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冬說他沒承認,溫季清信了,他們就以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事後溫季清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年齡倒退了智商也跟著倒退了麼?那家人既然已經找上門了,手裡就肯定多少有點證據,怎麼可能是薛天冬說不是他們就真的認為不是了呢?
可是從那之後薛天冬的那些家人也的確是沒有再找上門來了,溫季清漸漸的也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時間繼續不緊不慢的走,隨著薛天冬和溫季清漸漸長大,他們兩個能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多,生活總算不是那麼捉襟見肘,而薛天冬總是時不時的帶回一些東西來,有的時候是吃的,有的時候是日用品。
在持續了一個月之後,溫季清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薛天冬手裡的零花錢,然後再算一下他拿回來那些東西的價值,根本就不是薛天冬能夠買得起的!
於是在薛天冬又一次帶回一堆罐頭來之後,溫季清站在他面前嚴肅的說道:「十七,過來我們談談人生。」
薛天冬一臉茫然的看著他跟著溫季清到了臥室,溫春玲也偷偷摸摸的想要跟進來,卻被溫季清無情的關在了門外,只能在外面不停的撓門表示抗議。
溫季清沒搭理妹妹只是問道:「來吧,首先我們需要談談你這些東西哪裡來的?」
薛天冬很坦然:「別人送的。」
「誰送的?」
「這個重要?」薛天冬有些難以理解的看著溫季清,有東西就可以了,幹嘛還要管誰送的呢?
「當然重要,君子不吃嗟來之食。」溫季清隨口就來了這麼一句,不過說完了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勁了,他這一句話就把薛天冬多年之前的生活全部達成了非君子的標籤。
不過薛天冬並沒有在意只是說道:「是我……應該叫他外祖父吧?他派人送來的。」
溫季清愣了一下:「你……外祖父?也就是說……就算你不承認,他們也還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薛天冬點了點頭,溫季清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那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把薛天冬帶回去,反而時不時的給他送點東西,也沒有找到他們家來騷擾,這老爺子想什麼呢?
薛天冬一臉無所謂:「他愛怎麼想怎麼想吧,管那些幹什麼?」
溫季清看著薛天冬:「他給你東西你就收下了?那什麼……你不會……呃,心裡覺得彆扭?」
薛天冬笑了笑,但是笑意卻並沒有抵達眼底:「為什麼不拿?」
溫季清頓時被他問住了,為什麼不拿?不是一般這樣的都會很有骨氣的將東西還給對方,用行動表示老死不相往來麼?書裡的主角都是這麼幹的啊!如果非要說有個原因的話,估計就是因為自尊心?
不過,溫季清很快也明白了薛天冬的想法,其實薛天冬也的確很有自尊心,只不過他更冷靜也更現實而已,哪怕他心裡無比討厭那家人,不願意跟那家人有任何往來,但是在他有困難,而對方明顯是在幫他的時候,他也可以放下那些自尊去接受這些幫助。
在薛天冬的信念裡,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溫季清想到這裡直接就說道:「不想要可以不要,我們又不缺這個。」
說實話,薛家人送來的東西其實並不怎麼接地氣,對於溫季清他們而言,一箱子精美包裝的水果罐頭並不比一袋子大米更加貴重,那些東西也只會讓溫季清想要賣掉換錢而已。
薛天冬搖了搖頭:「無所謂,他們給我就拿著,不給就算了。」
薛天冬還沒有報答溫季清的能力,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雖然有借花獻佛的嫌疑,卻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夠對溫季清好的辦法了。
最後溫季清也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揉了揉薛天冬的頭,結果被薛天冬握住手腕面無表情的說道:「沒大沒小!」然後薛天冬還反手將溫季清的頭髮揉成了雞窩。
溫季清憤怒的對他齜牙,薛天冬伸手捏著他的下巴笑道:「呦,牙挺白。」
就在他倆鬧騰的時候,門外的溫春玲終於是忍不住了,一邊撓門一邊嚎了一嗓子:「哥,我餓!」
溫季清:……他就是個保姆!
說實話,弄清楚了這些東西的來龍去脈之後,溫季清就一直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那種人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或許那些人只是想要軟化薛天冬的態度?想要一點一點的打動他?
薛天冬中考的時候以全市第一升入了市一中,溫季清當時興奮的帶著楊飛和麻桿兒幾個好好的出去吃了頓飯。
結果這一頓飯就吃出問題了,溫春玲回來就開始感冒發燒,一開始溫季清沒有放在心上,只不過接下來溫春玲就出現了反覆發燒的症狀,這一次溫季清不敢隨便給她吃退燒藥了,直接帶著去了醫院,生怕耽誤下去會轉成肺炎。
結果沒有轉變成肺炎,卻感染了病毒性心肌炎並且引起了急性心衰竭和肺水腫,哪怕不用做手術也需要長期吃藥治療才可以,可是這一切都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有錢能夠買得起那些藥。
薛天冬看著溫季清知道消息後臉色蒼白的樣子,伸手抱住他輕聲安慰道:「不要擔心,沒事兒的,小玲會好的。」
溫季清一臉茫然的看著薛天冬,急性心衰竭再加上肺水腫聽起來就很嚴重,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明明上一世的時候溫春玲並沒有得這個病,難道是他照顧的不好?可是他明明已經很小心的注意溫春玲的吃穿以及思想教育了
,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溫春玲這一病幾乎讓溫季清花光了手裡大部分的積蓄,後來就連溫春玲住院的錢都是他努力擠出來的。溫春玲生病的這段日子,他和薛天冬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只能喝粥吃窩頭。
其實這些都不是讓溫季清最難受的,最讓他輾轉反側的是薛天冬的學費。高中的學費不多,但是近些年通貨膨脹,一年的學雜費加起來都要三百塊,一個暑假的時間他去哪裡弄這三百塊?更何況溫春玲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後續的治療費用也不低,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有病卻不治吧?
溫春玲住院的時間不長,或許是因為薛天冬和溫季清兩個人最近都是一副疲憊的樣子,溫春玲回家之後從來都是很安靜的自己看書,很少去麻煩哥哥們。
而溫季清在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辦法之後,只能轉頭去找薛天冬:「十七,來,我們談談。」
薛天冬勾了勾唇角問道:「談人生?」
溫季清苦笑,這都什麼時候了這貨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薛天冬知道溫季清在擔心什麼,所以還沒等溫季清開口他就說道:「不要擔心,會有辦法的。」
溫季清搖了搖頭,他想不到什麼辦法了,當年他可以小打小鬧的倒賣具養活三個人,但是如今沒有營業執照擺攤只能是被城管追著跑的下場,更何況要在兩個月之內湊出三個人的學費,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薛天冬自己的學雜費加起來就三百,溫季清的一百五,溫春玲的八十,這加起來就是五百多,更何況他們還要吃喝交水電費。如果不是這個破房子不值錢,溫季清都破罐破摔的打算賣房子了。
薛天冬看著溫季清黯然的樣子,抿了抿嘴半晌才艱難的說道:「沒關係,大不了……我……我不讀了。」
說完之後,薛天冬心裡忽然就鬆快了。大不了也就這樣了,他想,反正能夠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住,能夠吃飽穿暖還能上學,本來就是他運氣好撿來的,如果沒有碰到溫季清,或許他現在跟外面那些目不識丁的小混混也沒什麼區別。
只是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曾經夢想過的大學對他緩緩關上大門。沒什麼大不了的,薛天冬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出人頭地的路不止一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他不一定非要去讀書。
只不過溫季清太瞭解他了,他知道薛天冬對唸書這件事情有多執著,好像只有在學校裡,他才能夠不用面對那麼多有色眼鏡,能夠擺脫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份,憑藉著自己的努力高人一等。
溫季清茫然的看著他,忽然有點自我懷疑,我重生這一次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他心裡想著,他已知的那些東西沒有任何可以將他們從眼下這個拮据的狀況中拯救出來的辦法,他所擅長的東西如今在中國還沒有普及。
他甚至連電腦都摸不到,他最引以為豪的那些東西,在現在根本……什麼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