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比爾早早地就來酒店接我們。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躺在酒店鬆軟的大床上沉眠酣睡,手忙腳亂地穿衣起床,到了酒店大廳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包。本想回去取,卻被連翩一把攔住:「今天比爾請我們,不用帶錢,但別讓他等太久。」
比爾換了身幹練的裝扮,替連翩拉開車門,她彎腰進車時,比爾甚至用手擋在她的頭頂,十分地貼心紳士。
他的一連串動作熟練標準,不帶一絲含糊,雖是風度翩翩,可我總覺得,他同穆薩的紳士是不同的。
比爾的紳士是一種身經百戰的慣性,而穆薩則是出於社交禮儀的涵養。相同的動作,比爾帶著有意的趨近,穆薩卻秉著克制的距離。骨子裡,一個跳動,一個靜止,總歸是兩種全然不同的風格。
我和連翩看男人的眼光,果然有著天壤之別。可又怎麼能說得清,到底誰對誰錯呢?
「我很欣賞中國女孩。」比爾一邊開車一邊說,「中國飯菜,中國字,中國京劇,還有中國人的臉,神秘的一切。」
這句話輕易俘獲了連翩的歡心,異國在外,聽到他人盛讚祖國的化,必定是驚喜的。更何況,這話間接表明了比爾對連翩的欣賞。
「真的?」連翩語調愉悅、純真率性,「我也喜歡英國,還很喜歡迪拜。但我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只是一到這裡,就覺得好像到了夢想的地方。沙灘、陽光、富有情調的酒吧,還有……」
連翩對著比爾羞赧一笑,語言卻是爽利的:「還有,你。」
比爾微微頓住,很快又裹好糖衣炮彈,深深地說了句:「我也是。」
我渾身冒起雞皮疙瘩,感到自己實在是太多餘了。
這種多餘感一直持續到下車,因為在這之後,連翩便徹底被比爾霸佔。她對我歉意一笑,我亦表示理解,自己領了一套卡丁車裝備,穿戴完整,對著面前這輛卡丁車發呆。
比爾居然忘了幫我聯繫教練!他自己當然不需要,連翩雖然也是第一次開卡丁車,卻有比爾親自指導。若是我自己找教練,又是一筆不菲的花費。而窘迫的是,我沒有帶錢包,更不好意思為這事去打擾那如膠似漆的兩人。
雖然早就考過了駕照,可面對眼前這輛小車,我還真不知該從何下手。中學時玩過一個叫做「跑跑卡丁車」的遊戲,漂移技術炫酷無比,但現實不是大屏幕,我不能把卡丁車當碰碰車一樣玩。
我歎息一聲,只得默默放棄。可就在這時,身邊突然多出一道人影。他的手臂握住車柄,擋在我的身前,還未轉頭,就聽見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我來教你。」
耀眼的光線漸漸散開,灑在順如流線的車身上,顯出一種陌生且溫柔的觸感。草地間映射的光影亦斑駁亦錯落,眼睫下的瞳孔漸漸清亮,頂著灼人的日光,慢慢地轉身、漸漸地綻開,終於看見。
高大俊挺的身形,一身紅黑色的卡丁車制服,黑色的專業頭盔。我不能明明白白地看清他的臉,甚至知曉他刻意戴上頭盔的難處,卻也說不盡此時此刻意外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