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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親事·落水(下) 文 / 清辰_

    這個虎門大小姐當真是陰魂不散!雪鶴在心中暗道,她都犧牲自己的名節了就為了擺脫楊婉的糾纏,沒想到她竟還找上門來!難道楊婉已經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即便胡為是個斷袖她也覺得無所謂?

    坐在對面的葉詢見她的模樣笑了,能讓她慌張的人太少,因此每當葉詢看到雪鶴這番坐立不安的表情,他都覺得很是有趣。

    聽到楊婉的聲音後,雪鶴保持著岌岌可危的鎮定,但看她全身緊繃的狀態,只要楊婉上來了,保不定她會直接從二樓跳下去逃走。

    鶴騎在阻擋楊婉這件事情上顯得很是老道,熟能生巧,即便是平安修煉到如今也能自如的應付楊婉。見楊婉硬是要闖,平安不會吵架,只是很認真的說道,「她真的不在上面,她還在客棧睡覺呢。」

    「就是就是,」駱禹在一旁幫腔,「要找我們頭兒去客棧找去,不過你一個國公家的大小姐就這麼闖進男人的房間,這傳出去可就不好聽了,楊大小姐,你可要三思啊。」

    「少囉嗦,別擋著過道!」楊婉的音調在你一輪我一盤的拉鋸戰中步步高陞,隱然有爆發的趨向。

    於是,又是一陣刀槍聲。

    「喲喲喲,想動上手了是吧?」駱禹顯然怒了,他「錚」的一聲抽出刀來,「楊大小姐,不要欺人太甚,我們是風雪關的兵,沒理由聽你的命令,你說讓我們就讓,那顯得我們多沒面子?這道我們就是偏偏不讓了,你能拿我怎麼的吧?承修平安,操傢伙,讓虎門這幫小子見見咱們風雪關守兵的厲害!」

    於是整層樓夾雜著大兵們的嚷嚷聲,刀劍聲,以及掌櫃的哀號聲。

    雪鶴趁著這熱鬧時刻準備開溜。

    她快速吃完碗裡的糰子,然後拉起袖子,打開窗戶……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直到楊婉在樓下吼了那麼一嗓子,雪鶴才停下所有動作來——楊婉似乎是急了,聲音中竟帶著些哭腔,「胡為!我知道你就在上面,你這個窩囊廢!見了我只有本事逃麼?!現在倒好啦,胡為,你今後再也不必躲我了!我、我馬上就要嫁給六皇子了!」

    她此言一出驚世駭俗,本是鬧哄哄的六月樓頓時安靜下來,駱禹正將一個酒瓶子朝一個虎門大兵的嘴巴裡塞去,聞言他也頓下動作,一臉狐疑的望向自己兩位同伴。

    承修也是一臉疑惑,平安更是一臉疑惑。

    雪鶴此刻一隻腿已經邁上了窗幾,聽楊婉這麼一說也停下來,誰人不知虎門楊家的大小姐楊婉不是個省油的燈,飛揚跋扈那是出了名的,雪鶴更不曾看過楊婉哭過,如今只是聽出她語氣中的哭腔,就讓雪鶴夠吃驚的了。

    她扭頭,看向葉詢。

    葉詢聽到「六皇子」三個字,一臉嚴肅。

    楊婉繼續說道,「胡為,你現在是高興了吧?!我馬上就要去兆京了,一輩子也回不來了,再也不用見到你了……你、你到如今還是不肯見我一面嗎?」

    「六皇子?」雪鶴問葉詢,「是當今陛下的第六子葉宸麼?」

    葉詢道,「當今北朔,還有誰敢妄稱六皇子?」

    雪鶴頓時白了臉色。

    雪鶴今年一十五歲,楊婉比她堪堪大了一歲,按照北朔風俗,女子十三歲便可出嫁,楊婉的年齡一拖拖到了十六歲,已是大齡了,按理說楊家早就開始為她尋謀人家了。楊氏當今可謂是炙手可熱,楊婉是楊大將軍的心頭肉,她的夫君自然也要是人上人才好。各大家族間為了地位穩固,相互聯姻是常有的事,皇家葉氏為了拉攏各大家族,將各家族中女兒收入宮中也不稀罕,照楊婉的身份,由皇上賜婚,將她嫁給一個皇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楊婉嫁給任何一個皇子都是極好的,但偏偏,嫁給六皇子會讓雪鶴心中一跳。

    六皇子葉宸,年十八,樣貌清俊,滿腹詩書,行事低調,按理說這六皇子的各方面都是十分出挑的,就脾氣這點而言,比葉詢好上不知多少倍。

    可就是這麼一位人中龍鳳的皇子,卻偏偏身有殘疾。

    他是個癱子,終身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雪鶴自然沒有見過葉宸,但她起碼知道點小道消息,葉宸的生母麗妃死於後宮爭寵,年幼的葉宸無人庇佑,加之他小小年紀就深得當今皇上葉正霖的喜愛,因此他也成為了皇子們爭權奪利的犧牲品——七歲時,他被人毒害,命雖是保住了,但雙腿萎縮,再也不能行走。

    葉正霖的子嗣眾多,一個雙腿殘疾的皇子自然再入不了他的眼,葉宸就此失寵,聽說這個六皇子在宮中過得尚為清苦。

    而楊婉性子清高又潑辣,她竟被賜婚給這樣一個人——一個毫無前途的皇子。

    雪鶴收回了跨在窗几上的腿,爾後她抿緊了嘴唇,朝樓下跑去!

    「楊婉!」一到樓下,雪鶴只看到了清一色的鶴騎,哪裡有楊婉的影子?!

    駱禹道,「剛才她一說完話就跑了。」

    雪鶴聽罷,拔腿就朝外頭跑去。酒樓外停著鶴騎的馬匹,雪鶴顧不得許多,隨便挑了一匹便騎上去,在街道那頭,一抹紅裙在人群中飛揚,只稍稍一個眨眼,那耀眼的紅色便消失在折角那頭。

    雪鶴舉著馬鞭狠狠一抽,馬匹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跑起來,穿過盞盞五綵燈籠,和條條五色綢帶,拔足追去。

    「楊婉!楊大小姐,你倒是等等我啊!!」雪鶴追得吃力,那楊婉也是在關外長大的,馬上功夫頂好,雪鶴的大宛馬沒有她的馬好,她要是再不停下雪鶴就要把她跟丟了。

    「你追來幹什麼?!你不是要躲著我麼?!你現在高興了吧?!去了兆京,我便再也回不來了!!」楊婉聲帶哭腔。

    兩人騎馬急奔,不出多時便出了鵬城,在鵬城外一望無際的荒原裡,雪鶴心一急,她再次揮舞著馬鞭,迫使馬跑得再快些,然後在漸漸接近楊婉的時候,她跳起來,腳在馬鞍上一蹬,竟直直朝楊婉撲過去。

    楊婉哪裡料到雪鶴會這樣做?被她偷襲了個措手不及,兩人一同從馬上滾下來。

    楊婉的性子也是潑辣,兩人一同落馬時雪鶴怕她受傷了因此一把護住了她,讓自己先著了地,在雪鶴被摔得齜牙咧嘴時楊婉已經站了起來,她一把推向站立不穩的雪鶴,「滾!!」

    雪鶴一屁股又坐回地上。

    「你這個女人!有病是吧?!要你嫁給那六皇子的你爹又不是我,你衝我撒氣幹什麼?!!」雪鶴被她推得有些毛了,她向來對女人客氣,可是她從追著楊婉出城來,到她冒著危險將楊婉拽下馬之時,雪鶴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耐心,被楊婉一推更是火上添油。她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沖眼眶微紅的楊婉吼道,「不就是嫁了個瘸子麼?有那麼委屈麼?江南織造謝家獨獨有個白癡兒子,其他小氏族不還是爭著要把自家女兒嫁給那個傻子麼?你嫁的好歹是個皇子!再說了,你是楊氏一族的掌上明珠,你的婚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你要做大小姐,連自己的婚姻會被犧牲掉你自己不知道麼?你嚎吧,在整個西北防線中嚎!讓陛下都知道你嫌棄他的兒子,讓他降罪於你整個家族!」

    雪鶴連珠炮彈似得說了一大堆,唬得楊婉一愣一愣的,獨獨睜著大眼睛傻傻的看著她。

    「可是……」楊婉的聲音不復從前的跋扈,她瘖啞著,「可是……我不喜歡兆京,我只想待在虎門裡,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那裡……」

    雪鶴歎了口氣,她拍了拍楊婉的肩膀,「你若要你的家族繼續存在下去,便乖乖去兆京成婚……哎喲我的媽啊你這是幹什麼?!」雪鶴話未說完手被楊婉一把拽住,嚇得雪鶴趕緊抽回手去。

    「你帶我走吧!」

    「你瘋啦?還是戲看多了!」

    「胡為,我先假死,然後我們再偷偷遠走天涯,這樣陛下不會怪罪楊家,我也就不用嫁到兆京去了!」

    雪鶴不可置信的挑起一條眉毛,她神情怪異的搖頭,「不行不行!你開玩笑!」

    楊婉急了,「我說的是真的!」然後她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胡為,我知道你喜歡男人,所以這次我不逼你一定要喜歡我,可你帶我走總行了吧?又不是你帶我走了我就一定要嫁給你!」

    「那也不行!」

    「你怎麼這樣小氣?」

    「有誰會大方到拿自己的腦袋去開玩笑?!」

    「你!」楊婉立刻對雪鶴橫眉冷對,「你這個懦夫!」

    雪鶴抱著胳膊冷笑,「懦夫就懦夫吧,我又不在乎。」

    楊婉變臉奇快,迅速抽出匕首,「胡為,你個王八蛋死不要臉的!像你這樣的男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乾脆死了算了,在我去兆京前,就先結果你好了!」

    「你這個死女人臉怎麼變得這麼快?!」

    「還不都是你這些臭男人給逼的!」楊婉是十足的行動派,說出手時就出手,言語間匕首已經揮舞過去。

    雪鶴向後踉蹌一退,閃身讓開,楊婉一時剎不住,她前頭便是冰涼刺骨的鵬城護城河,只聽「噗通」一聲,楊婉整個人已被河水浸沒!

    「哈哈遭報應了吧?」雪鶴站在岸邊,看著楊婉在河水裡撲騰著。西北塞上的人絕少會游泳,連烏達爾都不善泅水,楊婉自然也不例外,她一入水便驚慌失措,雙手胡亂撲騰著。

    「胡為!」高傲的貴族小姐在這等情況下終是捨了面子,向雪鶴求救,「胡為!你個混蛋,快救我啊!我……」她的腦袋突然被水沒了去,但馬上她又憑著自己的努力掙扎著伸出來,「我不會水,救我!」

    「你這個女人,連求人都不會嗎?」雪鶴抱著胳膊看著她撲騰。

    「胡為!你……」

    「我什麼我?求人都不懂得說些好話嗎?說我是混蛋,天下間有我這麼玉樹臨風的混蛋?」

    「你去死吧,不救拉倒!」

    「喲喲喲,瞧瞧你這臭脾氣,若是到了兆京被人欺負了都是自找的!不求我就算了,那我走了!」說著雪鶴抬起一隻腳來。

    「誒——」楊婉已然支撐不了多久,她不是傻子,自然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胡為我求求你!你玉樹臨風冠絕天下你是真真的謫仙我求求你救救我!」

    看著楊婉咬牙切齒的模樣,雪鶴笑得開心,「那你還敢不敢殺我了?」

    「不敢了,一定不敢了!」

    「今後也不許再跟著我了知道嗎?」

    「好!」

    「你保證?」

    「……」

    在雪鶴一再拖延下,楊婉已經徹底沉入河底,半根頭髮也見不著了。

    「真是麻煩……」雪鶴嘟喃著,脫了外套和靴子,繼而朝河中一躍,潛入水下,她如一條靈活的魚兒,拖住還在下沉的楊婉,然後雙腳一蹬,朝那河面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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