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野對太極拳投入了極大的熱情的同時,她發現自己也有些力不從心,她終於想到要換個地方住了。
以前住的離單位遠,想過搬,但是後來又學起了拉丁舞才沒挪地方,現在每天早晚來回波奔,確實很辛苦。自從上次被時麒以為搬家了後,她就真起了這個意,反正房子的租期也差不多到了,她就留心起來。
機會是一種很玄妙的事,說來的時候,它也就來了。
她們單位有一幢老房子,坐向不是太好,夏天曬冬天冷的。不過宿舍每層只有三戶,結構也是非常老式的,連廚房和洗水間都是在走廊的對面,好在不是公共的,每戶都有。房子雖然不太好,但終究是單位的福利,按照進單位的年份等等,打分排輩,她剛進單位的那年打了一次分,她太低就沒輪到。後來幾年那房子一直沒動,裡面即使有人搬出去了,也會有親戚之類的替進來,這成了單位裡約定俗成的規矩,也沒人去說。
這天陶野要下班的時候被同辦公室的主任留下來,原來有一個同事被調到別的市去了,他的那套房子就空了下來,主任就問陶野要不要住。
陶野自然是欣喜萬分。這房子就在單位的宿舍院子裡,雖然臨街,但第一是相對安全,第二是不管離單位還是鳴春公園還是拳館都很近。
「那老房子遲早是要拆的,只是現在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到時候如果你搬進去沒多久就要搬出來的話,挺麻煩的。」主任還是把大實話說在了前面。
「沒事,」陶野連忙問她拿到了鑰匙,「能住多久我就住多久。」
主任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我看你最近便裝比較多,高跟鞋也不怎麼穿了,好像生活有些什麼變化了嘛。」
陶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近運動的比較多一些。」
她們主任是個臨近五十歲的女人,平時沒事的時候最喜歡家長裡短。她們辦公室四個人裡,她年紀最小——當然她也不算小了,但相較而言,還沒有男朋友的她自然會成為大家關注的對象。
陶野今天確實又是一身運動衣,腳下一雙平底鞋,又梳了個馬尾辮,看起來倒像是個還在讀書的女孩。主任笑咪咪地習慣性地又說了一句:「運動雖然重要,終身大事同樣重要,要抓緊嘛……」
最後陶野被念得落荒而逃了。
下了班以後陶野就去看了一下那房子,前主人把東西都搬空了,她不得不好好規劃一下。
於是之後的這段時間裡,陶野去公園的次數就少了些,她要一邊收拾著自己現在住處的東西,一邊還得抽出時間去宿舍那邊打掃衛生。那房子又實在是老了些,陶野甚至懷疑前面都沒怎麼住人,線路也有些老化,她不得不請人來重新布了一遍。
就這麼忙了前後半個月,她才把宿舍弄得清爽了,又請了搬家公司,準備這個週日把東西都搬過去。
週六自然是不能做別的事的,在陶野的時間表裡,這一天是單獨給太極拳留出來的,或者說,是給時麒留出來的。
除了站樁以外,時麒又陸陸續續教了陶野一些其他的基本功,例如楊式的步法。楊式的步法被稱之為「貓行」,講究的是起落無聲。楊式太極拳看起來好像軟綿綿的,但是所謂的起落無聲的基礎都是支撐著你的那隻腳要非常的有力,才能讓你另一隻腳伸出去的時候能做到起落無聲,所以,很多東西從表面是看不出來的。
太極拳的練習很忌諱的一點就是有起伏高低,當你確定用哪個難度的架子來練之後,除非是「金雞**」或者「下勢」這樣的站立或下俯的動作外,那就都要全程那個高度,所以也對腿功很有高的要求。陶野開始學步法的時候只要她稍微站起來一點,時麒也不管在哪裡,那眼神就能「嗖」一下子射/過來,扎得陶野一哆嗦,就又趕緊低下一些去……
好在她站樁的馬步還練得不錯,不過幾天,步法就走得有模有樣了。
搬家的前一天,週六,照例陶野又去拳館學習。大約是想到明天搬家後一切都會變得方便起來,她的心情也就比較輕快,臉上一直都帶著些微笑。徐意萱無意發現了這一點,就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好事。陶野本來想說,但是時麒就在身邊,她怕她一說出來時麒會亂想,就閉口只管笑。江夢源卻沒這麼好的耐心,圍著她起哄,後來被時麒趕了去領著小孩子們踢腿,才消停下去。
時麒是猜不到陶野的喜從何來,她想了想自己一向態度還是很端正的,絕沒有給對方什麼臆想的可能之類的……也許她傻笑是因為另外找到了喜歡的人也說不定。
感情這種東西嘛,長情自然是好,能盡快走出不可能的灑脫其實也是值得表揚的。
不過她發現,陶野的腿比以前壓得高了些,為了防止她又用力過猛,時麒想了想還是上前去問她:「你腿壓這麼高沒事吧?」
陶野連忙把腳放下來:「會有……什麼事?」
「別再拉傷了啊。」
「好像沒有,我有注意的。」陶野微紅了臉,「我在家的時候試著下豎叉,好像……可以做到了。」
「哦?」時麒斜著眼看她。看起來自己猜測還是錯誤的,這動不動就躲躲閃閃的眼神到底是要幹什麼啊。
徐意萱也在邊上壓腿,忙插/進話來:「聽說你要開橫胯?」
陶野連忙擺手:「我還沒決定……」
聽起來她還真不怕痛似的。時麒抬著下巴指了指地:「你下個豎叉給我看一下。」
陶野硬著頭皮蹭到地毯邊上,分開腳壓了下去。
她這動作一擺開,邊上剎時就圍上一圈人來。江夢源首當其衝,踢著擺蓮腿就過來了,一邊把腳背拍得「啪啪」作響,一邊驚叫:「小師妹,你下去拉?」
下……是下去了,不過還差一點,但差的那一點,就是最重要的一點。時麒幫陶野把腳擺正了,可惜了,要整個腿根都貼地才行。
「大師姐幫她拉一下腳唄。」徐意萱也在一邊看著,然後轉過頭來誘惑陶野,「幫你拉一下,頂你自己壓一個月的腿哦。」
陶野注意到徐意萱說的是「拉」,而不是像江夢源上次用的是個恐怖的「撕」字,頓時就存了幾分希冀地抬頭看向時麒。
時麒想了想:「行,試試你怕不怕。」說著就拉起了陶野,一邊把她拉向一面牆壁,一邊讓江夢源過來幫忙。
陶野稀里糊塗地被時麒推到了牆上,隨後徐意萱和江夢源都笑著靠近了她,一左一右兩面夾住了她。
「這是干……幹什麼呀?」陶野十分弱氣地問,很有種被不良學生堵在角落裡敲詐的錯覺。
「怕你搖動站不穩而已。」時麒說著彎下腰去,鉗住了陶野的一隻腳踝,從正面扳了起來。
陶野低呼了一聲,傻傻的看著時麒的動作。她以為是要坐在地上拉腳之類的,原來這樣也行。
時麒慢慢將陶野的腳抬了起來,她給很多人開過胯,腳在手下一提起來,她就能感覺到鬆緊。果然陶野腿上的韌帶看起來比前段時間好多了,一直往上提,她也沒有露出不適的表情來。時麒手頓了頓,突然矮下去一些身子,把陶野的這隻腳給扛在了肩上。
被她扛住腳的陶野完全的,呆掉了。她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和誰用這種姿勢靠近過。她是該說這姿勢狂野呢,還是豪放……可這些詞都跟她陶野沒有半點關係,雖然她名字裡面就有一個野字。
腳被時麒扛住,時麒慢慢站直了身子,陶野這時才有了一點大腿下被拉扯著的感覺。
「吸氣……」時麒輕聲說,等陶野照做之後又說,「吐氣……」然後在陶野一邊吐氣的同時,往前走了一小步。
離得越近,腿便被扛得越高,這早已經超過了陶野平時能壓到高度的極限了,但是陶野沒有吭聲。
因為時麒還在靠近她。
腿雖然被抬起來了,但因為是被迫的,站立在地上的那隻腳就忍不住跟著虛浮起來,身子也有些不穩,這個時候江夢源和徐意萱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腿要抬高,身子放端正也很重要,被兩邊的人一夾,她想歪都不行。而時麒也伸了膝蓋過來,從正面頂在了陶野無力的那條腿上。
而做到這個動作的時候,時麒已經離陶野很近了,近到不適合轉移開目光,只能看著對方的的距離。
「哦,超過頭頂了。」江夢源叫了一聲。
陶野沒有聽到,在時麒一聲聲的命令裡,她慢慢的放緩了呼吸,知道大家都鉗制著她她也不會摔倒,所以也放鬆了身體,結果被扛在時麒肩上的那隻腳,就這麼突破了她自認的生理極限的,超過了她的頭頂的高度。
離得太近了。
陶野突然意識到這樣一件事。她轉不開頭,直愣愣地看著對面的時麒。時麒微微皺著眉,也看著她。
時麒的目光裡,沒有任何的內容,但是陶野想,自己的目光裡,只怕會有盛不下的內容,在那內容即將要溢出來的時候,陶野猛得伸出雙手抓住了時麒的手臂,企圖格開一些安全的距離出來。
可是終究這不是由她說了算的,時麒走近,她們就近了,時麒往後退了一步,慢慢把她的腿放下來,她們自然就離得遠了。
放下陶野的腳後,時麒幫她彎曲上提了幾次,放鬆了一下,這才注意到,陶野頭上有些隱隱的汗。
「……痛?」時麒問。
陶野搖頭,把臉低下去埋起來,露出些粉紅的後頸。
「換只腳。」
陶野抬起頭來,咬著牙。
「只拉一隻腳的話,你不怕走路成跛子嗎?」江夢源在邊上取笑說。
「……」
有了剛才的經驗後,陶野盡量讓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兩邊的人身上,一邊問她們是不是也經歷了這些,一邊請教怎麼才能在拉筋的時候不那麼痛……
陶野想,她可以一個人偷偷的看對面的人,但對面的人一旦也看過來的話,她反而就變得沒有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