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幾十根銀槍頭馬上就要戳中謝瑜和劉二的背部之際,奴隸張開肌肉發達的熊臂,僅用單臂腋下,便穩穩夾住所有一齊刺來的長槍,然後挺腰蹲步,暴喝一聲,竟一股腦兒將所有持槍之人統統掀得站不住腳,只能鬆開手中的長槍,人擠人的,如多米諾骨牌般,倒向一處,哀嚎大叫。
與此同時,前面正與敵方纏鬥的郭搏雄,好像也明白了劉戎的意圖,扭頭對那奴隸道:
「嘿,你叫什麼名字?」
奴隸站在一群滾趴在地的士兵當中,僅餘他一人**,猶如鶴立雞群,聲音低沉渾厚,「洒家苟勝!」
狗剩?
劉戎誤會了,卻沒心情也沒功夫再問,只是默契地將郭搏雄想說的話講完了,「那後邊就拜託給你了!狗剩!」
「沒問題,包在洒家身上!區區幾個雜兵,難不倒洒家!」苟勝腳面一踢,撩起一根長槍,抬手一接,『啪』地一下,剛握住,槍身就給掐斷了。
劉戎和謝瑜看得都無語了,苟勝僅皺眉嘟囔一句,「什麼鳥兵器?這麼不經打!」然後在劉二無比震驚的目光中,撿起地上一桿先前部隊掉落的,二百來斤重的斬馬刀,『咚』地一聲,插向地面。刀底座落下之處,地面裂開了,被砸出一個深坑。苟勝手握刀柄,背對劉戎,分腿站在方陣正後方,宛如門神般朝敵方陣營中大喊:
「洒家在此,爾等休想再前進一步!」
此時前方的郭搏雄,一腳踢翻一個士兵,又一劍刺穿一個舉耙子衝來的大鬍子農夫,滿頭滿臉都是血跡地大聲指揮,「隊形不要亂!側翼盾牌頂住左右!戟兵掃腿!槍兵刺胸!邊打邊進,不得戀戰!出口就在前面!弟兄們,給我殺——!!」
「噢——!」三十個甲士齊聲大吼,遵照指示,排開陣型,戟掃槍刺,上下齊攻,盾頂兩側,快速前進,當真在亂軍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劉戎用圓盾護住謝瑜,手中短劍戒備著四處飛來的流羽;謝瑜攙扶著單腿落地的劉二;三人在隊伍中間,跟隨開路的郭搏雄穩步前進。
沒過多久,他們終於如郭搏雄所說,衝出了地勢不利的山間小徑,來到了一片開闊的三角地。
眼前一望無際的罌粟花,讓劉戎一陣恍惚,以為自己一不小心,直接從雲南逃到緬甸金三角來了!
但他很快就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騎在馬上的西南王劉翦、莊賢,還有劉三。
嗯?劉三?
「他不是應該在後面嗎?」
劉戎剛想問,居然有人搶先說了。劉戎扭頭一看,疑惑的人,居然是搭著謝瑜肩膀,半死不活的劉二。
郭搏雄倒是冷靜,不鹹不淡地回了句,「他在那兒,說明後面沒人了。我們才是最後。」
他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發現事情大條了!
馬勒戈壁的!後有追兵無數,不跑難道等死啊?!鬼才想大公無私地做殿後咧!什麼「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的崇高思想,在這種萬分危急的時刻……簡直當放屁啊啊啊啊!憑什麼犧牲的是我?不能幸福的是我啊?!
於是幾乎所有人都同時將自己手中能丟的都丟了,撒腿就往前邊看得見自己部隊的地方跑。
劉二跛了腿,根本跑不快,沒走兩步,就摔在了地上。
劉戎心想,你他そそ媽活該啊!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等著被敵方首領爆菊吧!剛想撤,謝瑜居然不顧自己胳膊上的傷,彎下腰去,要扶他起來。
我擦……
劉戎本不想管,一點都不想管,十分地不想管,但跑過他倆身邊的時候,一晃眼,恰好瞥見謝瑜胳膊上滲紅的衣衫。
我擦!
內疚感害死人啊!!!
劉戎又跑了回來……然後氣急敗壞地攬過劉二的一側身體,橫眉豎目地衝著劉二另一邊的謝瑜大吼,「混蛋!我欠你的人情兩清了!」
謝瑜眼底含笑,大敵當前,表情依然淡定溫柔,「十八公子,我可沒求你留下來幫我。」
忽然間,劉戎感覺肩頭一輕,抬頭一望,苟勝不知幾時從後方趕了過來,背起劉二,對劉戎道:
「洒家背他,你們快走!」
「一起走!」劉戎向前一揚手,三人交互點了點頭,同時並肩朝前方的大部隊奔去。
劉戎邊跑邊朝前方的遠處眺望,發現罌粟花地的盡頭,是一處濤聲巨大的深谷斷崖。兩崖之間,僅有一座寬度約夠四輪馬車通行的棧橋。
橋面為全木質結構,橋頭由兩條嬰兒手臂粗的繩索與崖頂相連,即使騎馬或駕車而上,也不至於使橋身搖晃。
劉戎猜想,此處應該就是先前劉二口中所說的渡所了。
此時渡所這頭的斷崖邊上,烏泱泱站滿了西南王劉翦的軍隊。他們幾乎潰不成軍,爭先恐後的要往棧橋上擠。
結果大家都懂的……堵車了……誰也過不去,全部卡死在橋頭,有些人甚至還吵著罵著,就動起手來。
萬軍叢中,劉戎一眼就看到了衣著最為光鮮昂貴的莊賢。此刻他已全然沒有了剛才的瀟灑風度,廣袖殘破,衣擺殘缺,好些長髮甚至脫離出頭頂的束冠,亂糟糟地耷拉在空中。他腳蹬旁原先滿滿一筒的箭羽,如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幾根躺在裡面。
而他身邊的西
南王劉翦,更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就連原本長垂至胸的鬍鬚,也燒焦了一半。
劉三就更不用說了,像是剛從煤堆裡連人帶馬爬出來的。此刻他正眼神瘋狂地揮甩馬鞭,到處擊打想往棧橋上擠的士兵,嘴裡頭大聲吼著,「讓父王先走!你們這群烏合之眾!是不是想掉腦袋?!再擠我砍了你們!」
劉戎遠遠聽得嘴角直抽,心道:敢情在哪個朝代都有「遇到危險,領導先走」的傳統……自己這穿沒穿的,好像也沒啥分別……
謝瑜的聲音恍然從身側傳來,「我看見郭兄了。」
劉戎抬頭一望,果真看見前邊不遠處的隊伍不知為何停了下來,緊接著,隊伍中傳來數聲慘叫,不絕於耳。
謝瑜眉頭一皺,邊跑邊道,「不好!有人掉下毒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