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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8 婚禮 文 / 酒澈

    灼烈刺眼的陽光下,我微瞇起眼,想要把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辨識清楚。在沸沸揚揚的人群中,在喧鬧聒噪的議論裡,穆薩只是安靜地站在終點處,彷彿置身事外。

    周圍有看熱鬧的女生驚歎於他的英俊,她們似乎是遊客,一邊肆無忌憚地犯著花癡,一邊感喟著帥哥結婚的可惜。有個女孩唉聲歎氣地怨了一聲,「不知道他的妻子長成什麼模樣,要是不好看,就太可惜了。」

    那語氣,那想法,就與我和連翩第一次見到穆薩時,如出一轍。

    我心中暗想,你們又怎知道他真正的模樣,他掩藏在俊冷外表下的寸寸溫煦?而這些,都是我珍貴的回憶。

    就讓我悄悄在心底,最後為他小小地虛榮一下。

    場上場下,所有人都注視著站在終點處的他,而我則混淆在人群中,成為無數張面孔中的一瞥,靜靜無聲。直到參加比賽的人員入場,人們才將視線轉移方向,看向做著準備活動的駱駝和人。參賽的都是新郎新娘兩家的親朋好友,一聲槍響,駱駝便撒歡地跑了起來。一襲襲白袍在陽光下飛揚,駝蹄翻飛間捲起四濺的塵埃,格外地壯美瑰麗。

    這並不是專業的比賽,參賽的人以休閒娛樂為主,雖有振奮,卻沒有人拼了命亂衝,反倒顯出一種悠然篤定的氣概。但即使是這樣,也引得觀看比賽的人歡呼不止,遊客中的女人們更是叫得聲嘶力竭。

    第一個人衝破了終點線,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狂歡,冠軍騎手跳下駱駝,而穆薩則在眾人的簇擁下朝冠軍走去,遞給了他專屬的獎勵,遠看起來,像是一筆不菲的獎金。這一刻,我看清了穆薩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種客套矜持的微笑,有些僵硬。

    正當我凝神觀察穆薩的時候,喬治的聲音從身邊竄了出來,聽起來有幾分失望:「這就結束了?不是說賽駱駝很野蠻的嗎?還有,新娘在哪兒呢?」

    我張了張嘴,剛想回答,就聽見一個聲音從我後面傳來:「這是為婚禮助興,又不是專門的比賽,當然不用爭得太厲害,大家開心就好。」

    轉頭一看,阿尤布正漫步著朝我們走來,笑臉盈盈。

    「至於新娘,當然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等會兒在酒店就可以看到我妹妹了。」阿尤布回答著喬治的問題,眼神卻是看向我。

    我被他看得有點心虛,忙乾笑兩聲,向阿尤布介紹道:「這位是喬治,我的朋友,美國人。喬治,這是阿尤布,新娘的哥哥。」

    喬治同阿尤布握了握手,肩上還掛了一個單反相機,剛才賽駱駝時,他就不停地拿著相機拍來拍去。收回手,喬治便向阿尤布展示起他剛才拍的照片,問道:「我是一名攝影師,婚禮時允許拍照嗎?」

    阿尤布說:「男賓廳可以,女賓廳不行。如果想和新娘合影,也需要徵得同意。」

    我一時有些晃神:「今天不是男女賓日嗎?還要分廳坐?」在我的概念中,所謂男女賓日,就是男男女女可以自由地坐在一起,所以才讓喬治來陪我。

    阿尤布搖搖頭:「後半部分男女的確會聚在一起,但前半部分還是得分開。」

    我頹喪地看了喬治一眼,輕輕「哦」了一聲。喬治也拍拍我的肩,安慰道:「沒關係,下半場我來找你。」

    瞧見我和喬治的互動,阿尤布的眼睛轉了轉,似乎放心了些,點頭笑道:「好了,我還有事,祝你們今天玩得開心。」

    說完,阿尤布揮別轉身,漸行漸遠。直到確定他不會再回頭,我這才敢重新將目光投向穆薩所在的方向。模模糊糊,卻只看到人群包圍中,穆薩迅速地鑽進了車內,再不見人影。

    週遭的人群漸漸散去,我頂著陽光站在沙漠中,呆立了良久良久,直到喬治拽過我的衣袖,才緩過神來,跟隨他上了車。

    「你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喬治一邊開車一邊說。

    這麼明顯嗎?我趕緊挺直了背脊,振作道:「我沒事,只是跟新娘的哥哥有一點小小的誤會,想著怎麼解釋清楚。」

    「你別說,這阿拉伯人感覺長得都像是一個樣。我總感覺以前在哪裡見過新娘的哥哥,但又好像沒見過。」

    「你平日裡都在阿布扎比,估計是認錯了吧。」

    喬治輕蹙眉頭:「阿布扎比的娛樂設施比迪拜更少,不如這裡開放,愛玩還是得到迪拜來,我以前幾乎每個週末都會過來。」

    我垂下頭,掰著手指:「迪拜也沒什麼可玩的,那些高端設施都是有錢人的享受,跟我不搭邊。」

    喬治笑了笑,隨口說道:「今天辦婚禮這家也一定家底夯實,選的酒店很奢侈呢。」

    我怔了怔,搓搓手指,沒有答話。

    喬治控制著方向盤,沒有看我,繼續說道:「不過,阿拉伯人對婚禮的重視程度本來就高。婚禮的費用都由男方支付,只不過婚紗需要女方自己買。據說結婚時新娘身上帶的黃金首飾都必須是全新的,你有機會可別忘了偷拍幾張給我瞅瞅。」

    「再說吧。」我悻悻答著,舔了舔嘴唇,喉嚨乾啞得像要裂開。

    把車開進停車場,我先去酒店的衛生間換上旗袍禮服。不是為了故意展示什麼,而是我只有這一件稍微正式一點的禮服,便拿來湊合湊合。換好旗袍,我和喬治一路走去,先是見到了男賓廳門口穆薩的父親。他有禮有節地招呼著來賓,雖然帶著淺笑,可我依然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嚴肅。想起穆薩曾經提及,如果我們在一起,他的父親很可能會與他斷絕父子關係,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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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人流絡繹不絕,絕大多數都穿著白袍,我和喬治便顯得格外顯眼。我不便在男賓廳門口停留太久,同喬治告別後,便獨自去了女賓廳。

    繞過一扇隔擋的牌子,就看見一群花枝招展、極盡閃亮的女人排成一列,她們穿著各式各樣誇張暴露的晚禮服,顯得我一身旗袍過於含蓄。一個女人熱情地走上來擁抱我,喜笑眉開地邀我入廳,不禁感到受寵若驚。

    內心雖然侷促不安,但我依然努力地昂首挺胸,想表現得大方自然。可一進入廳內,我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和國內喜慶一色的婚禮裝扮截然不同,這裡一進門便可以看到阿拉伯婚禮必不可少的沙發和t型舞台。舞台側壁雕刻了大幅繁複華美的圖像,綴滿了濃淺深淡的各色插花。頭頂的華燈採用了風格獨特的燈籠設計,光芒透過鏤空的雕花,淺淺灑在花藝豐富的大廳,整個空間以白色和金色相交輝映,如同一場瑰麗旖旎的奢華夢境。

    看著這極盡浪漫的婚禮現場,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穆薩要從幾個月前就開始著手準備婚禮。其浩大繁複,鋪張絢爛,豈是隨隨意意能夠展現出來的。

    再看周圍的阿拉伯女人們,有一部分仍穿著黑袍,但更多的人,換上了前露胸後露背的暴露禮服,濃妝艷抹,華飾閃耀,滿場胸器呼之欲出。未曾想到,那一具具裹著黑袍的身體,在私底下竟是這般地誇張無束。相比起來,我包裹嚴實的禮服,的確顯得很是單調無趣。

    此時此刻,我才完全相信了喬治告訴我的那一番話。從前,我總以為黑袍女人都是壓抑的、順從的、把自己放得極其卑微的,可到了這裡,才體會到她們肆意張揚的精神力量,以及她們對於美麗毫不掩飾的追求。

    一個看上去像是新娘嫁人的婦女過來招呼我,估計是阿尤布之前打過招呼,那人帶我坐到了t台的側旁,的確是極好的觀賞位置。我牽起一抹苦笑,在一群阿拉伯女人的包圍中,坐立不安。

    我到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前菜,都是典型的阿拉伯風味。席間又許多菲傭來回穿梭,問我要不要甜點和奶茶,還有可供噴撒的香水。這些習慣與國內全然不同,我不敢嘗試得太多,只讓菲傭用一柄金色的長嘴壺給我倒了杯阿拉伯咖啡,味道有些像中藥,融合著我苦澀的心情。

    整個過程中,我一直忐忑不安地等著穆薩和新娘攜手出現。可是過了好一會兒,我在廳內連新娘的影子都沒瞧見。舞台上開始有歌者和舞者表演節目,抖胸斗臀,爭奇鬥艷。幾場下來,在坐的親戚朋友也都紛紛上台跳舞。說是跳舞,其實也不太恰當,就是抖一抖晃一晃,雖不激烈,但也不乏妖艷靈活。

    等了很久很久,我終於忍不住問向旁邊的人:「到底誰是新娘啊?」讓我快些看到,快些了結,早死早超生吧。

    「新娘?」身邊的女孩拿了塊碎肉米飯團咬了口,「新娘,還沒來呢。」

    我瞪大了眼睛,錯愕不已。

    這場群魔斗舞持續了很久,就在我屏住的呼吸漸漸鬆懈時,一個小花童坐上了舞台的沙發。身邊的女孩敲了敲我的肩,說道:「這個小花童上場,就意味著新娘即將出現。」

    對於穆薩的新娘,我從不敢做過多想像。印象中,只有一身黑黑的袍子,裹住一個卑微的身體。可到了婚禮現場我才發現,她並不似我想像中那般封閉保守。

    新娘穿著白色的婚紗,手腕脖頸上戴滿了各種首飾。我抬起頭,看向t台上的新娘,感受到一種可望不可即的距離。她生得不算出眾,也不算黯淡,可她所站的位置,卻是我心中隱隱艷羨著的。又想起喬治說,阿拉伯新娘身上的首飾用品都是新郎家提供的,心底不禁激起一陣深深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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