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鐵路局和公安局一起出動了人馬,花了整整一夜才把事情壓了下來,據說案子最後被渲染成了盜竊團伙作案,門衛是中了對方的迷藥,玻璃碎裂和爆炸聲是作案工具出了故障,還有後巷裡躺著的那個中年人,也成了心肌梗塞導致的意外死亡,至於6號樓整棟樓昏睡的原因,到最後也沒能給出個合理解釋,只能打了個馬虎眼糊弄過去。
警察還在那邊處理善後,魏陽等人就已經進了醫院。曾先生的傷勢並不算輕,不但胳膊骨折的舊傷一直沒好,又因為法術反噬傷了肺腑,直接送去治療了,張修齊這次罕見的沒有跟在魏陽身邊,而是寸步不離守在舅舅病床前,於是姚老這邊的招魂任務就落在了魏陽身上。
「這次幸好沒有出大問題,魂魄的事情我們已經解決了,麻煩你們準備個乾淨碗,再拿瓶礦泉水就好。」面對神情忐忑的姚家人,魏陽笑的十分平和,帶著種讓人安心的自信。
如果是之前,怕是還有人心存懷疑,但是這次案件姚家大姐夫可是也有介入的,深知裡面的玄虛,因此對於這位魏大師的話也是深信不疑,不一會就準備妥當了瓷碗和清水,又按照魏陽的指示拉上了病房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的陽光。
看到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魏陽也不遲疑,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玉石放在了姚老手心裡,隨後又抽出一張黃符,用火柴點燃,扔在了放在一旁的空碗裡,等符紙燒成灰後倒入礦泉水攪勻,讓姚家人喂老人喝下。
其實那張符紙是從齊哥那裡要來的安神符,用處不是很大,頂多能加速魂魄歸體,真正管用的還是姚老握在手心的死玉,之前小天師在姚家招了次魂,讓生魂附著在了死玉上,只要把玉放在姚老身邊或是含在嘴裡,再念個返魂咒,生魂自然能重新歸入老人體內。
不過這樣顯然不夠「專業」,因此魏陽還是選擇了符水喚魂的手段,不論是民間傳說還是影視作品裡演的,符水這玩意都是足夠高大上的存在,面對這樣的「傳統做法」,姚家人非但沒有半點異議,神情反而更透出了些敬畏。
小半碗水灌了進去,不到一分鐘,姚老喉腔中就發出一陣呵呵響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可能是沒料到身邊居然有這麼多人,他愣了一下,才虛弱的問道:「這是怎麼……」
「爸!」老頭迷迷糊糊,他身邊的一圈人卻都又哭又笑叫了出來,七嘴八舌的跟老爺子匯報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魏陽也不插嘴,只等那些人發洩完了情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才輕咳了一聲,插嘴說道:「姚老剛剛回魂,還需要適當靜養才行,各位也不用著急,讓老人慢慢恢復吧。還有,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請各位先迴避一下,關於這次的事情,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姚老一下,很快就好。」
老爺子剛剛甦醒就要往外趕人,哪怕醫生這麼說,都還有人不情不願呢,但是魏大師的話卻頂用的很,沒二話,姚家人立刻安靜了下來,乖乖讓出了病房,等所有人都走乾淨了,看著面前還有些茫然的老者,魏陽笑了笑,開口問道:「姚老,您現在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雖然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魏陽,但是已經聽兒子介紹了對方的來歷,老姚將信將疑的打量了一下這位由老朋友請來的「大師」,有些猶豫的說道:「沒,就是胸口悶,堵得慌。」
「那是魂不附體的副作用,等木僵症狀徹底褪去後好了。」魏陽隨口安慰了一句,話鋒就是一轉,「其實我想問的事情也非常簡單,這次您的失魂症是人為原因造成的,這種掠取生魂的法術其實非常罕見,您之前得罪過這方面的人嗎?」
老姚詫異的長大了嘴,過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也退休好多年了,哪能得罪這種人?這事真不是搞錯了?」
魏陽搖了搖頭,轉而問道:「如果不是得罪了什麼人,那麼有沒有可能是您的藏品遭人覬覦了呢?我之前在七叔那邊見到了您收藏的那本書,書上道法的價值可是遠遠超出了其作為物的價值,還有那些水書的資料,我想您老也很清楚,這些跟巫術、玄學脫不開關係吧?」
聽到這話,老姚才反應過來:「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柳七說的那個阿陽吧?找到了骨陣的那個?你不說這事我都快忘了呢,之前的確有人找過我,想要從我手裡買些東西,特別是那本五代時的筆記,價錢開的很高,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聽到的消息。這書我才得了幾天,還沒研究透徹呢,哪裡肯賣,就把人打發了。」
然後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魏陽心底一沉,看來那些人的確是對書感興趣,否則也不會出現的如此之巧,可是就他看來,那本書只是個草稿而已啊,怎麼可能引來這種級別的降術師?
想了想,魏陽又問出了關鍵:「姚老,你再好好想想看,你在收那本書的時候,有沒有收到什麼其他東西,比如同樣跟水書相關的器物,或者是同一個作者寫的其他東西……」
「這……」老姚皺起了眉,像是想到了什麼,「你不說,我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那本書其實我也仔細看過,總覺得封皮看起來有些奇怪,像是被人拆過,那種年份的古書,很少有人在封皮或是內頁上做手腳的,會不會是這個……」
「這話您跟別人說過嗎?」魏陽立刻追問道。
「哪能啊,我還沒研究透徹呢,怎麼可能跟別的老夥計提起,萬一說錯了多丟人啊。就連我把書交給柳七時也沒透出風聲,還想看看他能不能瞧出不對呢。」老姚答得利落,顯然是真沒跟任何人提過。
這事放在物圈子裡是件小事,但是對於某些人而言,怕就是頂天的大事了,魏陽輕輕歎了口氣:「我看事情怕就出在這上面……姚老,關於我拿到的巫骨,以及你收的草稿這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很少,也就三五個圈內人知道吧,我
我還奇怪到底是誰透出了消息……」漸漸的,老姚也咂摸出不對了,趕緊問了句,「難不成我遇到的事情跟這書有關?」
「可能性很大。」魏陽如實答道,雖然不知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但是這架勢,怕是不得手不罷休了。
老姚的臉色都白了:「怎麼會這樣,那就是本書啊!」想了想,他趕緊說道,「這次柳七是不是跟你一起來了?能找他來一下嗎,我想問問他情況……」
知道這二老怕是有話要說,魏陽點了點頭,拉開病房門走了出去,門外一群人還守在那兒呢,姚舒平一看到魏大師出來了,立刻迎了上來:「魏先生,你看這事算是徹底解決了嗎?」
魏陽笑了笑,沒有直接答覆,而是說道:「先找到逃走那人吧,姚老想找七叔問點事情,還要麻煩你聯繫一下。」
七叔昨天就趕回家了,說是要回去拿東西,怕是也猜到了跟那本書有關係,姚舒平聽到這話立刻點了點頭:「七叔下午應該就回來了,等會兒我就給他打電話。那我爸現在的情況呢?會不會再出其他亂子了……」
畢竟是丟過魂的,老人年齡又這麼大了,沒個後續「醫囑」,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魏陽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問,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張單子:「照著上面的藥抓兩副,七天內如果沒有變化,魂魄就徹底穩固了。我們也會在醫院多待兩天,幫姚老看看情況。」
這下可讓一眾人把心放回了肚裡,千恩萬謝還想報答,都被魏陽笑著婉拒了,又跟姚家人敷衍了兩句,他才轉身向樓上的vip病房走去。曾先生被安排在了vip病房,如今剛剛做完了一系列檢查,還在臥床休息呢,也該去探望一下了。
然而站在病房門前,魏陽卻有些手足失措起來,剛才那股子專業勁兒早就不知跑到了哪裡,只剩下了揮之不去的心虛感。怎麼說也是他把小天師拐上歪道的,「舅舅不讓」對於張修齊到底有多大影響力,魏陽可是心知肚明。而對於曾先生,自己這種行為怎麼也稱不上地道,跟別家誘拐未成年的罪名怕都不相上下了,基本都是被抓現行就會被家長打死的份,想想曾先生對於小天師的重視程度,他還真不是一般的膽怵。
站在門口醞釀了半天,魏陽終究還是深深吸了口氣,推開了房門。隨著屋門打開,兩道視線一起朝他射來,魏陽直接無視了小天師的目光,有些拘謹的沖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打了個招呼:「曾先生,您醒了,情況好些了嗎?」
曾靜軒回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還不錯,醒了有一會兒了。這段時間把小齊托付給你,實在是麻煩你了。」
那人的笑容十分溫和,但是氣色絕對稱不上好看,比起魏陽第一次見到他時,似乎瘦了一大截,兩鬢冒出些星星點點的斑白,鬍子也很久沒有剃了,幾乎蓋住了下頜,嘴唇白的沒有絲毫血色,讓那張面孔顯得蒼老而憔悴,還有一隻手臂高高吊起,打上了石膏,據說是骨折沒有處理好,重新進行了固定。當初那仙風道骨的氣質已經消散了大半,曾靜軒的眼神雖然依舊瑩潤,但是多少喪失了一些生氣,不難想像,那人在這一個多月裡,究竟遭受了什麼。
因此聽到曾先生的道謝,魏陽難得有些囁嚅,不知該怎麼作答,張修齊卻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魏陽身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掌,把他往床邊拉去。這是好久以來,他第一次離開魏陽這麼長時間,如果不是為了看著舅舅,說不好早就出門去找人了。
這一下可驚得魏陽冒出了層冷汗,但是他可不會做什麼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趕緊順著對方走到了床邊,曾靜軒微微皺了下眉,也沒說什麼,只是沖魏陽笑道:「怎麼樣,那邊處理的如何了?」
他問的是姚老的魂魄,魏陽趕緊答道:「姚老已經醒過來了,魂魄恢復的應該也不錯,您看,這是那塊用過的死玉……」
說著,魏陽不動神色的抽出了被小天師握著的手,從口袋裡摸出死玉,遞給了曾先生。曾靜軒接過玉石看了一眼:「的確回的很乾淨,辛苦你了。」
「咳,哪裡的話,這次也多虧了曾先生出面,要不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呢。」魏陽趕緊答道,又補充了句,「我已經問過姚老了,那倆降術師像是衝著一本古書來的,大概是五代時某位茅山派前輩的手稿,聽起來還跟水書……啊,我是說殄,有些關係……」
「茅山派?還是為了殄?」曾靜軒眉頭一皺,突然看向魏陽頸間,神色立刻就變了,「你脖子帶的是什麼,拿來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