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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7懷孕 文 / 酒澈

    因為來得匆忙,爸媽在迪拜的過境簽證只有96小時的有效期。短短四天,大多都消耗在了醫院。我請了幾天假,專心致志地陪著他們,也讓他們陪著我。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爸爸的這場暈厥是早就計劃好了的。雖有欺瞞,但當時當地,他也是真的心力交瘁、絞痛難耐,因而後來對我所做所說,亦是真情流淚、沒有絲毫摻假。

    我沒有怪他,一點也沒有。就好像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也早就明白這才是正確的道路。這庸常俗世太多詭譎變幻,搖搖欲墜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支撐得起易碎的感情?我和穆薩看起來似乎一直在努力,卻始終是兩隻無頭蒼蠅,不知道應該往哪兒鑽。我們都在為愛妥協,但是,雙方都妥協得不夠多。

    四天後,我送爸媽離開迪拜。看到他們鬢角的花白,像是有一根細弦狠狠地切割著我的心。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直到衣角完全消失在安檢的拐彎處,我才回過神,拖著沉重的步伐,舉步維艱地踏上了歸程。

    這一次,我是真的疲累無比,下定決心離開這種畸形的愛情關係了。

    最初的相遇,始終是最美好的,那是充盈著希望的一段時間。縱然有禁忌、有戒律,但從來無法阻擋兩顆年輕的心靠近。到後來,我們之間便只剩下殘酷現實的考驗。傷痕纍纍,彼此掙扎。我想起「水煙庭院」裡穆薩的臉,他也很辛苦吧,所以當我提出分開,他沒有一句挽留,到現在也沒有。

    我們在最痛徹心扉的時候分手,留給彼此的,是一道又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痕。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遺憾,或許我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唯一幸好的是,隨著研究生課程的逐漸結束,我去教室的次數越來越少,大多數時間都在替艾默丁教授做項目研究。不過,就算我去教室,也極少看見穆薩。他要麼缺課,要麼踩著上課鈴聲來、踩著下課鈴聲走,等我在前排慢吞吞收拾好東西回頭時,他早已不見人影。

    我們默契地用這種方式錯開見面的時間,但是,他一定比我更辛苦。因為我不用看見他,而他總是不得已在上課時瞥見我的背影,那一定是件很心痛的事。

    這段日子,陪我最多的是連翩,其次便是雲宇樹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和你家人會有聯繫。」雲宇樹已經知道我的父母是林悅叫來的,對我再三表示抱歉。

    「不能怪你,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的。」我說,「至於林悅,我是不會再和她接觸了,能躲多遠躲多遠吧。」

    「我現在也是這樣的,林悅後來還找過我幾次,但我實在不想見她了。」雲宇樹微微一訕,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過了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麼,把目光轉向我,說道,「對了,尹千言和嚴華要結婚了。」

    「啊?」想起當初尹千言和她丈夫離婚時,何其掙扎,轉眼之間,竟是修成了正果。喟歎之間,不禁想起了我和穆薩,當初兩對人同時被撞破,可如今,他們執手相攜,我和穆薩則各奔天涯。

    「他們要在迪拜辦婚宴嗎?」我問雲宇樹。

    「當然不會,我們這些人,都知道他倆的事,怎麼可能好意思。」雲宇樹說,「他們也就是告訴我們一聲,說會在國內辦場小的婚禮,讓我們有空就回國參加。搞笑呢,誰沒事為了他們的婚禮中途回趟國,又不報銷。」

    我配合著他的話笑了兩聲,思念再次毫無徵兆地襲來。沒有我的存在,穆薩應該能夠好好對待她的妻子了吧?喬治走了,萊米絲應當也可以靜下心來,全心全意對穆薩了吧?或許再過不久,我就可以收到他們倆早生貴子的消息,但願那個時候,我能夠比較平靜地接受現實。

    我就是這樣悲哀地想像著,可萬萬沒料到,現實比想像更悲哀。

    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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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辛格笑了兩聲,低頭觀察著岩石在顯微鏡裡的形態,再次恢復專注。

    開學一個星期後,學校的郊遊活動開始報名了,地點在阿萊茵。

    阿萊茵是阿聯酋最大的綠洲,隸屬於阿布扎比,離迪拜只有百餘公里的路程。不同於其他酋長國沙漠綿延的景象,阿萊茵被綠樹清泉環繞著,是沙漠中最天然的一抹綠色。

    幾乎所有我們年級的中國留學生都迅速報了名,只有我一直拖著,遲遲不表態。

    連翩瞪大了眼睛,有些詫異:「汐汐,你不會不去吧?整整一個星期呢,你要是不去,悶在學校多無聊。」

    我安撫著她詫異的情緒,言道:「我不是不去,而是想等著最後再報名。我得先確定郊遊時沒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連翩看過我脖子上的戒指,歎了一口氣。

    r/>「汐汐,你怎麼這樣傻呢……」

    理智寬心如她,給的建議是取下項鏈,也免去了傷悲。

    我搖搖頭,軟弱地拒絕,說服自己道:「只是一條項鏈,一個道別的紀念,一種好聚好散的禮節。說到底,其實也就是個飾品而已。」

    她定定地看著我,心疼憐惜的目光。過了一會兒,那眼神越過我,看向我身後,露出詫異的表情。

    「怎麼了?」我順著她的目光,也往回看去,竟是看到穆薩和嘉軼並行著,正有說有笑地從圖書館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可是大中午,上自習也不會這麼勤快吧。」連翩問我。

    我聳聳肩,也是不解:「不清楚,可能是小組討論,剛好缺了一個人,就剩他倆了。」

    連翩頓時露出同情的表情:「這才剛開學,你們老師就佈置題目了?」

    我仔細回憶了一番,最近的確沒有任何作業和資料需要討論,那他倆又是在幹什麼呢?據我所知,穆薩可不是鑽研學術的材料。

    話剛說完,就見嘉軼和穆薩分開道別,兩個人向相反方向走去。而嘉軼,正迎面朝我和連翩走來。

    「嗨。」嘉軼明顯意氣風發,相當高興,「你們倆杵在這兒幹嘛呢?」

    「剛巧路過,就瞥見你了。」連翩撇撇嘴,最近嘉軼對她不冷不熱,沒了刻意的追逐,關係反倒比從前自然了許多。連翩不再故意躲著不見他,而是坦然相對,少了從前惶惶的芥蒂。

    我躍動著好奇心,想要問問他同穆薩去做了什麼,可抿抿唇,又覺得自己不該再問,免得再生波瀾。

    我這廂正猶豫不絕,連翩就徑直了當地替我問了出來:「你和那個白袍,大中午在圖書館上自習?」

    嘉軼很是爽朗地哈哈大笑:「是啊,愛學習吧。」

    「我才不相信。」連翩揣起手,「以前汐汐和白袍們一個小組的時候,我可是看在眼裡的,從來不討論,怎麼犧牲大中午的時間去學習?笑話。」

    「不騙你,真是去學習的。」嘉軼喜上眉梢,帶著點得意的炫耀:「只不過沒有討論,只是我單方面輔導他。當然嘛,這個報酬,也是很高的嘿!」

    我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困惑,還是問了出來:「他現在,這麼刻苦?」

    嘉軼擺擺手:「不是專業課啦,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錯亂了,偏偏要學習中,還不讓我告訴別人。」他呵呵一樂,笑道,「不過,告訴你們應該沒事。他保密的目的,肯定不是針對你們倆。」

    我癡癡怔住,唇抿成一線,不知不覺中,又掉入了思念的泥潭。想起了辛格告訴我戒指項鏈的寓意,不禁胡思亂想。

    難道他,還在嘗試著努力嗎?

    若不是如此,又怎會專門去查中國的地質概況,又怎會隱瞞著他人學習中?在我一步步想要遠離他的時候,他還想要一點點地靠近我嗎?

    眼底的光與心內的火剎那明滅,無法盡訴這紛擾雜陳的絕望。

    想愛他,沒運氣;想恨他,沒借口。

    想躲避,沒地方;想接納,沒勇氣。

    無論哪一種方式,都無法滌盡內心深處盈盈一握的蠢蠢欲動。

    只是這蠢蠢欲動,不能說、不可說、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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