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月嘴唇微微一動,在羈言逼視下,緩緩撤了靈犀,猛地一推,劉蘇向前跌去。
雲破月眼中,終究是她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羈言伸手接住小姑娘,將她攬到身後。劍尖仍舊直指雲破月,紋風不動。
劉蘇從羈言身後探出頭來,笑著道:「阿言,我就知道你最厲害了!」
花弄影看得兩眼刺痛——這樣的兔子,也算少見了。拉起雲破月慢慢後退,身形方動,便聽這幾日單用言語便逼得她頭痛不已的姑娘叫:「等等!」
雲破月面無表情但聲音甜美:「怎麼,想跟我們走麼?」
劉蘇微微搖頭,嚴肅道:「靈犀還我!」
雲破月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將匕首扔在地下,與花弄影攜手離去。「原來是『靈犀』啊!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
劉蘇蹲身欲撿起匕首,被羈言拉住:「等等!」
他隔著袖子小心地拈起匕首,細細查驗了一番,確認無毒,才交到了劉蘇手中。——之前持匕首的是雲破月,並非擅長毒術的花弄影,他實在是小心過度了。
劉蘇乳燕投林一般撲進羈言懷裡,反覆叫著「阿言」。
羈言頓了一頓,終究沒有立刻推開她,而是摸著她黑鬒鬒的發,神色複雜。
雲破月離去時那一聲大笑是在嘲笑他——「靈犀」一詞,自古以來的含義都是一樣的……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可他自己,真的能與這個姑娘,心有靈犀麼?
不能啊……她跟著他,只會有無盡危險。儘管先前是為了自保而做戲,她有一句話是極對的:她之於他,只是借宿的路人。那樣,最安全,也最利落。
羈言推開賴在懷裡的姑娘,想了一想,道:「吃飯去?」
「嗯嗯!」雖被困幾日,大約是因為被迫睡得太多,劉蘇精神好得很,聽他如此提議,連忙點頭贊同。
汶城內最好的食肆並非最大的食肆。羈言帶著劉蘇到得一東市,兜兜轉轉,到最後幾乎是循著香味找到一間極小的食鋪。
這間食鋪門外樹一桿旗,上挑酒帘,若非旗桿顯眼,恐怕就要錯過去。掀開雙層麻布門簾進門,狹窄的空間僅可放三張食榻,食榻表面被油煙所污,已看不出本色,反似本來就這般烏黑發亮。
食肆內除了一對店主老夫婦再無他人。兩人撿了一張矮几,相對跪坐。
劉蘇忍不住看羈言一眼——你不是有潔癖的麼?
再看店主夫婦,看不出年紀:委實太老了,老得令劉蘇懷疑他們還能否生著火、挑動水。可鼻端傳來的香味卻又如此不容置疑。
羈言看她疑惑,因悄聲道:「別看他們年老,手藝卻是一流的。好幾年前,我剛剛到這裡的時候,他們便是這個樣子。這些年了,總未見變過。」
他卻不道明要吃什麼,「這裡的規矩,上什麼菜,便吃什麼。」
「誒?」竟有這樣奇怪的規矩,劉蘇興趣大增,圓睜雙眼看店主夫妻以驚人的敏捷拾掇食材,不由多了幾份期待。
不一時,飯食上桌。最先上桌的是一碟桂花糯米藕,羈言道謝,那是他最喜愛的甜食。也只有在這家食肆裡,他才能流露自己的飲食喜好。
另外一碟是鹽水鴨,滿足垂涎欲滴的劉蘇。
兩碗晶瑩軟糯的粳米飯,搭配薄如紙的生切魚膾,佐以橙醬;暖寒花釀驢蒸,用黃酒蒸得極爛的驢肉,祛除冬日寒氣;湯浴繡丸,含香粽子,俱是玲瓏;古樸的彩繪陶簋內則是一份蓴菜羹。
待飯菜告罄,老婦人送上兩份蒸梨:「此物生津潤肺最妙,小姑娘多食一些。」
又笑瞇瞇地同劉蘇聊天,「你家這位郎君,是我家常客,最曉得滋味之妙。來年暑熱之時,小姑娘可隨郎君來食槐葉冷淘。」
劉蘇亦是笑瞇瞇地答應了,又說起諸如「哎呀冬至節剛過,錯過了雲媼的節令美食」,「元旦吃什麼好」一類的話題,簡直要將小店的美食劃入自己今後數年的食譜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