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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六章 文 / 暮成雪

    劉成他們回來了,話題自然不能再繼續。去開門的江夢源已經抹乾了眼淚,換上了甜甜的笑容。在喜歡的人面前,縱使那個人不可能喜歡你,也不願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某種同病相憐的原理,陶野看著江夢源的目光都很溫柔。她要吃的菜,只要材料有,陶野都默默地給她做了,在她下午趕回去上課之前,還甚至幫她遞包拿鞋子。

    江夢源蹲在門口繫好鞋帶,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悶聲說:「我不需要同情。」說完就「呯呯呯」地跑下樓了。陶野怔怔地站在那,她想,自己也不是同情,只是想對她好一點,因為……也想對自己好一點。

    吃過飯後,稍作休息,時麒開始跟敖燁練推手。在上課之前,拳館裡是很空曠的,徐意萱帶著她女兒到小臥室休息去了,陶野無處可去,只好靠著牆角坐著,劉成也在一邊觀看學習。

    陶野還記得那個夜晚,在公園裡的時候,時麒是如何輕鬆地把那個醉酒男人給打發走的,但現在看來,時麒完全沒有那時的愜意,一直都很認真的過招。

    現在這麼仔細一看的話,陶野覺得這個推手有點像跳舞,你進則我退,你這一隻腳上,我那一隻腳就跟著往後撤;手上也是來回往復,配合默契。其實她看到的定式推手和活步推手都還只是練習而已,很快時麒她們不再拘泥於那幾個動作,動起真格來。

    於是,陶野就看到時麒不時被敖燁或拉或拽或絆倒在地毯上,而她也沒有氣餒,反而越摔越開心,滿臉都在放光,那雙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亮一些。

    托著腮幫一直看著的陶野不免有些心疼,想了半天,在時麒又被敖燁抱臂摔出去之後,終於坐不住了。她跑到時教練的茶桌那裡,手忙腳亂地泡了一壺茶,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拳館中央:「別練了……休息休息吧。」

    敖燁雖然一直在摔時麒,但是也不是摔得那麼輕鬆的,他喘著氣十分感謝地說:「真好,正口渴了。」

    時麒也接了一杯,一飲而盡,然後喉嚨裡依然又乾又熱:「嘖,越喝越渴啊。」

    陶野於是就一路小跑地到廚房裡找到時麒慣用的大茶杯,把剩下的茶都倒給了她。

    轉著一捏就碎的小茶杯,敖燁苦著臉說:「怎麼不給我留一點?」

    「啊?」陶野頓時很不好意思,吶吶地說,「我再去泡一壺。」

    敖燁搖了搖頭:「算了,這個時候也不宜多喝。不過你對時麒真好。」

    他這話一說,陶野就連餘光都不敢掃向時麒那邊了,然後就聽到他又說:「不過那天你喝醉了,也是時麒把你背進車裡的呢。」

    「……」陶野立時瞪大了眼,「我……我怎麼不知道?」

    時麒正喝著那杯茶呢,茶水差點沒噴出來。那晚她們臨到要走的時候才發現陶野已經睡著了,叫她的時候她也只能勉強睜開眼睛,還是一臉的醉意。當時時麒也站在她前面,但她前面可站著好幾個人,可是陶野卻只定定地看到了她。那目光,時麒不敢去回想。不是沒有人喜歡過她,卻沒有人用這種凝視般的目光默默地注視她,這一眼好像可以雋久不變,讓時麒頭皮都要麻了起來。好在當時亂哄哄的,也只有她這個知情人清楚那目光的含義,她沒想到軟綿綿的人的目光也會有一種力量,讓她也禁不住想避開。後來時麒瞥見她嘴唇微微動了動,好似要說什麼,或者是已經說了什麼,但周圍太吵了,誰也沒有聽清楚。

    時麒覺得,那個時候的陶野,心神大概都是分離的,醉了酒的人最容易說真話,她的真話萬一是對自己說的,這一旦說出來可能就糟了。於是時麒果斷地擠出人群蹲到她身前把她往背上一拉,本著反正也不是沒背過的心態催促大家:「走、走、走,我送她回去。」

    當然,在外人看來,只會覺得她們關係好罷了,敖燁也不例外。

    被敖燁突然這麼一提,又是當著陶野的面,時麒覺得倒顯得自己好像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似的。

    而這事也的確讓陶野覺得像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胸膛,讓她又麻又痺。她無意識地絞著手,很想問,那天她是怎麼背自己的,又怎麼放進車裡的之類的細節。可是時麒就站在面前,她實在又沒有那個膽量。

    敖燁看時麒被自己摔了一頭的汗,就說了聲「休息十分鐘」,然後找劉成說話去了。劉成是個很安靜的人,他也是一直在邊上旁觀著,但如果你不注意的話,還真會沒發現有這麼個人盤腿坐在牆角。

    陶野不敢看敖燁離去的方向,但她更不敢看時麒,於是站在那裡,低著頭說了句:「謝謝你……」

    時麒拿著空茶杯,現在的喉嚨稍微舒服了一些,她的聲音也就柔和了一些:「你真不會喝酒,一醉就睡得不省人事……以後要注意一點,不然容易出事,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就這麼幾句話,再平常不過的關懷,只是出於彼此相識罷了,陶野都知道,卻還是忍不住酸了兩眼。

    看陶野垂著頭的樣子,時麒很有預見地小聲問:「等等,你又要哭嗎?」

    陶野抬起頭來,眼中確實亮晶晶的,但她畢竟還是忍住了,只是微微笑著說:「真的……謝謝……」

    再後來,時麒也沒有和敖燁推手了,她除了推手還要比賽個人的項目。太極拳比賽除了規定的競賽和傳統套路,其實還有一種自選套路,但是報名的通常比較少,因為很難。自選套路裡可以根據自身的動作特點和風格進行編排,這方面敖燁的經驗也很豐富,現在正好也給她做一些參考。

    於是陶野就看到時麒開始練一些很高難度的動作,可惜她一個都看不懂,於是

    她就挪到劉成那邊去,一個一個地問。

    一邊看一邊問,陶野才知道什麼叫前舉腿低式平衡、什麼叫騰空擺蓮、什麼叫二起腳單腳落地轉身接雀地龍……

    有些動作轉體不止一周,時麒有些能做成功,也有些失敗,成功了的她還是反覆練,失敗了的自然就和敖燁討論她失敗的原因然後繼續嘗試。聽人家說認真工作時候的人最有魅力,陶野覺得只要是認真的人,看著就都很有魅力。她平時看時麒教拳練拳都輕鬆自如的,卻從來不知道,在背後她付出的也許是別人的數十倍。突然想起那個晚會上時麒的出場,那個單手翻什麼的,想必也不會一次就成功,總是要無數次的失敗才會積累到質變的完美吧。

    不知道這世界上的事,是不是都可以無數次的嘗試然後引起質變,哪怕那些嘗試都是失敗的……

    嘗試了很多遍後,時麒終於基本確定了自己動作的順序和難度,並且一口氣練演了一遍。低式平衡的時候穩如泰山;騰空時輕靈如燕;那個轉身雀地龍落地無聲,隨即收發自如地起身……

    「好!」雖然是坐在時麒的背後,劉成依然咧開大嘴笑了,鼓掌讚歎,「一氣呵成,好!」

    時麒其實不止做了那幾個難度動作,所以短短幾分鐘的拳打完後,後背都濕透了,一時也只能站在那裡喘氣不已。

    陶野不自覺地咬著牙看著她微微起伏著的背影,甚至還能看到她短髮上的汗珠,看到她手指蒸騰的熱氣,她正出神地想著的時候,時麒突然轉過身來,於是她又看到那汗水在空中輕盈的跳落,看到那熱氣迤儷出曼妙的痕跡。更重要的是,她看到時麒的笑,有一些得意的,像個孩子一樣。

    「不錯、不錯,」敖燁在一邊也頻頻點頭,「比賽的時候就用這套,金牌應該就沒問題了。」

    時麒站在原地起碼幾分鐘後,才開始緩緩活動身體:「金牌什麼的,我也不在乎。」

    「不在乎練得這麼拚命?」敖燁笑她。

    像是吃到了上佳的美食一樣,時麒閉起眼來細細回味著。自選動作中的那些難度動作都是國家規定的,有難度等級的劃分,量化得也更細,但這些動作畢竟都是添加進去的,要和原來的套路融為一體,看不出絲毫突兀稜角,在編排上就有很高的要求。對於她來說,完美地完成一套這樣的動作,比拿那塊牌要更重要,她享受這個過程,非常的……享受。

    睡得好好的徐意萱被劉成那一嗓子給驚醒了,她打著哈欠出了門就看到時麒一臉很美的表情,而再轉個頭又看到坐在老公身邊的陶野——用女兒的話說,就是臉紅得像蘋果似的。

    「出什麼事了?」徐意萱問,「哎,小陶,你臉怎麼紅成這樣?」

    時麒終於從回味中回過神來,一睜眼,就看到陶野正慌張地捧著臉。

    「我……我有嗎?」

    「是激動的吧,」劉成笑著說,「連我都看得熱血沸騰。」他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可惜我年紀大了,做不來這些高難動作了。」

    徐意萱頓時完全沒了睡意,一個勁地慫恿著時麒再練一遍。

    「不行了,我累死了。」時麒說完軟了下去,往地毯上一攤,再也不能動了。

    「好好想想剛才的感覺,別丟了。」敖燁看了看手機,「我差不多要走了。」

    「走吧、走吧。」時麒揮著手說。

    臨到出門前,敖燁突然又回過頭來說:「時麒,你盯著夢源一點,她快高考了,別讓她玩脫了心。」

    時麒有氣無力地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其實大師兄對小師妹,也是特別好的。以前夢源小學的時候爸媽太忙,都是她自己下了課來練拳的,然後每次都是敖燁把她送回家。除此以外,有好吃的好玩的,自己都得排在後頭,什麼都得先讓著夢源來。也許就是因為敖燁對她的這些好,才讓夢源有了那些幻想,而那時夢源畢竟太小,說過幾次喜歡,敖燁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他結婚了,夢源也還說,但是就都失了表白的意義。

    表白其實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因為對於不喜歡的人,並不會改變什麼。但是表達得太多了,堆積得太高,那麼只要一睜眼也許就能看到。不知道師兄到底看到沒有……

    身體連一根手指都不願動的時麒,腦子裡卻天馬行空著,突然她的頭上被東西擦拭過,她微微轉頭,就見陶野跪坐在她身邊。陶野臉上的艷色已經漸漸淡下去了,只留下淺淺的一層暈色,她的聲音裡彷彿也染著這樣的一層顏色,聽起來就像能看到含苞待放的花蕾之類的物景:「擦擦汗吧,別躺久了……」

    從她手裡接過乾毛巾,時麒緩緩坐了起來。劉成和徐意萱進房間去看女兒去了,整個空蕩蕩的拳館裡,只有她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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