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抹黑抱著臂疾風般向二樓杜成淵的臥室去。
到了門前,剛準備彎下腰卻發現,現在不是貓的身體,鑽不進去洞了噯=。=
方致直起身去摸門把手,對於他來說,還是有點高了,還好踮起腳勉勉強強能勾到把手,手軟綿綿的,腳也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咬牙用身體往下壓扯把手,啪嗒,開了。
方致費力的推開門,暗道,貓也有貓的好處,最起碼如風般來去自如!
縮了縮腳趾頭,伸手打開旁邊的燈,方致看了看窗簾大開的窗戶,先跑去拉上窗簾才熟門熟路的去衣櫃那裡,推開衣櫃的推拉門,跑到家居服那一欄,依舊要墊腳才能拿到衣服啊,真不方便。
拿下來的是一件圓領衛衣,灰色的,之前方致見到過杜成淵穿,衣服上沒有什麼花紋圖案,細看的話會發現衣服左胸上有衣服牌子的黑色標誌,是一個獅子頭,鬃毛飄逸飛揚,表情深沉威嚴。
從衣櫃裡衣服的風格就可以知道,杜成淵是個極簡主義,皆是設計簡單的衣服,偏愛黑灰,暗色調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卻不覺得冷硬無趣,反倒襯得那張有著深邃五官的臉更加俊逸,成熟中透著卓然氣質。
當然,在家裡換上居家服就又是一個樣子。
現在,方致把對於他來說超級大的衣服套到身上,肚子以下的部位空蕩蕩的,還是覺得冷,又找了個坎肩套在衛衣的外面,穿得雖然不倫不類,但好歹暖和了不少。
屁股後面的尾巴被衣服壓的耷拉在下面,不時掃著屁股,癢癢的,方致用手撓了撓。
擼了一把尾巴,不讓尾巴上的毛太翹。
穿好衣服又彎腰在下面的抽屜裡找了兩雙杜成淵的襪子,套在腳上,也是大了好幾圈,因為嫌棄穿拖鞋太大,行走不方便,方致直接套著大襪子下了樓,想到樓下那傢伙*的躺在沙發上,瞬間連去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的心情都沒有。
換好衣服出臥室之前,想起杜成淵的臥室洗浴間裡也有浴巾,一條肯定不夠用,就進去順便把裡面的浴巾也拿了出來,手腳並用的踩著浴缸,玩雜耍似的在上面踮起腳伸著手拿下來的,好幾次都差點摔下來,也是有點驚險,對於小朋友來說。
拿好出去的時候,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浴室鏡子裡一點點腦袋的自己,眼睛以上的部位都能看得到,如果踮著腳還能看到三分之二的鼻子。
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湊近了一點,看到自己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下意識動了動,鏡子裡面的貓耳也跟著動了動,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異變,但感覺很酷炫呢,雖然心裡七上八下,沒著沒落的……
嗯……睫毛又密又長,捲曲上翹,眼睛圓圓的,像杏兒,眼珠兒的顏色意外和貓眼不同,是黑色,黑色他喜歡,頭髮也是黑色,光看上半張臉看不出什麼……方致努力蹦起來,頸脖以上在鏡子裡一閃而逝,站穩後拍胸狀,是一張讓他很安心的亞洲面孔,就是臉蛋看起來有點小肥!
包子臉什麼的,有點惆悵。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既然他能投成一隻貓,那麼忽然變身這事兒,他的接受度也比普通人來的高,最初的衝擊力現在已經大打折扣。
抱著團成一團的浴巾,沒有繼續照鏡子,方致晃晃蕩蕩的進來又搖搖擺擺的出去,還有,沒有忘記隨手關燈,節約用電。
不太習慣走路,加上腿上也沒什麼力氣,吶,不止腿上沒力氣,其實渾身都沒啥力氣,感覺骨頭跟麵條似的,很想躺在沙發裡窩一會兒。
忍耐著那種軟骨頭想立即躺倒的欲.望,方致來到一樓,走到沙發前,把沙發旁邊長長的,像樹枝分叉造型的觀賞燈打開,淡淡的光亮,足以照清楚沙發上的人。
不知是燈光的緣故還是什麼,杜成淵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嘴唇毫無血色,一隻手臂搭在額頭上,眼睛緊緊地閉著,方致把之前的浴巾抖開搭在杜成淵的身上,做完這個工作,方致只覺得好累啊……
然後用從二樓拿的浴巾給杜成淵擦頭髮。
喝醉的杜成淵看起來很安靜,就像睡著了一樣,或許他真的睡著了。
想東想西的方致給杜成淵的頭髮擦得差不多干後,開始愁他身上的衣服要怎麼辦,外套濕成這個樣子,愁死他算了。
身上的衣服袖子過長,老是滑下來,打擾他工作,方致停下手上的動作,先挽起自己的袖子,一層一層挽上去固定,衣服大到直接遮到腳踝,褲子這岔直接省了。
因為領子對於他來說有點大,露出一小半圓潤白生生的肩膀,赤.裸的皮膚暴露在空氣裡,方致覺得自己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扯了下肩膀處掉下去的衣服,正在愁杜成淵的外套要怎麼弄,忽然沙發上的人動了下。
似乎喝醉的人也感覺到了身上沉甸甸的,令他不舒服,慢慢撐起身體,閉著眼睛脫外套。
主人就算喝醉了,脫起衣服來也這麼慢條斯理井然有序,脫了外套解開領帶,方致看著他將這些都扔在地板上,閃躲的有點慢,被杜成淵的丟過來的領帶砸到,啪的下,貼在了他的臉上。
鼓著臉默默的拿下來,看到脫了外套,領帶的杜成淵重新倒在了沙發上。
跑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褲子,還好,褲子沒有濕透,只有褲腳被砰濺到了不少。
方致把兩條濕潤的浴巾拿下來,又去拿羽絨被,羽絨被很輕,但折在一起抱在懷裡,對於這外貌個子,看起來只有兩三歲的孩子來說,也是一種挑戰啊。
/>這下比之前更加搖搖晃晃,襪子掉了一隻都沒停的意思,看樣子是一鼓作氣,怕氣洩了就得重新再戰。
等到把杜成淵安置好了,方致也累出了一身汗,靠在沙發旁邊,慢慢滑坐在木地板上,將礙事的尾巴扯到一邊兒,方致撐著腦袋有點睏倦。
扭頭看向沙發上的杜成淵,站起來伸出小手推了他一把。
杜成淵沒有動靜,休息了一會兒的方致感覺到冷,確定杜成淵沒什麼反應後,先坐到沙發上,接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掀開羽絨被,縮了進去。挨著杜成淵的身體,捲縮成一小團,冰涼的小手和小腳終於在旁邊的溫暖下舒服了不少。
緩和不少的方致翻了個身,面向平躺的杜成淵,一隻手搭在杜成淵的身上,一隻腳搭在他的腿上,像只樹袋熊一樣,做完這個動作,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
好累啊……
好想睡覺啊……
可是也想去照照鏡子,仔細的看看變身後的自己呀,擠出一點因為打哈欠而湧出的眼淚,方致心裡想著事情閉上了眼睛,他的尾巴垂在沙發下面,腦袋蹭了蹭被他抱住的杜成淵的胳膊。
算了,還是先睡覺,等醒了再去照鏡子,不急在一時。
於是,瞌睡蟲打敗了好奇心。
*
翌日,杜成淵揉著頭疼欲裂的腦袋從沙發上坐起來,然後從胸口掉下來個沉甸甸的東西,下意識伸手去撈。
遞到眼前。
是燦爛。
杜成淵把燦爛放到旁邊,揉著腦袋從沙發上下來,站起來,低頭看到自己衣衫不整,連鞋子都沒脫的樣子,蹙起眉頭,垂下揉腦袋的手,轉身上樓。
沙發上的方致睡得香甜,被杜成淵接住身體又放下,經歷這樣動盪的過程,都沒睜開眼去看一下。
杜成淵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腳步,詫異的扭頭看向沙發,為什麼沙發上有別的衣服?地板上的衣服是自己昨天穿得沒錯,可他不記得自己有穿衛衣和坎肩?
木板上還有兩條浴巾……
掉在地上的藍色羽絨被……
坎肩是套在衛衣上,就這樣欲掉不掉的在沙發的邊沿處,旁邊窩著燦爛。
再次伸手揉眉心的杜成淵,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昨晚上都幹了些什麼,他只記得從酒吧裡出來之後,找了個代駕,車在行駛中還有些意識,後來看到嘉月苑的大門,記憶到這裡便想不起來後面的事情。
連怎麼進的門都不記得。
頭疼。
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杜成淵決定先上樓洗個澡。
刻意將為什麼會去酒吧喝酒這件事擱淺,那種痛苦和衝擊,讓他想一想便覺得心臟正被尖銳的利器一刀刀凌遲。
然而,這又是人為能阻擋的嗎?
杜成淵無法控制的又想起那個畫面,黑白照片上的青年笑容明朗飛揚,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突然襲來的眩暈讓他下意識扶住樓梯扶手,繃著的臉此刻越發蒼白,毫無血色,痛不可抑般慢慢佝僂起身體,閉上眼睛。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呵——
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可等到真正面對的時候,為什麼還是不能承受這種痛楚?
明明有所預感,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卻還是不願相信。
……
那天,當杜成淵站在青年的墓碑前,看到青年的照片時,忽然笑了,他顫抖著手去摩挲墓碑上的照片,在心裡道了一句:好久不見。
照片上的人笑容依舊燦爛,那樣的笑容在法國糟糕的天氣裡,總是能讓他感到愉快,漸漸地,忍不住期待與他見面。
杜成淵記得,也是這樣的陰沉天氣,他們一起從美術館出來,忽然下起了雨,毫無準備的兩個人在雨中穿行,雨越下越大,他們不得已停下腳步,在咖啡館的屋簷下躲雨,站在身旁的青年撥拉了下被雨水打濕的劉海,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什麼時候生日?」語氣隨意的像是忽然想起來,有點無聊,姿態閒散。
雖然他此時此刻以及這樣的環境,他的問題顯的有點天馬行空,還好他已經習慣,沒有像第一次被他飛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剎那頓住,無比自然的接茬。
「三月份,已經過了。」說完後,鬼使神差的又綴上準確的日期。
「哦,好可惜」說完,忽然笑嘻嘻的看著他說:「不過這樣,也給了我為你準備明年生日禮物的時間吶,哈哈。」
說完自己覺得很有趣的樣子,叉著腰仰頭笑了起來。
永遠恣意飛揚的笑容。
馬上就快三月了,看來……你的禮物我永遠也收不到了。
小騙子。
天空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身上,手上,冰冷刺骨。
杜成淵自此深刻的體會了那句——世間有許多的不告而別是因為來不及告別。
從來不知,竟有這般的疼,這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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