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背著雙手,雪隱次郎站在火車貨場上臨時搭建起來的望樓上,冷眼看著火車頭拖拽著空蕩蕩的車皮遠去,這才輕輕地吁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嘀咕起來:「保定駐軍司令部裡的那些混蛋們啊哪怕是岡村閣下親自製定的治安戰計劃中需要調用物資,也敢這樣的推諉搪塞呢!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傢伙的無能和短視,恐怕現在的佔領區,已經能夠做到徵調大量物資,補充前方作戰需要了吧?」
很有些惋惜地看著在貨場堆積成了十幾座小山的糧食口袋,站在雪隱次郎身邊的副官巖裡正男猶豫了片刻,方才低聲開口說道:「雖然的確是這樣,但是看著這些糧食被那些毫無價值的支那人吃掉,總是有一種浪費了好東西的感覺啊!在前線的時候,有時候軍糧供給出現了延誤,武士們都只能靠著在一些支那人的村莊中徵集來的粗糙食物充飢呢」
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雪隱次郎轉眼看向了那些正在堆放著糧食口袋的力工:「巖裡君,你覺得那些傢伙都是廢物、毫無價值嗎?」
微微一怔,戴著一副眼鏡、生的很有幾分像是白面書生的巖裡正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些支那人根本就沒什麼用處。哪怕是搬運糧食這樣的粗活,他們做起來也經常出現紕漏——只是昨天一天時間,就有十幾袋糧食在搬運中被他們扯開了口袋,浪費了不少的糧食呢!」
保持著一副很有些高深莫測的微笑模樣,雪隱次郎朝著堆放糧食的貨場努了努嘴:「巖裡君,你錯了!這些支那人並不是不小心扯開了糧食口袋,而是故意這麼做的!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搬運糧食的時候,刻意加重了動作,讓不少糧食落到了地上!」
訝然瞪大了眼睛,巖裡正男下意識地將巴掌伸向了跨在身側的指揮刀刀柄:「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一定要狠狠的懲罰這些」
輕輕擺了擺手,雪隱次郎低聲說道:「沒有必要這樣!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即使是這些支那人中最底層的力工,腦袋裡也是能產生一些聰明人都無法想到的主意的!」
疑惑地皺起了眉頭,巖裡正男習慣性地朝著雪隱次郎一點頭:「還請閣下指教?!」
「在每天搬運糧食的工作完成之後,這些支那力工都會很主動的打掃貨場。而那些從貨場上清掃出去的塵土,都被他們集中傾倒在了貨場外的一個新挖掘出來的土坑中。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果你能仔細觀察的話,你就能發現那些支那力工的家人悄悄鑽進了那個土坑,把混雜在塵土中的糧食篩選出來,再悄悄地帶回家!」
「就是用這種讓哨兵都沒有發覺的小伎倆,這些支那力工每天都能讓自己的家人格外得到一些糧食!巖裡君,即使是你,恐怕也想不出這樣的辦法,來餵飽你的家人吧?」
狠狠地握緊了指揮刀的刀柄,巖裡正男不由自主地哼道:「就是這樣老鼠一般的伎倆而已,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啊」
端正了臉色,雪隱次郎鄭重地看向了滿臉鄙夷神色的巖裡正男:「巖裡君,支那人有句俗語——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樣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伎倆,有些時候卻是可以影響大局的走向啊!即使是岡村閣下這樣不世出的天才,也要精研支那化,甚至被支那人的高級將領稱為『支那通』,你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
猛地一個立正,巖裡正男重重地朝著雪隱次郎一點頭:「承蒙閣下指教,現在全都明白了!只有仔細的瞭解了支那人,才能更好的統治支那人、使用支那人!」
滿意地點了點頭,雪隱次郎再次看向了那些已經堆放好所有的糧食、開始主動打掃起貨場地面的力工:「如果明白了的話,那麼在這些力工把今天清掃出來的塵土倒進土坑之後,在土坑中安置好幾個地雷吧!」
訝然抬起了頭,巖裡正男低聲叫道:「閣下,這是為什麼?岡村閣下制定的治安戰計劃中,不是一再強調,要用懷柔手段收攏這些支那人的心思、讓他們真心與皇軍合作嗎?」
索性閉起了眼睛,雪隱次郎微微抬起了頭,任由凜冽的寒風吹拂在了他的臉上,如同夢囈般地低聲說道:「能夠真心與皇軍合作的支那人,可以得到褒獎。心懷鬼胎的傢伙,自然也也要受到懲罰才好啊!那些前往清樂縣各村傳遞消息的傢伙們,已經回到了清樂縣城裡吧?」
「昨晚就已經回到了清樂縣城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把那些製作好的牌匾給他們送去吧!還有給他們的獎賞,也要當眾頒發!」
「屬下立刻就去辦理!」
飛快地爬下了臨時搭建的崗樓,巖裡正男召來一名日軍士兵,吩咐那名日軍士兵在傾倒塵土的土坑中埋設地雷之後,這才率領著另外幾名日軍士兵,一路小跑著朝清樂縣城方向奔去。
就像是雪隱次郎所說的那樣,由岡村寧次親自製定的華北地區治安戰計劃,已經悄悄地在冀南地區拉開了帷幕。經受過岡村寧次親自挑選、培訓過的日軍軍官,被分派到了各個縣城中擔任守備部隊主官,隨同前往的日軍士兵也大多是從日本東北墾荒團中招募而來,絕大多數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中。
為了治安戰計劃順利實施,岡村寧次可謂下了血本。不但將麾下精銳軍官從鏖戰不休的前線強行徵調而回,甚至還從其他地區抽調了大部分糧食,對日軍佔領的冀南地區原住民實施輸血式補償。
除此之外,一些高麗籍日軍也被作為培養對象徵調而來,跟隨著這些執行治安戰計劃的日軍軍官學習治安戰戰法。一旦所學有成,這些高麗籍日軍將會被派回高麗地區,逐步形成以高麗人治理高麗人的局面,為日軍提供一個穩固的大後方。(這個有據可查,韓國的幾任總統,不是當年當了韓奸,就是家中父輩是韓奸,清一色是小鬼子調教出來的那
那啥)
經過了雪隱次郎一番耳提面命,對實施治安戰計劃有了進一步理解的巖裡正男在執行命令時,更是多賣了幾分氣力。幾乎沒有片刻的休息,在急奔回了清樂縣日軍憲兵司令部之後,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的巖裡正男立刻搬弄出了幾塊散發著木材和油漆清香的匾額,召集了一大群日軍士兵列成了整齊的隊伍,直奔著清樂縣城最熱鬧的街道走去。
雖說近日裡的確覺得日軍士兵變了個模樣,不再欺凌街面上行走著的中國人。可在看著一大隊日軍士兵荷槍實彈地走在了大街上,走在街邊的行人依舊避讓不迭。有些商舖裡的掌櫃,甚至已經悄聲吩咐著在門前迎客的夥計回到了鋪面中,輕手輕腳地上起了門板謝客。
目不斜視地邁著整齊的步伐,巖裡正男率領著的一大隊日軍,不過片刻功夫便走到了一家掛著『德源老號』招牌的商舖門前。抬手止住了身後隊伍的步伐,巖裡正男抬眼看了看德源老號鋪面中哆嗦著兩條腿迎出來的掌櫃,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重重地朝著那哆嗦著兩腿迎出來的掌櫃一鞠躬,操著一口流利的中大聲說道:「您辛苦了!」
原本看著大隊日軍在自家鋪面前停下了腳步,掌櫃的心中已經有了大禍臨頭時的忐忑驚懼,好容易才強撐著身子迎了出來。乍然間見著巖裡正男朝著自己重重一鞠躬,掌櫃得頓時嚇得朝後猛退了兩步,頓時便叫腳下的門檻絆了個屁股墩兒,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胡亂舞弄著兩隻巴掌,跌坐在地上的掌櫃都顧不得從地上爬起來,已經嚇得朝巖裡正男叫嚷起來:「這可使不得啊不辛苦您別這樣,我這當不起」
像是壓根都沒看見跌坐在地上的掌櫃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直起了腰身的巖裡正男看了看在街道兩側躲閃著看向了自己的行人,幾乎像是吼叫一般地朝著跌坐在地上的掌櫃叫道:「日中親善,共同建設王道樂土!對於與皇軍親密合作的親善人士,皇軍一定要大力褒獎!大力宣揚!」
微微一擺手,兩名抬著匾額的日軍士兵頓時大步上前,站在鋪面門口掀開了蒙在匾額上的紅布,高高地將那塊新做出來的、用中日兩國字寫著『日中親善』的匾額舉了起來。
回身接過了一名日軍士兵手中捧著的托盤,巖裡正男大步走到了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掌櫃面前,幾乎是將那沉重的托盤塞到了掌櫃手中:「皇軍的獎勵,就請您領受了吧!」
幾乎是下意識地接過了巖裡正男強塞過來的托盤,掌櫃的眼看著巖裡正男揭開了蓋在托盤上的紅布,露出了滿滿一托盤亮錚錚的大洋,頓時便吭哧著再次叫嚷起來:「這怎麼成這無功不受祿」
扭頭看向了站在一旁、同樣滿臉驚懼神色的商舖夥計,巖裡正男一邊示意那名夥計接過了了掌櫃手中顫巍巍捧著的托盤,一邊大聲朝著那面如土色的掌櫃叫道:「今後還請您繼續與皇軍合作,皇軍會保護親善人士、優待親善人士的!讓人把匾額掛上吧,這是你與皇軍合作贏得的榮譽啊!」
不由分說地抓住了掌櫃的剛剛騰出來的巴掌,巖裡正男猛地一個轉身,很有些癲狂地舉起了被自己緊緊抓住的掌櫃的巴掌:「天皇萬歲!日中親善!共存共榮!大日本帝國萬歲!」
哭喪著一張臉,掌櫃的幾乎像是一具木偶般地任由巖裡正男擺弄著。而在那掌櫃的身邊,捧著一盤子大洋的夥計,卻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嘀咕起來:「這回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