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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秤砣 文 / 七政

    劉戎不服氣,一咬牙,又直起身子,抓過一支箭羽,用力將弓弦拉到自己手臂可以伸展到極致的位置,就連嘴唇上都留下了一道被弓弦勒出的印跡。

    一箭射出。

    箭身卻連落滿箭羽的地方都沒有射過去,箭在雨中打滑了,「噹啷」一下,插進箭陣當中,搭在了上頭。

    「操!」

    她無力地丟開弓,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劉戎昂高頭顱,閉上眼簾,任憑天上清涼的雨點,打在臉上,好讓她悶熱的額頭,和煩躁不已的內心,逐漸冷靜下來。

    身側忽然響起一連串不規則地踩水聲。

    很快,劉戎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滴,忽然間消失了。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聲帶笑的男音。

    「十八公子好勤奮,區區感佩之至。」

    妖精!你還知道來?!

    劉戎心想,他怎麼又開始「區區……區區……」地謙稱了?自從劉戎告訴他,自己是斷袖之後,他就不再看得起劉戎,一向在她面前稱「我」。

    今天這是怎地?天要下紅雨了是不是啊?

    劉戎睜開眼眸,桃花眼望向上方。

    莊賢一身玄色長袍,手握一把油紙傘,鳳眼笑瞇瞇地俯視地面。

    劉戎豁然一下就從地上爬起來,起身的動作幅度過大,帶起一身泥濘,差點濺到莊賢昂貴的衣服面料上。

    莊賢立即退開一步,劉戎馬上又開始被雨淋。

    劉戎頭髮都濕了。貼在臉上。咬牙切齒地說:「你匡我吧?為什麼我練了一個月。竟連一支箭都射不到靶心?!你他娘的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暗自調整過這根線了?」說著,手指向地面上積滿雨水的槽溝。

    其實劉戎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但她現下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正好莊賢來了,而劉戎又一向看他不順眼,不拿他出氣,拿誰出氣?待會兒回家還要被史隘乾罵;苟勝嘛。劉戎倒是不忍心罵……因為自己無論說什麼,他都只會抓著後腦勺,嘿嘿直笑。

    難道要去揍謝瑜出氣?算了吧,他那大少爺脾氣,比劉戎還擰巴呢。

    於是乎,對比了一圈……

    莊賢,你什麼時候不來?現在來,就是找虐!我罵不死你……活該啊!

    劉戎打定主意要找莊賢釋放壓力,看向他的眼神,都開始帶上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目的。

    「有你這麼當老師的嗎?鬼影子都見不著一個!一個多月了。我才見你兩回?更別提教我射箭了!」

    莊賢挑起一邊眉毛,走上前一步。彎腰拾起劉戎丟在地上的弓箭。

    弓身的把手上,已經被磨平。包裹箭台的軟墊,甚至還有暗沉的血跡留在上面。

    莊賢眼眸一動,看向劉戎下垂的左手。只見她虎口之上,儘是水泡與擦傷,哪怕在休息的時候,手指依然不自覺地在輕微顫抖著,顯然已是超負荷訓練了。

    莊賢將手中的油紙傘舉到她面前,鳳眼一斜,瞥向她道:「拿著。」

    劉戎不解,卻還是動手接了過來,握住傘柄。

    莊賢道:「撐好了,別淋著我。」

    靠!你妹啊!!

    劉戎剛想丟開傘把,莊賢卻先一步鬆開了抓傘柄的手,立在她身側,腳尖也正好踏在劃線的槽溝之後。

    他姿勢優美地拉開弓弦,鳳眸微瞇,隔著重重雨幕,瞄準遠處視野不清地箭靶。

    劉戎剛想開口說話,耳邊已聞「嗡……」地一聲,弓弦在空中來回彈響,發出回音。

    與此同時,莊賢手中的箭羽已經射了出去。

    箭還在空中飛,莊賢已不再看,轉身將劉戎舉著的油紙傘又奪了回去,然後將自己手中的弓,塞進劉戎空著的手中,再一根一根,將劉戎的手指握好,按在弓身之上。

    劉戎張著大嘴,視線從遠處飛抵靶心的箭羽,望回身側的男人。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劉戎以前不射箭,還不覺得莊賢的箭術有多厲害,頂多覺得他夠準。射出去的箭,力道也很大。其他的,就一概看不懂了。

    如今她已全身心投入訓練一月有餘,就算再不懂,也能琢磨出一點門道。此時再看莊賢射箭,她才知道莊賢有多厲害。

    以物理學的角度來講,雨天射箭本就是難上加難,困難之至。風速、軌道、雨點的打擊力度等等,無一不是影響準確率的必要因素。

    但莊賢卻連射出去的箭都沒用看,箭一離手,他就已經知道會不會中,這是多麼自信又自負的表現?說明他的箭術已經深入骨髓,人箭合一了。

    靠!為毛我要佩服這個狐狸眼的傢伙,明明討厭得跟流川楓一樣,我又不是櫻木花道……

    劉戎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神遊太虛,腦補到外太空的時候,很快又被自己雷到了。

    與此同時,對面的男人也發出了一聲低笑。

    「你這是什麼表情?」

    劉戎恍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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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莊賢望向她,滿眼笑意,「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眼睛都看直了。」

    我擦!

    愛你個頭啊?你個男版水仙花!

    劉戎嘴角抽筋似的歪了歪,說出口的話,卻成了,「莊先生果然英明神武,小弟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傾慕至極呀!」

    莊賢聞言,好像更高興了,鳳眼都快彎成一抹月牙狀。他仰仗著身高的優勢,睥睨劉戎道:「剛才你也看到了,區區可沒擅自改動劃線,是公子你養尊處優太久了,臂力不行,要加強力量訓練。」

    嗯?什……什麼玩意??

    劉戎正滿腦袋問號呢,莊賢已從袖管中掏出了一塊……

    「這玩意不會是秤砣吧?」劉戎指著那坨看上去……很——重的鐵塊,臉頰上的每塊肌肉都開始抽筋。

    媽媽呀!我上輩子一直是社會主義的良好市民、傑出青年,企業的骨幹、家庭的勞模,老天你把我搞穿越了,我都沒跟你計較!如今我累得人比黃花瘦,苦似小白菜,你還派個狐狸精來整我?!

    這個月我射箭練得筷子都拿不動了,這殺千刀的,現在還要往我手肘上栓秤砣?!

    見他的鬼了……

    混蛋莊賢!你是老天專門派來玩我的吧?

    劉戎望著自己右手懸掛的秤砣,剛想開罵,莊賢居然再一次翻起了袖子。

    「不是吧……!!!」等莊賢從袖管中,又拿出了另一塊秤砣的時候,劉戎直接放下弓箭,對他說道,「再見!」然後轉身就要走,被莊賢一把提起後衣領,又給拎了回來。

    「混蛋啊!你這個狐狸精!瞇瞇眼,上朝鮮,朝鮮不要瞇瞇眼……」等莊賢在劉戎兩邊手肘,一邊栓上一塊鐵坨之後,劉戎眼角掛著兩大滴淚,伸長脖子,朝莊賢開吼。

    莊賢笑瞇瞇地站在一旁,油紙傘靠在肩上,站姿風そそ流倜儻。

    他指著遠處的箭靶,對劉戎說:「今後你就這麼練,只要掛著秤砣,你還能射到你現在射中的地方,就算過關。」

    於是從這天起,劉戎又有了新目標。

    她每天不但早起晚睡,早出晚歸,還風雨不改地背著兩塊秤砣,來往於兵營與王府之間。

    由於懸掛秤砣,劉戎近日不但筷子拿不動,甚至累得連手臂都抬不起來了,好幾次換衣服的時候,連袖子都籠不進去,差點因為動作太慢,被人識破自己是女人。

    如此心驚膽戰得如同走鋼絲一般地過日子,時間卻一眨眼又過去半個月。

    這一日,劉戎照例一手掛著一隻秤砣,在校場上練習射箭。

    「e_on,baby……」

    剛飛出去的一支箭,眼看還差一點就要達到莊賢要求的距離,旁邊卻驟然飛來另一支翎羽,「啪嗒」一聲,擊打在劉戎射出去的箭身之上,猛然將其橫著彈開了。

    劉戎「嘖」了一聲,有些煩躁地朝旁邊看去,只見一個與謝瑜年紀相仿的少年,赤膊上身,胸膛僅掛一塊護心鏡,腳蹬一雙刺繡繁複精良的馬靴,大搖大擺地分腿站立在劉戎兩步開外的地方,手中也拿著一張弓。

    那弓臂之上的龍雲雕紋,富麗堂皇,烤漆講究,一看就是上等貨。

    劉戎覺得此人有點眼熟,正思考自己在哪見過他呢?

    少年已經挑釁地望向劉戎,「有這麼難麼?」說著,大步朝劉戎走來。

    劉戎見他光著赤膊,上身裸露的地方已經全是汗,在陽光普照之下,如同上了一層蠟油,將他古銅色的肌膚暈得像健美先生一樣。

    劉戎卻因為女性本能,下意識地倒退一步。

    她還沒收住腳,對方已近身前,站到劉戎日日劃線的那個地方,隨意地拉開弓弦,很快又射了一支箭出去。

    劉戎恍惚一驚,再一看,他射出去的那支箭羽,已經穩穩準準地插在了莊賢無數次射中的靶心之上。

    少年得意地望回身旁的劉戎,翹翹的鼻子,鼻孔朝天,「你也射一個試試?」

    靠!這傢伙成心來膈應人的是不是啊?

    劉戎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聞言立即甩下秤砣,抖了抖手臂。

    兩塊秤砣落地的瞬間,激起一片矮塵,發出兩聲悶響,完了還砸出兩個淺坑。

    少年挑起一邊眉毛,低頭瞧了一眼,很快又抬高頭顱,鼻尖翹得更高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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