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在泉子溝口燃起的篝火漸漸地熄滅,而圍著篝火酣睡的日軍與皇協軍士兵也全都是鼾聲大作,睡得格外香甜。皇協軍士兵派出的哨兵全都尋了個背風的地方抱著槍打盹,就連日軍派出的游動哨也很有些懈怠,好半天才會懶洋洋地打著哈欠、繞著日軍**設置的內層防禦圈轉悠片刻,腳下跌跌撞撞、眼睛也都只顧著看清腳下道路,全然沒有朝著週遭林地中掃過片刻
微微抽了抽鼻子,孟滿倉翻手抽出了一長一短兩把狹長的戰刀,輕輕將刀身在身邊泥地上蹭了蹭,讓泥土遮擋住了刀身的反光,這才壓著嗓門朝清一色裝備了短槍和各色戰刀的武工隊員和八路軍戰士低叫道:「眼下咱們在下風口,就算是有血腥味兒,上風頭的鬼子也聞不太明白,準備動手——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許響槍。破開一個口子之後,咱們分成兩撥,一撥朝著兩邊擴,一撥朝著裡面鑽,一定要貼到鬼子身邊去!」
贊同地點了點頭,同樣將弩箭那雪亮的箭頭抹上了泥土的鍾有田低聲附和著說道:「鬼子和二鬼子之間留出了那麼寬敞的射界,擺明了就是想叫二鬼子給他們擋災!只要二鬼子能把咱們給纏住,鬼子肯定就是機槍、擲彈筒一起上,把二鬼子跟咱們一勺燴了!滿倉,朝著鬼子的防禦圈裡鑽,這可是個硬活兒,你挑幾個好手跟著?咱們後邊的同志能不能躲開鬼子的暗算,一多半可就看你了?」
朝著蹲踞在自己身邊、如同一頭洪荒巨獸般的沙邦淬歪了歪嘴,再又看了看一手攥著德造二十響手槍、一手握著一把柳葉長匕首的莫天留,孟滿倉低聲應道:「天留、棒槌都是打熟了路數的,自然不會落下。再加上從老部隊裡選出來的七八個拼刺、格鬥好手,該是夠了!有田,你眼睛可給我瞪圓了!在我們沒撞進鬼子的防禦圈之前,萬一有個失手的,可就全都得靠著你手裡這傢伙什補刀了!」
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鍾有田低聲應道:「不光是有我在後頭給你們盯著,隊長早帶著苟大卻和萬一響鑽林子裡去了,老部隊裡的機槍手也做好了準備,你們只管放心——你們背後,有我們盯著呢!」
微微一點頭,孟滿倉輕輕擺動著手中一長一短兩把戰刀,率先貓著腰朝數十米外皇協軍士兵設置的哨位摸了過去。而在孟滿倉身後,莫天留與沙邦淬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如同水銀瀉地一般,悄無聲息地朝著睡夢正酣的皇協軍哨兵摸了過去。
雙刀在手,孟滿倉身上驟然湧出的一股冷冽氣息,頓時叫緊隨在孟滿倉身後的莫天留脖子上起了一連串的雞皮疙瘩,就連平日裡很有些懵懂的沙邦淬,也很有些不自在地打了個寒噤,情不自禁地壓著嗓門朝莫天留低叫起來:「天留,你覺出來沒有?滿倉哥身上咋我覺得他身上有股冷颼颼的味兒?叫人渾身都不舒服?」
有樣學樣地將手中抓著的柳葉長匕首在身邊濕漉漉的泥地裡一攪,莫天留也是很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這還用你說?小時候說書先生講三國、說水滸,那不就說過百般殺氣、萬丈威風?我估摸著滿倉哥身上帶著的這味兒,就是殺氣了吧?一會兒多看著、學著點,你拿手的可也是跟人貼身打鬥。能從滿倉哥身上學到個一星半點,那你就算是得著了」
像是聽見了莫天留與沙邦淬之間的絮絮低語,貓著腰走在最前面的孟滿倉猛地回頭朝著莫天留與沙邦淬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慢慢地朝著一名背靠著大樹坐著、將晉造三八式步槍抱在懷中打盹的皇協軍士兵摸了過去。
如同一隻靈貓一般,孟滿倉每前進一步,腳下都是腳尖先著地,在慢慢蹭著地皮趟開了巴掌大的一塊平地、將有可能被踩踏出聲響的枯枝敗葉撥弄到一旁時,方才用半個腳掌穩穩當當踩在地上紮住了身形,不發出丁點異常的聲響。
而在站穩身形之後,孟滿倉也從不著急立刻朝前移動身形,反倒總是保持著短時間的靜止,頓住身形聆聽週遭動靜,再確定自己並沒驚動任何目標、甚或是山林中的鳥獸蟲豸之後,方才開始下一步的舉動。但這看似緩慢乃至靜止的動作,卻又並不影響孟滿倉前進的速度。不過是一碗茶的功夫過後,孟滿倉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那名打著瞌睡的皇協軍哨兵面前。
緩緩地蹲下了身子,孟滿倉輕輕放下了手中握著的長刀,慢慢伸手在腳邊抓起了一把林間常見的、黏稠的腐殖土,閃電般地將抓了滿把的腐殖土朝著那名皇協軍哨兵嘴上捂了過去。也就在這同一瞬間,握在孟滿倉手中的那把短刀像是後發先至一般,猛地捅進了那名皇協軍哨兵的喉嚨裡。
朝著輕輕蹭出半步,孟滿倉雙膝一分,毫不遲疑地用雙膝壓住了那名皇協軍哨兵不斷掙扎彈動的雙腿,雙臂也猛地一曲,用肘部頂住了那名皇協軍哨兵的肩窩,頓時叫那名被刺穿了喉嚨的皇協軍哨兵絲毫都動彈不得,更是不能發出一絲聲音!
好像是過去了短短一瞬,又像是經歷了萬年輪迴,那名在睡夢中被捅穿了喉嚨的皇協軍士兵終於不再掙扎,不由自主抬起的雙臂也軟軟地耷拉了下去。
慢慢鬆開了緊緊按在那名皇協軍哨兵嘴巴上的巴掌,孟滿倉再次從地上抓了一把黏稠的腐殖土捂在了短刀刀口上,這才慢慢地抽出了捅進皇協軍哨兵喉嚨的短刀,側身朝著身後蹲踞著擺出攻擊架勢的莫天留等人晃了晃被腐殖土擦得乾乾淨淨的短刀。
迅速展開了攻擊隊形,幾名手持短刀的武工隊員和八路軍戰士迅速朝著孟滿倉所在位置的兩側摸了過去。不過是片刻的功夫,一些幾乎像是夢中囈語般的響動,接二連三地從或遠或近的黑暗中傳了過來
朝著飛快摸到了自己身邊的莫天留與沙邦淬點了點頭,孟滿倉用手中的短刀指向了前方不遠處一名同樣在打盹的皇協軍哨兵一指,幾乎像是耳語般地朝沙邦淬低聲說道:「棒槌,這個你辦!」
微微一點頭,沙邦淬盡力佝僂著身子,朝孟滿倉指點的那名皇協軍哨兵摸了過去。或許是因為沙邦淬的身形太過健碩的緣故,行動之時難免會比旁人發出更大的聲響,才剛剛摸到了那名皇協軍哨兵面前,那名原本還在打盹的皇協軍士兵卻是
猛地睜開了眼睛,很有些愣怔地瞪著驟然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沙邦淬,下意識地了嘴巴
都沒等那名皇協軍哨兵發出絲毫的聲音,胳膊比尋常人都要長了許多的沙邦淬猛地一伸手,重重一拳打在了那名皇協軍哨兵的喉頭。伴隨著輕微的喉骨碎裂聲,唯恐那名皇協軍士兵發出聲音的沙邦淬猛地跨前一步,伸開了胳膊摟住了那名皇協軍哨兵的脖子用力一擰,生生將那名皇協軍哨兵的脖子擰得旋轉了半圈,腦袋也軟軟地耷拉下來。
盯著沙邦淬收拾了那名皇協軍哨兵,孟滿倉依舊沒挪動位置,只是朝著不遠處一團顯得格外茂盛的枯乾灌木指點著,低聲朝莫天留說道:「那兒還有個潛伏哨,天留,你去辦!」
猛地一點頭,早已經躍躍欲試的莫天留在孟滿倉話音羅時,已經飛快地竄了出去,如同一頭在山林中飛快奔跑的山羊一般,踮著腳尖竄到了那一大團灌木旁,卻是猛地側著身子躺了下去,像是一隻碩大的蜥蜴抓捕獵物一般用雙手、雙腿盤住了那一大團枯乾的灌木,手中的柳葉長匕首也狠狠地朝著被枯乾的灌木裹住的皇協軍潛伏哨兵的喉頭捅了下去。
驟然間被人用雙臂和雙腿鎖住了身形,喉頭上也狠狠挨了一刀,幾乎還在睡夢當中的那名皇協軍暗哨雖說產生了下意識地掙扎、踢踹,但動作的幅度卻是極其微弱,甚至都沒能讓堆積在他身上的枯乾灌木發出太大的聲響
看著莫天留那很有些別出心裁的刺殺方式,孟滿倉臉上禁不住露出了些許訝然神色,動作飛快地撲到了剛剛拔出了柳葉長匕首的莫天留身邊:「天留,你這是啥路數?」
不等莫天留說話,同樣摸到了莫天留身邊的沙邦淬卻是搶先低聲應道:「這就是小時候天留領著我去偷人家羊的時候用的路數。用個破柴草墊子把羊一裹,再拿著家什把羊喉嚨一捅,手腳身板一起上的抱住那羊,自然就沒一點動靜。等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人家瞧見地上有血,這才知道」
伸手在沙邦淬腦袋上一拍,莫天留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叫道:「這都是哪年的黃歷了,現在還拿出來掰扯?再說了,咱們弄來的那些羊可都是清樂縣裡幾家惡財主家的。偷他們的羊,咱不虧心!」
泱泱地耷拉著腦袋,沙邦淬很有些委屈地嘟囔起來:「虧不虧心的都不說,可你拿著殺羊的路數宰二鬼子,也虧得你想得出來」
眼睛一瞪,莫天留振振有詞地低叫道:「殺豬殺屁股,各有各路數,能把事辦了就成,你管我用啥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