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剛上了馬車,就聽沈雪咋咋呼呼道:「娘,這只北極狐怎麼會在這?」
原來李桐剛才並未將北極狐拿到屋子裡,雇上馬車後她怕一會拉下便先將北極狐放到了車上,所以沈雪這會才看見。
慕冰玥聽了頭也未抬,淡淡道:「當時花的可是咱們的貨款,自然不能太虧本,再說咱們的房子還指望著它呢!」
「什麼房子?」李氏和李桐同時問道。
慕冰玥抬頭看向李氏,輕聲道:「娘,父親為我們租的房子快要到期了,在說父親也快要回來了,我和雪的身量見長,床本就有些擠了,如今家裡又添了一口人,這屋子實是有些小了。」
沈雪怔然的望著籠子裡的雪狐,喃喃自語道:「一定要把北極狐賣了麼?」
李桐聽見,心裡暗怪女兒不懂事,忙掩飾道:「這只狐子要賣就得快些脫手了,奴婢瞧它的樣子,怕是活不了幾日了。」
沈雪先還為要賣北極狐傷心,這會一聽它沒幾天活頭了,眼珠子愣是直直往下掉。
慕冰玥很少見沈雪對什麼上心,今日見她這般神情,心生不忍,道:「過幾日便是小雪及笄的日子了,既然小雪如此喜歡它,那就留下吧,當做送給你的禮物。」
李桐連連擺手,「小小姐,這可使不得。」
沈雪也是慌忙搖頭:「小姐,我還是不要了。」
慕冰玥見兩人直搖頭,知道她們定會一再推脫,也不再多說,笑道:「這只狐子現在這副樣子,只怕賣不上好價,不若,小雪將它養精神些,日後也好賣個好價錢。」
沈雪聽了,忙應下,伸手逗弄著那只北極狐。
慕冰玥笑著搖頭,回頭去看那七丫,卻見娘親正定定的望著她,疑道:「娘,怎麼了?」
李氏心中疑雲密佈,望著女兒如今難掩清靈之氣的水眸,一時怔然,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慕冰玥見娘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回想到今日的種種,心下不由突突跳了起來。
李氏見女兒滿臉緊張的樣子,再也不忍問下去,將心中疑雲打散,慈愛的望著女兒:「玥兒自小聰穎,今日行事又如此淡定,讓為娘看了甚是欣慰。」無論如何,她都是她李湘雲的女兒,是上天可憐他們,賜給她們的女兒。
慕冰玥知道娘親是臨時轉了話頭,她明白的知道,娘親已是起了疑心,只是不忍為難她。不是她想瞞著她們,只是她真的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更怕的是娘親不再愛她,反而怕她。可是今日一事讓她不能再自欺下去了,她也不能再留戀下去了。娘親的路還很長,而能陪伴她一起走下去的人,上天如今也給送到了眼前,她……必須抽身了。
李桐心裡早就隱隱有些猜測,只是一直未去深想,今日慕冰玥連番的舉動,讓她甚是意外。看到小姐的神情,知道小姐也有所懷疑了。可是看到小小姐沉默的樣子,讓李桐也是心生不忍,無論怎樣,小小姐是她看著長大的,她不想再管小小姐為何總是異於常人,她只知道小姐和小小姐都是她的親人,是她想守護的家人。
沈雪未注意到車內氣氛的異常,兀自開心的逗弄著籠子裡的北極狐,不時發出笑聲:「小姐,你快看剛才它還抬頭看奴婢了呢!」
慕冰玥心不在焉的應道:「知道了。」
沈雪不滿自家小姐的冷淡:「小姐,它剛才還抬頭看奴婢了呢!」
慕冰玥本是滿腹惆悵,此時被沈雪胡攪蠻纏一通,沉重的心情略略放下,含笑道:「怕是不耐煩你老去戳它吧!」
沈雪聽了不滿的直哼哼,到是消停下來。
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雲,淡淡的遮住月光,月光似銀紗織出的霧,朦朧的籠罩著大地。
家家燈都亮著,似天上的點點繁星,寥廓的蒼穹好像也在屏息靜聽著家家不時傳出的笑語。
「明年過節時姑爺應該在了。」李桐不想車內的氣氛沉悶下去,先開了口。
「是呀,到時咱們一家也就團圓了。」李氏慈愛的將女兒摟進懷裡,「玥兒,也可以有爹陪伴了。」
慕冰玥緊緊的偎進李氏懷裡,貪婪的享受著這一刻,她縱容自己最後一次沉溺在會讓她變得自私的母愛裡。
……
「到了。」車外車伕的聲音將慕冰玥拉回現實,她回過神,慢慢從娘親的懷裡離開,笑容重新回到嘴角,只因她不想讓她們察覺到異樣。
「大年下的,真是麻煩師傅了。」李桐下了車便趕緊掏出碎銀,放到車伕手裡。
「不麻煩,不麻煩。」車伕接過錢一看,頓時喜笑顏開,待五人都下了車,才將馬車趕走。
李桐將七丫放在床上後,便去熬藥,沈雪也放下手中的籠子跟著去幫忙。
李氏洗了娟帕,避過傷口小心的給七丫擦洗著,慕冰玥在一旁見娘親細心的照顧七丫,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
四人因要守歲,白天裡都補了一覺,夜雖深了,到是都沒多少睏意。沈雪服侍著七丫喝下藥後,便把北極狐拿了過去,四人逗弄著北極狐,年節裡因七丫的事,變得冷清的氣氛慢慢回溫。
寅時,躺在床上的七丫終於醒了,突兀的見了慕冰玥四人,嚇了一跳。在經過沈雪手舞足蹈的解釋後,眼裡才慢慢放下戒備,感激的望著四人。在等到李桐告訴她,她的賣身契已被撕毀時,七丫頓時痛哭出聲,哭了好一陣,
要不是四人哄勸,怕是要就此哭下去。
七丫哭夠了,喉中哽咽著,便要起身給四人磕頭,卻因為碰到傷口,又跌回床上。
李氏見了急忙將她按住,檢查了下傷口,見並未無礙,才放下心來,語道:「你受了傷,這些個虛禮就免了吧,相逢便是緣,你就安心養傷吧!」
七丫雖未完全聽明白,但大意還是知道,感激之下,卻又不知如何表達,直含淚望著眾人。
「那個女子為何對你如此狠心?」沈雪終究耐不住好奇,問道。
七丫一聽,雖是知道那女子在不會傷到她,可還是噤嗦了下身子,見四人都一臉關切的望著她,心裡一暖,慢慢說了起來。
原來七丫家中遭災,在六歲時便被家人賣給了那個叫商春的,小小年紀便隨著那幫人四處討生活,得的賞銀多些,她還能吃頓飽飯。若是收入不好,不說沒飯吃,還要被打一頓發洩。
慢慢的她們那個雜耍團混出了名氣,收入也漸漸好了起來,那個老闆卻經常拿了錢去,那商春家中的是位母老虎,脾氣極是爆烈,那老闆娘的父親又是那一帶出了名殺人不眨眼的流匪頭子,商春去的事終是被傳到了那母老虎耳裡。那母老虎的父親把商春打了個半死,還揚言商春再去,就給他扔到運河裡去餵魚,所以商春才收斂不少。
但是卻背地裡把的相好贖了出來,帶在身邊。而七丫年紀漸大,那商春便起了淫心,幾次想染指她,她謊說與老闆娘身邊的丫鬟小紅時有書信往來,威脅他若是他不收斂些,就讓小紅告訴老闆娘,商春這才收斂許多。而那鍾翠,因年紀越來越大,膝下無一子傍身,商春又不敢給她名分,見商春覬覦她,便懷恨在心,因而時常找事來責打她……
沈雪聽完一通狠罵,李氏和李桐也是怒上心頭。
李氏默聲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要遭受這麼多。」
沈雪小聲問道:「不知你以前叫什麼?」
七丫神情黯淡下去,回道:「就是叫七丫。家中姊妹多,我排行第七,所以叫七丫。」
李氏不願觸及她心事,不敢再問下去。
慕冰玥見娘親不忍的神色,微歎,開口問道:「你可與家中還有聯繫?」
七丫雖從沈雪口中知道,是眼前的女孩救下的她,可是見她神情淡淡,又一直默不作聲,不由讓她有些惶恐。此時聽她問起,不敢怠慢:「並未有聯繫。」
慕冰玥早有所料,接著又問道:「你現在是自由身,日後有何打算。」
七丫臉顯茫然,她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一天恢復自由身,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這一刻來的這麼突然,一時讓她無法看清眼前的路,她惶然自語道:「我已經無家可歸了。」說完兀自被自己的話驚了一下,她已經欠恩人很多了,她不能在拖累著恩人。
七丫急急道:「我明日就走的……。」
李氏見她小臉都變白了,忙道:「著急走什麼?安心養著就是,我們家雖不是富戶人家,但給口飯吃,還是可以的,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就留下吧。」女兒素來菩薩心腸,本就要收留她的,這會知道七丫無家可歸,更會讓她留下。到不如她出言挽留,省的七丫不知狀況,以為只一孩童願留她,其她人不願呢!
「這……這……」,七丫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
李氏調侃道:「你可是嫌棄?」
七丫慌忙搖手,急的臉都白了,「不是的,不是的。」
李氏正言道:「既不是,便把這當成自己的家吧!」
七丫一聽頓時泣不成聲,任誰哄也止不住。
過得好一會才哽咽著停下,李氏拿過娟帕給七丫擦拭眼淚,「哭出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