看著有趣呢,突聽那老者喊了一嗓子:「請老祖宗進膳哪!」
這一聲喊突如其來,毫無防備的陳半夜嚇得渾身一哆嗦,急抬頭看時,就看見夜空中彷彿飄落了一片紅雲,惡風過處,一張血盆大口帶著濃重的腥臭味道已經來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