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裡走到景區這邊沒有花太大功夫,路上也還算順利,然而真到了觀景瀑布前,卻出了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跟其他景區的做法一致,這邊的瀑布也修成了簡陋的「水簾洞」,崖壁上佈置出水口,安裝人工瀑布,下面則修成了個七八米寬的大池子和一個半開放式的山洞,可能是因為之前出的幾次事故,水潭邊還有一道防護欄,阻止遊客攀爬過去照相。大半夜的,上面的人工瀑布早就停水了,整個水潭一片漆黑,只有夜露墜入水潭的滴答響聲。
一切都平平無奇,然而曾靜軒手裡的羅盤卻開始顫動,磁針直直指向水潭正中,盤相卻是投針,輕巧的針尖在天池中半沉半浮,凶吉不定。庚金位的陣局顯然已經被開發商破壞殆盡,但是那個寶貝還沒出土,反而被水潭掩住了蹤跡。
「東西竟然在水池子裡。」望著眼前那不算深也不算淺的水潭,曾靜軒皺起了眉頭。
水本來就屬陰,就算是風景區的人工水池也算不上安全,更別提之前發生過的事故,萬一這附近再冒出個邪祟,下水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探頭看了下不算太渾濁的水池,姚煒輕笑了一聲:「難怪會在這附近出問題,得了,我下去看看吧。」
說著他就開始脫外套,看起來像是想要下水,曾靜軒不由一把拉住了他:「太危險!」
「那也總比你下去好。」姚煒毫不客氣的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下水是個什麼德行。」
曾靜軒是真不會水,聽到這話就是微微一僵,但是抓著對方的手並沒有鬆開,姚煒挑了挑眉,表情正經了一些:「我是說真的,反正這水池子又不深,真要出什麼問題,你的道術也比我強太多了,在岸上總歸更好施展。別忘了你那個好外甥還在山溝溝裡等人呢,現在也不是拖延的時候。」
這話正戳在了曾靜軒的軟肋上,一想到張修齊,他臉上就多出了幾分躑躅,姚煒趁熱打鐵道:「而且之前出的兩次事故都只是遊客被劃破了小腿,連致殘都沒有,更沒出過人命,不論池子裡有什麼,總不會是太凶的東西,你放心,怎麼說我也是嶗山一脈的,自保還是能行的。」
又遲疑了一陣,曾靜軒終於鬆開了手,沉聲說道:「一切小心為上,不要逞強,真找不到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這話聽得姚大鬍子眼睛都瞇起來了,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可捨不得扔下你。」
這句調笑可有些出格了,然而曾靜軒難得沒有反駁,只是走到了一旁布起防禦陣勢來,姚煒搓了搓鬍子,猜不透他是聽習慣了還是真有些鬆動,不過再怎麼有想法,現在也不是時候。回過神來,他飛快脫掉了外套和登山靴,又伸進衣袋裡掏出一把東西,掛在脖子上,這才翻過欄杆,往池中走去。
初夏的山中氣溫算不得高,池水更是冰冷,只是赤腳踩進池子裡,姚煒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估計這池子修得也有段時間了,池底長出一層滑滑黏黏的青苔,還有大小不一的鵝卵石作為裝飾,很不好走,他伸平雙手努力保持著平衡,一點一點向剛剛曾靜軒指過的方向走去。在他胸前,五隻形態不一,由桃木雕成的小鬼木像發出了微微的光芒,這玩意名叫五鬼鎮運鎖,也是嶗山派的看家本領之一,只要不是極為兇惡的邪煞,這五鬼會幫他扛過最少一擊。
在頭頂的led燈和胸前隱隱白光的映襯下,姚煒緩緩走到了池子正中,可能是害怕遊客出危險,這潭池水並不很深,只埋到胸前。站在那兒,姚煒先用腳在附近探了一遍,修這種水池,肯定是要做防水處理的,因此就算下面佈滿了泥沙卵石,看起來自然天成,池底依舊是人工開鑿,還專門鋪上了一層防水布。他踢開了附近的石塊,又用腳心在地面上踩了一圈,最終在一個微微凸起的地方停了下來。只是光腳站在那裡,就有一股寒氣從腳心竄上,跟普通的地面差別不小。
姚煒抽出了插在腰間的匕首,沖岸上喊道:「這下面可能有古怪,我挖挖看!」說完,也不等回答,他就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站在池邊,曾靜軒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池中心泛起的漣漪,姚煒的動作其實不算大,然而這樣一頭扎進水裡,反而讓人放心不下。嘩嘩的水聲替代了原先的寂靜,還有些深色的泥沙翻騰了上來,曾靜軒在心底默默數著秒,簡直繃緊了渾身所有神經。
半分鐘過去了,然後是一分鐘、一分半、兩分鐘……一直等了將近三分鐘,水底那人依舊沒有浮起來,曾靜軒不由踏前了一步,高聲叫道:「姚煒!」
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水聲,曾靜軒的面色徹底變了,縱身一躍跳進了欄杆中,就想衝進水裡把人撈出來,然而當腳剛剛接觸到水面時,只聽嘩啦一聲,有條身影從水裡冒了出來。
姚煒一抹臉上的水,高聲答道:「我沒事!剛剛挖到了個東西,不過有點深,再等一下就好!你站那兒別動!」
曾靜軒懸起的心臟頓時落了下來,然而還沒等抽腳離開,池邊突然傳來「咚咚」幾聲輕響,就像有什麼不大的東西墜入了水中,如果是普通地方,這聲音可能還不會引來注意,然而此時此刻,卻由不得人大意,兩人的視線一起投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然而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姚煒只覺得頭皮都要炸起來了!
只見水簾洞內部的巖壁上,冒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小蟲子,說是蟲子,長相卻有怪異的很,圓圓的身體上長出了至少四對長腿,前頭還有一雙跟青蛙類似的蹼爪,臉孔正面竟然有三隻細小的眼睛,就像變了異的蜘蛛一樣。那群東西如今正在成群結隊的往水裡跳去,看起來像是要向姚煒撲去。
這尼瑪不是厭物嗎!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大堆?姚煒頓時在心裡罵了起來,但是他的動作不停,一個猛子又扎回了水中,手上一用力,拔出了埋在土中的那塊大石頭,又用匕首狠狠挖
挖了起來,他要找的東西就在下面,這時可不能前功盡棄!
曾靜軒當然也認出了那群東西,心裡咯登就是一下,這群小怪物名叫厭物,乃是一種個頭小、危害性也不高的精怪,就像傳說中的「虛耗」一樣,最擅長的就是做一些偷雞摸狗、搗亂敗興的勾當,估計是把這片水潭當成家了,因而誤入的遊客才會被它們使手段割傷,驅趕出水潭。由於沒什麼陰煞之氣,連他們都沒發現這群傢伙的存在。
然而這些小厭物從來都是膽小怕事,他們兩個又不是沒有法力的普通遊客,它們怎麼現在突然成群結隊冒了出來,還想去襲擊姚煒呢?
容不得多想,曾靜軒立刻沿著原路跑了回去,剛剛布下的陣法還在岸上,對付一隊陰兵都綽綽有餘,更別提幾隻厭物。只是他跑的快,那群小厭物游動的速度也不慢,飛也似的竄到了池心!
只聽嘩啦一聲水響,姚煒從潭中冒出頭來,他的手臂、肩頭、甚至頭頂都爬滿了那群可惡的小東西,尖利的爪子已經摳入了肉中,五鬼鎮運鎖防的是陰煞,卻沒法抵擋這種精怪,在水中動作又不利索,就連打都不太方便,他也不敢停留,一手揮動著匕首開道,另一手緊緊鑽成拳頭,呲牙咧嘴的向岸邊游去。
這時曾靜軒已經來到了剛剛布好的陣前,一張黃符就拍在了陣中,只聽嗤拉一聲裂錦之聲,符紙碎成了兩半,那陣竟然沒能發動成功,估計也是這些小厭物在作怪,曾靜軒毫不遲疑割開了手心,一蓬熱血灑在了陣眼的雞喉之上,這還不夠,他又從懷裡掏出了剛剛拿到的王玄鳥鏡,把鏡子楔入陣心!
這鏡子可是鎮在離火位千年的寶貝,只是往陣心一放,一道天光立刻投入了鏡中,隨即,耀眼光華閃現,天下萬物相生相剋,這炎火一出,那群小厭物就嘰哇一陣亂叫,隱隱有四散的傾向,曾靜軒不敢遲疑,反身又衝入了水潭之中,手中的短劍毫不停歇,把離得近的厭物全部劈砍成了兩段,伸手一把拉住了姚煒的手臂,狠狠把他拽出了水面!
一出水,那些小厭物像是再也不敢跟上,輕輕一陣亂顫,就又嗖嗖跑開,消失的無影無蹤。姚煒啪在岸上喘著粗氣,身上已經多出無數道血痕,就連那把大鬍子都被揪掉了不少,變得坑坑窪窪起來。然而他也不顧身上的傷痛,一翻身,把緊緊攥起的拳頭抵在了曾靜軒面前。
「這玩意應該就是庚金位的寶貝了。」雖然滿臉都是血印子,姚煒還是露出了點笑容,攤開了手掌,只見掌心躺著一枚不是很大的銅質臥虎像,這東西在古代也是有專有稱呼的,名喚「虎符」,乃是帝王制約將領的調兵信物,只是有唐一代,為了避諱,才把虎符換做魚符或是龜符,後來漸漸被銅牌替代。這樣一枚古香古色的虎符,至少應該是兩漢之前的東西才對。
然而這麼個不論是當物還是當法器都相當貴重的玩意,曾靜軒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盯著姚煒問道:「你還好嗎?厭物身上也有些邪氣,要不先處理一下……」
姚煒挑了挑眉,露出了個笑容,捏著虎符的手一翻,把東西塞在了曾靜軒手中,順手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物理攻擊擋不住,這附魔攻擊還是能防的,軒哥你別擔心,咱家五鬼鎖也不是白給的。」
手上的動作太過輕佻,曾靜軒立刻就回過了神,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接過了那枚虎符,輕輕撫了撫上面「甲兵之符,右才王,左才武安」的錯金銘,歎了口氣:「這東西,恐怕是武安君留下的,難怪這麼一座山林裡,竟然會聚集了如此多的陰兵。」
武安君,換一個名字估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奠定了大秦王朝一統天下基業的殺神白起,因為長平一戰坑殺了四十萬招兵,他身上帶的殺伐之氣可謂舉世無雙。虎符這種東西,向來都是帝王調兵遣將的信物,白起後來自刎身亡,虎符理應也該銷毀,誰能想到竟然還有半枚留存於世。
而這半枚虎符,也正是鎮壓地氣,統帥陰兵鬼將的法寶,任是什麼鬼族,也只能在殺神面前俯首,它其中蘊含的銳金之氣又恰恰與陣法相合,導致歷代在山下陣亡的兵士魂魄都被虎符聚攏了起來,成為大陣的附屬。直到景區開發,大陣被破,虎符又被掩埋在了水下,那群鬼兵才沒有節制,被魘木陣擄走。
也難怪那群膽小如鼠的厭物們膽敢撲上來爭搶,這麼個寶貝,足夠它們為之拚命了。
「這虎符是白起的東西?」剛才雖然拿在手裡,但是姚煒還真沒機會仔細查看,聽曾靜軒這麼一說,不由也挑了挑眉,「茅山那個孫道長可夠大手筆了,不知道小齊那邊找到的是什麼,有了這麼三件寶貝,還怕幹不過一個降術師嗎?」
聽姚煒這麼一說,曾靜軒刷的一下站起了身,快步向一旁扔著的對講機走去,剛才挖寶對付厭物,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他竟然忘了跟小齊通話!然而打開對講機呼喚了好幾遍,對面卻沒有半點聲音傳回。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忙音,曾靜軒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低聲說道:「我們要趕緊回去了,情況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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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破損的魘木陣前,羅錦的臉色十分難看,只見地裡埋著的陰匭肚子上被剖開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面泛著腐臭氣息的內臟,這可是他們專門找來的保鏢,不論是四柱八字還是殺氣體魄都剛剛好的材料,現在就算想要再找都來不及了。更別提那根被燒成了焦炭的魘木,千載難逢的寶貝就這麼被毀掉,簡直是暴殄天物。
然而再怎麼生氣,正事也是要干的。羅錦蹲下了身,用指尖在地上一抹,沾起了一點血來,冷哼一聲,他就地布下了一個魂陣,把地上那蓬鮮血圈在其中,過了沒兩分鐘,陣內泛出一陣紅光,有什麼東西衝了出去。他看了看那紅光指向的方向,對身邊幾人說道:「你們留在這裡,看看附近還有沒有人在,我去會會這傢伙……」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這兩天點擊和回復腫麼如此慘,都去攢了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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