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嗎,豺族的主事者們都沒有休息,而是躲在隱秘的林子裡面聚集在一起開臨時會議,所有人都滿臉凝重,而豺族族長也收起了假笑,一臉的深沉。他的身上還披著象徵著豺族族長榮耀的狗尾巴草編織的風衣,像個巨型逗貓棒,頭上插著紅楓的葉片,這獨一無二的裝扮讓他優越感滿滿,就算別的族看來很可笑,也從來沒有摘下來過。此時他坐在一塊木頭上,聲音刻意壓的低沉道:「莫西裡斯那傢伙,還沒有打算離開,我們下一步你們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既然他不願意離開,就乾脆讓他留在這裡好了!反正回去之後,他不是就要和我們徹底分道揚鑣了嗎?!」族長的小舅子,一隻黑背豺惡狠狠地說道。
「就是啊,你看他最近傷了我們多少人,這種禍害還留在部落裡,早晚被他全部害死!」要擠兌莫西裡斯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哈多。
「只是,回去的路上或許會遇到危險,雖然我們部落的實力不錯,但有他在更保險一些……」族長猶豫著開口道,幾次的實力差距之戰都沒有讓他們多一點自知自明,現在的豺族,還是以為自己實力強悍,神獸以下無人能敵。
「哼,那傢伙不是傍上黑獅了嗎!早就看不上我們了,估計是想等著和獅族一起離開吧!癡心妄想,不想想一個混血雜種罷了,人家獅族怎麼可能收留他。」哈多往面前的火堆裡面扔著小草,語氣裡帶著憤恨,和沒有察覺到的一絲嫉妒。
「我說,族長啊,你……!」本來打算說話的多里忽然停頓下來,兩個眼睛瞪大的看著族長的後方,在片刻的呆滯之後,他整個人都傻掉,嘴裡發出咯咯咯的聲音,身體也劇烈的顫抖起來。
坐在他身邊的哈多和族長奇怪的看著反應劇烈的哥哥,順著他的視線朝著族長那邊望去,頓時也傻眼,反應比起多里還要激烈,猛的往後退了十步,顫抖的抱著樹幹大喊道:「有怪物啊!!是鬼啊!是自然之神封印在冥土中的鬼啊!!」
「什麼啊?」族長蹙眉說著,下一秒,就發現自己的肩膀多了一個黑乎乎的爪子,那爪子有細長的五根手指,指腹冷冰冰的,刺激著族長肩膀上的皮膚。
「……」這下子,所有豺族的族人都沉默了,呆呆的望著自家族長的背後。
族長慢慢的回過頭去,看到一張和白乎乎的臉,而他的臉中間,卻有著漆黑的,類似叉形的黑色印記,而最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是,他…竟然沒有身子……
「啊……!!」
恐懼的尖叫聲瞬間傳遍了整個猿人部落……
「嘿嘿嘿……」
等豺人們全部跑離開之後,那些將他們嚇得狼狽逃竄的罪魁禍首們才紛紛現身。那是幾個體型龐大,長相怪異的生物,他們並不是沒有身子,而是全身遍佈漆黑的毛髮,在夜晚能隱藏與夜幕之中。他們擁有著來自地獄的長相,連笑聲都陰森森的,生活習性也是神出鬼沒。
在豺族被嚇跑後沒多久,幾個猿族長輩就匆匆的跑了過來,指著其中一個怪物道:「小白臉,我警告過你們,不准在群聚的時候出來,你們會嚇到客人的!」
「哼,是那群傢伙自己闖入了我們的藏身之所,還擅自砍了我們的樹。」
被叫做小白臉的怪物冷冰冰的回復道,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連猿人都有些背脊發涼。這些怪物其實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猿一族的白面粗尾猿獸人,作為猿族顏值最差的物種之一,和長鼻猴與禿猴一直以來都是猿族最為晚婚的物種。在獸人時間長達數千萬年的進化歷史中,大多的物種都和其他種族通婚過,但這個白面粗尾猿卻從來沒有!丑到只能自銷自產!別的物種看見它們只會嚇得跑掉,連蒼蠅族的蟲人都嚇得連熱翔也吃不下去了!
猿人長輩伸手捂了捂簡直被丑瘸的眼睛,道:「不管怎麼說,明天你給我去道歉,不然這周的食物瓜果,就不分給你們了。」說完他也不想囉嗦,趕忙離開了這鬼地。
白面粗尾猿看著下面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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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莫西裡斯沒有急著去尋找食物,而是和可可一起躺在獸皮上,中間是他們正呼呼大睡的小虎喵。昨天打的獵物今早還剩下很多,都被可可昨晚煮成肉塊放了起來,今天只要聞一聞就能繼續食用。雖然難得可以清閒不用早起打獵,但莫西裡斯也已經無法再次睡著,他凝視著可可的睡顏,時不時用手摸摸她的頭髮,大尾巴並沒有收回去,而是橫在小虎喵身上,搭上了可可的腰部,輕輕的摩擦著。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每次睡覺覺都會全身發熱,還特別暴躁容易生氣。以前面對豺族的冷言冷語他都不會在意,但是最近看到豺族就想狠狠的揍他們一頓。他不知不覺間居然變得那麼暴力了……
老虎的尾巴尖戳了下可可的臉頰,睡夢中的小雌性晃了下腦袋,接著抱著小老虎轉了身,娘兒倆一起背對著尾巴賤的虎大喵。
莫西裡斯懊惱抱住尾巴,張嘴就要咬下去,但似乎想到什麼黑歷史,就又訕訕的收了回去……
這樣可以安靜的和可可在一起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過了十分鐘後,本來閉目養神的莫西裡斯就忽然睜開眼睛。他先是撇撇嘴,兩個腮幫子有些鼓起來,但還是無奈從獸皮上坐起,將可可用獸皮細細的包裹了一圈之後,才站起來走出洞外。而門口,正站在被風吹成大背頭的黑獅辛巴。
「兒子!」黑獅爸爸屁顛屁顛的跑過來。
「……」莫西裡斯撇開腦袋,假裝看風景。
「……」黑獅爸爸的熱情被無情的潑了一盆冷水,蔫蔫道:「…莫西裡斯,我聽說你決定和
我們去獅族了?!」
莫西裡斯扯動了下嘴角,點點頭道:「嗯……」
喜悅席捲了黑獅那張看不清五官的黑臉,他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了幾下,才湊近莫西裡斯,小心翼翼又期待的道:「那、那你母親,是不是也會和你一起來?」他說完,就見莫西裡斯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爪子收攏起來,道:「怎麼…你母親…討厭我嗎?」
莫西裡斯看著面前的黑色獅子,過了好半晌之後,才道:「你不知道嗎?我母親已經死去很久了。」
「……」黑獅所有的動作和聲音都暫時消失,他沉默的與莫西裡斯對視,風將他的蓄毛吹的左右擺動。
莫西裡斯緊皺著眉頭,兩拳握緊的等著他的回復。雖然早就想過,父親這個人對自己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但還是會忍不住期待他的表現,會怎麼樣呢?失望悔恨還是憤怒……母親是在他剛剛誕生不久就去世的,在她最辛苦的時刻卻遲遲沒有等到這個應該是她伴侶的男人。就算是…明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莫西裡斯還是忍不住遷怒怨恨他。特別是每次一想到,如果不是他,母親就不會死這可能上……
對於父親,莫西裡斯的態度很矛盾,心裡無法不排斥他,但理智上又告訴自己,他是無辜的。在兩種思想的干涉下,莫西裡斯乾脆選擇對他視而不見。
「騙人……」
在莫西裡斯走神的時候,對面那一直在沉默的男人,忽然開口說出這兩個字。莫西裡斯微怔,再次看向對方的臉,卻見他低著頭,全身下上都在顫動,好久才又憋出兩個字……「騙人……」
那麼強大的雌性,怎麼可能…呢……
那個雌性,打得過兀鷹,並且贏了他的人啊……
「我沒有騙人,母親是在生我的時候,和象族的獸人戰鬥過,受了傷還帶我去了豺族,沒多久就離開了。」莫西裡斯平靜的說著,那是距離現在已經有十多年的事情,就算是獸人的記憶深刻,但也足夠讓他成長到可以平靜的說出真相。
只是獸人的記憶力實在是太強了,無論多痛苦的時刻,他們都無法忘記,而過度強悍的記憶力,也讓那些痛苦每次想起來就像是剛剛發生過一樣。
就像是黑獅現在。
或許…如果沒有問出那句話就好了……
他起碼還能自欺欺人的繼續相信,自己還有能和她重逢的那一天。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他伸出爪子瘋狂的抽打的自己的腦袋,將一頭蓄毛撓的亂糟糟的,原本別在耳朵上的漂亮小花也散落了一地,被他踩成髒兮兮的花泥。這種瘋癲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鐘,莫西裡斯的腳下積落了好多黑長的蓄毛和血跡。
黑獅像是瘋子了一樣,在殘忍的自虐過之後,忽然朝天大聲的嘶吼一聲,便轉身離去。
莫西裡斯站在後面,看著他拼盡全力逃離的身影。隨後蹲下來,用手輕輕的碰了下那已經被踩爛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