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史隘乾悄悄話的郭搏雄,突然收起酒壺,大喊一聲:「整隊了!」
正在打瞌睡的劉戎,瞬間被他吼醒了,睜大眼睛,不甚清醒地到處瞧。
郭搏雄此時說:「你們四個,站成一列,各自說一下自己的年齡,籍貫,擅長的,和不擅長的。」
他話音剛落,史隘乾就諸多抱怨,「扯這些有的沒的有啥用啊?直接開練不就完了嗎?咋那麼多廢話,跟娘們似的。」
「你閉嘴!」排在他旁邊的劉戎立即一手背拍向他的上臂,「他要是不懂,我們就更不懂了。這裡最有經驗的就是他。不聽他的,難道聽你的啊?」
史隘乾貌似很不服氣,但劉戎開口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衝著劉戎嘀咕一句,「主公,晚上我不帶你下館子……」
「嘖……」他倆說話間,謝瑜居然難得地咂了下嘴,引得旁邊三人都一起朝他看去。
謝瑜卻皺緊眉頭,示意大家看向郭搏雄,「又睡著了。」
這下子,另外三人又不約而同地朝郭搏雄望去。
只見上一秒還在指揮整隊的他,這會兒已經歪靠在樹幹上,打起了呼嚕。
史隘乾頭一個看不下去,「哎呀!主公,我就說這人不靠譜啊……不靠譜!你看看?這都什麼玩意呀……」
苟勝也指著郭搏雄,看向劉戎,「主公,這咋辦?」
劉戎嘴角直抽,眉毛狂抖,額頭上青筋直爆,聞言,猛然睜開眼睛。指著睡著的郭搏雄,對苟勝道:
「給我揍他!」
「是,主公!」
「砰砰——崩崩——」
片刻之後,郭搏雄滿頭是包,前襟皺巴巴地站在四人隊列之前。他的酒壺已經被謝瑜暫時沒收了。
排在第一個的是苟勝。
此時他正站得筆直,嚴肅認真地回答著郭搏雄剛才提出的問題。
「洒家今年二十二,老家是上庸的。我原先是殺豬的。早幾年在家鄉錯手殺死個村霸。結果因為沒錢贖身,被歸入賤籍,流放雲南。我擅長干力氣活兒。不擅長動腦子。」
郭搏雄聽完,點了點頭,又看向排在第二個的史隘乾。
史隘乾漫不經心地開始絮叨,「老朽今年二十有八。建寧人士。所有跟錢有關的,我都擅長;所有跟錢沒有關係的。我都不擅長。」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他。
史隘乾立即瞪著三角眼道:「幹嘛幹嘛?有意見的,晚上不請你們下館子!」
劉戎立馬轉頭對苟勝小聲說:「他敢說點別的嗎?」
「哼,洒家看他就會這一句!」
郭搏雄摸摸臉上的胡茬。「你老家是建寧的?」
他一問,史隘乾就立即曉得他什麼意思,「哎。你別亂猜,我老家雖說是建寧的。但我對程思城可沒啥感情。沒必要為了他,冒著生命危險,跑來這裡做內奸。」
他剛說完,劉戎就出聲幫腔,「老死,這我信你。」
「還是主公好。」
劉戎又補充道:「因為你很怕死。內奸這種分分鐘玩命的活兒,你做不來。」
「你這倒霉孩子,晚上自己回家下麵條去!」
第三個輪到劉戎。
「我……老家雲南吧?今年十六,或者十五?擅長的……」物理、化學,這種科學知識……「不擅長的……」琴棋書畫……言……與古人溝通算麼?
劉戎想思來想去,到最後,居然吞吞吐吐,啥都沒說,每句話都語焉不詳。
頭一個有意見的,就是史隘乾。
「主公你失憶了是不是啊?這都說的啥啊?講來講去,不等於什麼都沒說麼?難道你連自己老家住哪?今年幾歲都不曉得?」
劉戎給他問得心虛,旁邊的謝瑜卻突然插嘴,「輪到我了。」一句話就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等他微笑著,用極其高大上的古言載體,一句話把自己介紹完了,所有人都瞬間陷入了沉默……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
劉戎率先帶頭鼓掌,苟勝和史隘乾也紛紛響應,只有郭搏雄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老實說,你們都沒聽懂吧?」
「哪有……哈哈哈哈……」
「你也太小瞧老朽了!怎麼說,老朽在老家也算是半個化人。」
「洒家沒聽懂。郭大哥你聽懂了沒?」
「我也沒聽懂。」
「……」這下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包括臉色很黑,低頭不語的謝瑜。
眼看冷場了,郭搏雄又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唉……問個半天,沒一句有用的呀……」
「那你還問?」
「就是!吃多啦?天這麼熱,要訓你就快開始啊!早做完早收工!老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咕咕……」某人的肚子叫了,「主公,洒家肚子餓了。」
這下子更亂套了,劉戎氣得像是煙筒,史隘乾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苟勝摸著肚子,很
是委屈。
只有謝瑜至始至終站在隊伍的最末端,笑瞇瞇地,涵養極好。
郭搏雄看著面前四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隊友,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幹嘛接下了訓練他們的活兒……
但說歸說,抱怨歸抱怨,從這天起,成都城郊外的山林間,小溪旁,除了長期棲息在此的各種小動物之外,還多出了五個高矮不一,胖瘦有別的身影。
第一課,練標槍。
郭搏雄發給他們每人一根長矛,指著五十步開外,一棵做好標記的槐楊樹,對他們說:「現在假設那棵樹是敵方的首領。誰砸中,誰就可以休息。」
「真的?」
「你說話算話?」
這下子所有人都來勁了,紛紛將手中的長矛朝樹幹砸了出去。
史隘乾沒有砸中,偏了。
謝瑜倒是砸中了。但是力度不夠,矛頭碰到樹幹,又被彈開了,掉在了地上。
劉戎連樹都沒有碰到……
只有苟勝大喝一聲,抄起那根長矛,一傢伙投擲了出去,沒砸中樹。卻刺中了樹幹下方的一塊大石頭。石頭居然因此裂開了。矛頭插在石縫中,屹立不倒。
其他三人紛紛鼓掌,讚歎不已。
「厲害啊……在下自歎不如……」
「老朽今個兒總算是開眼界了。」
「狗剩你太棒了!」
「呵呵呵呵……」苟勝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洒家力氣大。」
只有一旁的郭搏雄,扶額捂臉,模樣極度悲傷。「統統零分……全部重來!」
第二課,練習野外藏匿。
郭搏雄對大家說:「今天就一個目標:藏好。不被發現。誰可以堅持最長時間不被我找到,就算過關。」
「這是玩躲貓貓嗎?」劉戎笑得天真燦漫。
謝瑜低頭看到她笑得如此孩子氣,也跟著瞇眼一笑。
史隘乾手捋山羊鬍須,賊精的三角眼來回轉動。「主公,老朽有個點子……我們四個,藏在一起。分別把手四個方向。無論他待會兒從哪邊來,咱們都可以立即發現。你覺得如何?」
「好主意!」苟勝難得與他意見一致。
郭搏雄蹲在他們不遠處的樹墩後。手挖耳屎,聽得一清二楚。
一刻鐘之後,他們四個頭環樹枝,身披草被,窩在一處矮樹林中間,一人一個方向,趴著戒備四周。
但凡周圍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踢向身邊那人的腿腳,相互通氣。
就這樣過了一個時辰,郭搏雄還沒找來。
史隘乾極為得意地捋扒鬍鬚,暗自得意,「哼,瞧見沒?老朽的法子,果然管用。」
苟勝已經趴在草叢中,睡得流口水了。每當打呼,就會被其他三人踢一腳屁股,又咂咂嘴醒過來,沒隔多久,又睡死過去。
久而久之,其他三人都懶得管他了,只要他不打呼,不發出聲音就行。
劉戎瞪著大眼睛,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樹叢中的情況,心裡直犯嘀咕:郭搏雄平時訓我們,不練到大家都爬不起來,是絕對不會收手的,今天居然這麼好說話?就讓我們通通呆在原地休息?絕對有陰謀……
她正腦補陰謀論不停歇呢,謝瑜忽然從旁邊爬過來,往劉戎頭上丟了不知道什麼東西?
劉戎不解地扭頭朝他望去,只見他一雙迷人的杏仁眸,正笑意盎然地瞧著自己。
劉戎伸手往頭頂處一摸,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小黃花,出現在手掌心內。
「呃……」這傢伙幾歲了?這麼幼稚……
劉戎正想開口,謝瑜忽然道:「你覺得莊賢長得好看嗎?」
「嗯?」劉戎給他問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你提他幹嘛?」
劉戎一想起莊賢,就滿肚子氣,臉上也不禁表現出來,皺著眉頭,偏開頭看向別處。
謝瑜一瞧,臉上也不笑了,又爬近一點,湊到劉戎耳朵邊,悄聲問:「那你覺得我長得好看不?」
「……」你是公孔雀麼?這麼在意美醜?
劉戎沒答,盯著正從眼皮子底下路過的一隻七星瓢蟲,「吧唧」一下,用手指彈開了。
謝瑜沒得到答案,過了一會兒,又不死心地問:「你覺得我與莊先生,誰更好看?」
這回劉戎不得不重新扭頭對視他,好像看見了活生生的鄒忌,從戰國時代穿越而來。
不遠處一直藏匿不動的郭搏雄,此時伺機朝苟勝躺著的方向,放去一條又肥又長的菜花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