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我愣愣地叫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尹千言卻很是著急,跨步進屋,關上了門。
「汐汐,我有事同你解釋。」她的神情之中,焦急、不安、尷尬,交織在一起,對我說:「剛才你看到的情況,有誤會。嚴華有東西落在我這裡,明天一早急著用,剛才趕過來拿的。」
我還沒找尹千言說明,她反倒先找上我了,頗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其實,從平日裡尹千言和嚴華的舉止言行,私情已是初見端倪,明眼人早有揣測。這深更半夜裡,她用「落了東西」作為借口,怎麼可能讓人信服呢?
儘管如此,我還是溫和地開口,低低道:「知道了,我不會亂說的。」
「真的?誰都不能提的。」尹千言陡然提升了語氣,再次強調。
「當然,我不是愛說閒話的人。」
聽聞此言,尹千言這才鬆了一口氣,臉色趨於緩和。突然想起了什麼,好奇地問我:「閔汐汐,剛才那個人是你的阿拉伯男朋友嗎?我瞟了一眼,感覺有些眼熟呢。」
她沉吟須臾,倏然靈光一現:「我記起來了!之前『中國日』的時候,我負責活動區。這個帥哥很早就坐在那兒玩泥巴,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最後居然還拋下半成品跑了!」她好似發現了一個八卦的新大陸,興致勃勃地問我,「他是我們學校的嗎?」
「是的。」我點點頭,瞧她大有將此事宣傳擴大的勢頭,心下不安,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關於我和他今晚的事,也希望學姐你不要說出去。」
尹千言一怔,「為什麼?你還擔心我們接受不了你和一個阿拉伯人談戀愛啊?這本來就是好事呀。」
「不是這個原因。」我搖頭,只隱晦地提了這麼一句,便不願多做解釋。
尹千言瞇起眼打量我,目光中透出幾縷揣測,試探著問:「你怕別人知道?」
我躊躇難定,不知該如何作答。
就在我猶豫的這幾秒裡,尹千言的神色變得有了幾分底氣。方纔的慌亂和尷尬漸漸消退,不緊不慢地說:「汐汐,只要你不亂說,我也是不會多嘴的。可如果你不遵守,我也不會再幫你隱藏。我們都把今晚當做一個秘密,怎麼樣?」
這句話,並不是應允的口吻,更像是公平起見的一場交易,或是**裸的一刃威脅。心不覺抽痛起來,對於這深夜的偶遇,其實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可為什麼,偏偏要用脅迫的方式換來緘口。
不過細細想來,我也是理解她的。尹千言本就擔心我說漏了她和嚴華的關係,可如今,我無法公之於眾的把柄同樣握在了她手裡,整個人便多了幾分篤定的自信。怨不得她,人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意識。若是手中握有籌碼,心也能夠安定一些。
於是,我會意地點點頭:「好,今晚我什麼都沒看見。」
尹千言笑起來,無聲地拍拍我的肩,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正準備睡覺的時候,收到了穆薩的短信。
「cece,你沒事吧?剛才那兩人是你的朋友嗎,他們會不會宣揚出去?」
無言的苦澀泛上喉頭,原來,穆薩也如此擔心我們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斟酌一番,我回復他:「沒事,今晚就當作你沒看見他倆。其他的,應該就沒事了。」
「好的,害你擔心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我回復了信息,把手機扔在一旁,靜靜闔上眼。
有些人,表面看著很甜蜜,其實滿心苦澀;有些事,粗粗打量很快樂,其實儘是糾葛。月華下,我們是耳鬢廝磨的戀人;日光中,卻只能是逢場作戲的陌路。
為了一段無望的愛情承擔痛苦,到底值得不值得?
這問題是無解的。
因為這世上的纏綿情愛,從來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意。
很快到了除夕這天,身在阿聯酋,春節的氣氛很是淡薄。一早就被雲宇樹叫了起來,陪他去機場接應父母。我匆匆忙忙地換了套像樣的衣服,化了淡妝,拿上手袋,和等在樓下的雲宇樹一起坐計程車去了機場。
這時候正是旅遊旺季,機場人來人往,十分忙碌。巨大的電子公告欄用英、阿拉伯滾動播放著航班信息,找到了雲宇樹父母的那一班,已經抵達了十分鐘,但遲遲不見人影,估計正排著隊照眼膜。回憶我初來迪拜的時候,光是照眼膜入關這一項,就花了整整兩個小時。
等了一個時辰後,電話響了,看見是穆薩的號碼,我跑到側旁的角落裡接起。
「嗨,穆薩。」
「cece,除夕快樂。」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寵溺溫柔。
心中莫名感動一瞬,這大清早的,他竟還惦念著中國的傳統節日,點點滴滴記在心頭。
我甜蜜笑著,回答道:「你也快樂。」
就在這時,空中廣播響起了一串阿拉伯語,緊接著又是幾句英,通知某某航班發生延誤。
穆薩的聲音微微收緊:「你在哪兒?」
明顯無法掩飾,我只得實話實說:「在機場……」
「你去機場做什麼?要走?」他竟是在擔心這個。
「不是,我朋友的父母來迪拜了,我陪著朋友接機。」我實話實說,卻刻意迴避了朋友的姓名和性別,害怕穆薩
多想。
他稍稍放鬆,並未懷疑太多:「這樣啊,那你照顧好自己。」
「嗯,你也是。」我長舒一口氣,掛了電話。
剛回到雲宇樹身邊站定,就看見他朝著前方興奮地招手,兩個中年人瞧見了他,眼睛發亮,激動地迎了過來。想必,便是他的父母了。
我落後雲宇樹半步,一直保持著禮貌而疏遠的微笑。在他們溫馨暢聊之際,突然,雲宇樹拽住我的衣袖,把我拉到身側,同他父母介紹道:「閔汐汐,比我小一級的學妹,就是之前我和你們提起過的女孩。」
聽到這話,雲宇樹母親的眼中立刻泛起更加閃亮的光彩。她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親切而溫和。
「小汐,辛苦你了,這麼早來機場接我們。」她衝我微微一笑。
「不辛苦。」我忙搖頭,盡量讓自己顯得大方體貼,「阿姨叔叔還好吧,是不是很累?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吧。」
「還好還好。」雲宇樹的媽媽拍打著我的手背,笑得很溫和。
雲宇樹給他父母訂的酒店,就是女研究生住宿的那家。考慮到晚上還有聚會活動,這樣也能讓他們少些奔波。
一頓中東午餐之後,我和雲宇樹陪他父母參觀了迪拜幾個著名的景點,哈利法塔,帆船酒店,棕櫚島……一路上,雲宇樹和他父親走在前,而我和他母親則落在後面。
幾個景點之後,我和雲宇樹的媽媽熟絡起來,她開始多話,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汐,我之前總催促宇樹快談戀愛,生怕他趕不上好姑娘。我聽他說起過你很多次,看得出來,他對你很是上心。宇樹小的時候,我和他爸爸工作忙碌,沒怎麼管他,忽略了他很多感受。他從小性格倔強,說話雖然比較直,但心腸很好,你呢,大方沉穩,我很喜歡。希望你們互相善待,在國外,多多照應對方,好不好?」
她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我這個臨時女友只好陪著笑臉,不住地點頭:「阿姨你放心,宇樹對我很好,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雲宇樹走在前方,大概聽到了我和他媽媽的談話,轉過頭來,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笑容的寓意,我看不太明白,只覺得有些尷尬。幸好這時,雲宇樹的父親看了看手錶,說道:「快到三點半了,春晚四點開始,我們先回去吧。」
坐上計程車,回到酒店的時候,其餘留學生已經忙得熱火朝天,該準備的材料也都準備齊了。桌上堆滿了各種零食和小吃,涼菜也已經擺上了桌。吃水餃,看春晚,晚上再一起吃火鍋。雲宇樹的父親還專門從國內帶了兩瓶「二鍋頭」,與我們共同慶祝。
難得有酒的聚會,興致自然比平時更高。雲宇樹的父母都是很和善的人,並沒有影響火熱的氛圍。觥籌交錯之間,伴著春晚現場直播的節目,海外漂泊的學子似乎尋得了另一種溫暖。也只有當我們背上了遊子的名號,才知曉,原來思鄉是一種多麼具體的感覺。
「來來來,我給大家拍張大合影。」嘉軼擋在電視機前,對著滿嘴油光的我們說。
話音一落,大家便積極地蹭到鏡頭前,擺好各樣的姿勢。雲宇樹一直坐在我旁邊,瞧了瞧鏡頭,便用胳膊摟過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的懷中。
我條件反射地想要掙脫,可在他父母的注視下,還是乖乖順順地安靜下來。算了,索性不過是拍張照片的時間,送佛送到西,既然假扮了,就扮到底吧。
「三,二,一,茄子!」
我咧嘴微笑,同照片上的每個人一樣,笑得春光燦爛。
「不錯,不錯,不錯。」嘉軼翻著拍好的照片,連著感歎了三聲,笑道,「我得趕緊把它傳到facebook上,讓別人看看我們這群中國留學生,身在海外,心卻在家。」
有人隨口一問:「你怎麼用起facebook來了?」
「阿聯酋用得最多的社交軟件就是facebook,我要是遇上其他國家的朋友,也得用這個交流的。身在迪拜,總不能一直停留在國內的校內網嘛。」
我來阿聯酋以後,一直沒怎麼用facebook,最多就是用skype和qq聊天。晃耳一聽,沒怎麼多想,又自顧自斟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