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片刻之間,撲入黑暗中埋設地雷的韋正光已經回到了武工隊員們埋伏的作戰鋒線後。也就在韋正光撲回作戰鋒線之後,遠處傳來的那些皇協軍的慘叫聲,也驟然停息下來。一時之間,濃厚如墨的夜色之中再沒一點聲響,著實寂靜得可怕!
趴在一塊只有山羊大小的石頭後邊,莫天留豎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卻也沒聽到任何聲音,禁不住壓著嗓門在栗子群耳邊低聲說道:「大當家的,我怎麼一點動靜都聽不見?就連方纔那些叫三角釘紮了的二鬼子也都不叫喚了鬼子這是在鬧什麼玄虛呢?」
微微抽了抽鼻子,栗子群伸手指向了前方的黑暗之處:「天留,你聞著啥味道沒有?」
有樣學樣地抽了抽鼻子,莫天留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有山上柴草燒著的味道,還有一股子硝煙味,再有我可真沒聞出來啥」
「有沒有聞到一絲血腥味?」
「好像是有那麼一星半點?」
「方纔鬼子逼著二鬼子硬趟開了那些三角釘,二鬼子受傷之後留下的血跡,肯定沾染到他們腿腳和身上了!聞著這股子越來越濃的血腥味估摸著他們也快摸到眼前了!天留、棒槌,沒我的命令,你們倆不許開槍、不許投彈!」
話音剛落,在栗子群埋伏位置前方不過五十米遠近,猛地響起了地雷爆炸的巨大聲響。伴隨著騰空升起的火光,莫天留與沙邦粹幾乎同時指著前方被火光映照出的鬼子人影吼叫起來:「鬼子,摸上來了!」
吼叫聲中,莫天留與沙邦粹頓時把栗子群方纔的叮囑扔到了腦後。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莫天留已經橫著手中緊握的德造二十響手槍,朝著那些被火光映照出了身影的日軍士兵掃出了一個扇面,而沙邦粹也乾脆利落地朝著前方的日軍士兵扔出去了三顆手榴彈!
一把抓住了莫天留的衣襟,栗子群在用力將莫天留拽倒的同時,狠狠一腳踹在了沙邦粹的膝蓋彎,頓時把沙邦粹踹得直愣愣地趴在了地上。都沒等莫天留與沙邦粹回過神來,陣地對面已經響起了日軍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的掃射聲。
幾乎將臉龐緊貼在地皮上,莫天留耳中全是子彈從自己頭頂呼嘯而過時的尖叫聲。而在莫天留身邊,同樣趴在了地上的沙邦粹也是面如土色,啞著嗓門悶吼起來:「狗日的小鬼子下套坑我們!」
一手拽著莫天留的衣襟,一手將緊握著的德造二十響手槍舉過了掩身的石塊掃了個扇面,栗子群怒聲悶吼道:「不是叫你們別開火?!趕緊跟著我爬棒槌,把你那大屁股給我放低點!」
緊隨在栗子群身後,莫天留一邊貼著地皮爬行著離開了那塊山羊大小的石塊,一邊朝著爬在自己身邊的沙邦粹連連咂舌:「狗日的小鬼子這機槍打得也真太準了方才要不是大當家的拉扯一把,估摸著我們都得給打得稀爛!」
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沙邦粹一邊像是一條巨大的蟒蛇般跟著栗子群朝前爬行,一邊朝著莫天留低聲應道:「方纔是險了點不過咱們也沒吃虧吧?就你打出去那一夾子子彈,再加上我扔出去的那幾顆晉造手榴彈,怎麼也能弄死三五個鬼子?」
回頭瞪了一眼莫天留與沙邦粹,栗子群低聲朝兩人喝道:「弄死個屁的鬼子!小鬼子都是拿中國人的人命練出來的打仗功夫,在戰場上機靈著呢!就方才地雷一炸,天留的槍還沒響,小鬼子就已經開始臥倒了你們倆就躲在這兒,再不許胡鬧了!」
眼瞅著栗子群將自己與沙邦粹安頓到了一棵粗大的老榆樹後,自己卻朝著另一個方向彎腰摸了過去,莫天留禁不住急聲叫道:「大當家的,那我和棒槌就在這兒傻待著呀?你去哪兒啊?」
敏捷地借助著山間地勢遮掩著身形前進,栗子群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鬼子衝陣從來都是三板斧!一會兒他們肯定會朝著咱們這邊湧過來,等摸清楚咱們這邊的重火力在啥位置,接著肯定就是用擲彈筒炸!我去看看苟大卻,再給鬼子倒騰幾挺機槍出來」
莫名其妙地看著栗子群朝苟大卻埋伏的方向潛行而去,莫天留扭頭看了看蹲在自己身邊的沙邦粹,壓低了嗓門朝沙邦粹叫道:「棒槌,想不想長長見識?」
很有些木楞地看著滿臉興奮神色的莫天留,沙邦粹使勁搖了搖頭:「這回我說死了哪兒都不去!方才就是沒聽隊長的話,差點叫小鬼子的機槍給打了個稀爛」
狠狠一拍膝蓋,蹲在大樹後的莫天留很有些恨鐵不成鋼模樣地衝著沙邦粹低叫起來:「棒槌,你咋就這麼死心眼呢?我問你,往後咱們是不是還得跟鬼子和二鬼子打仗?」
「都參加了武工隊,那往後肯定少不了跟鬼子和二鬼子廝拼!」
「多學一門打仗的手藝,打起仗來是不是就利索許多?」
「這話倒是也有三分道理」
「老人可都說過,自古是藝多不壓身,一招鮮、吃遍天,咱們多學點手藝,這是不是好事?」
「是」
「那跟我走著!趴低點——你那賽碾盤的大屁股撅著,隔開二里地都能瞧見」
順從地趴低了身子,沙邦粹一邊跟著莫天留悄悄朝栗子群方才行進的方向摸去,一邊卻是低聲嘟囔著自語:「道理是沒錯可我覺著你還是在坑我」
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身形,莫天留與沙邦粹才順著栗子群前進的方向摸出去了十幾米,陣地前方已經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吼叫聲:「突擊!」
伴隨著那聲讓莫天留與沙邦粹都聽不明白的命令,原本臥倒在地的日軍士兵
兵之中,頓時有七八個人躍起了身子,端著手中上好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朝前衝擊起來。而在那七八名日軍士兵開始衝擊的同時,其他那些依舊趴在地上的日軍士兵,卻是各自據槍開始了掩護性射擊。
眼睜睜看著那七八名日軍士兵朝前衝出了十幾米的距離,而己方埋伏起來的武工隊員卻還是一槍不發,莫天留急得抬起手中的德造二十響就要摟火。可就在莫天留的手指剛剛碰到扳機上的一瞬間,遠處的黑暗中卻猛地響起了花機關的射擊聲。
乾脆得像是鑼鼓點般的短點射射擊聲中,兩名衝在最前面的日軍士兵頓時打著旋子摔到了地上,而另外的幾名日軍士兵也都忙不迭地原地臥倒,躲避著花機關那精確得短點射狙殺。
幾乎是在這同一時間,另外幾名原本趴在地上的日軍士兵卻猛地站起了身子,嚎叫著朝花機關射擊聲傳來的方向衝擊起來。剛剛被花機關的短點射壓制住的日軍士兵,也都據槍開始了新一輪的掩護射擊,頓時將花機關射擊陣位附近的樹枝、樹葉打得四散飛落!
就像是被幾名日軍士兵精準的掩護射擊壓得抬不起頭來一般,方纔還打得有聲有色的花機關頓時啞了火。但在離那花機關射擊陣位不遠處的地方,卻猛地響起了一挺日制九二式重機槍的掃射聲。也許是因為操控著那挺日制九二式重機槍的射手技術太過生疏,居然在一次壓制性掃射中足足出了十幾發子彈,其中絕大部分子彈都飛到了高高的樹冠上!
眼瞅著日軍的衝擊被那支抓在苟大卻手中的花機關和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重機槍打退,莫天留很是疑惑地朝前摸了幾步,這才隱約看清了正在將幾個老武工隊員聚攏到一起的栗子群,耳中也隱隱傳來了栗子群那壓低了嗓門的話語聲:「方纔打得不錯,一會兒你們十來個人分成三組,就繞著這周圍左近朝鬼子開槍。不管能不能打著鬼子,你們開完了槍就得立馬換地方!要是叫鬼子的擲彈筒給咬上了,那可就真麻煩了!記住,槍聲一定要黏在一塊兒,不能叫鬼子聽出來咱們是用步槍扎堆打出來的機槍動靜!苟大卻,苟大卻」
伴隨著栗子群地低聲呼喚,剛剛轉移了射擊陣位的苟大卻抱著那支賽過他性命般寶貝的花機關,悄沒聲地從黑暗中冒了出來,迎著栗子群低聲叫道:「隊長,我這兒子彈可真不多了!再打兩個長點射,這花機關可就成了燒火棍」
像是沒聽見苟大卻那心疼肉疼的抱怨聲,栗子群抬手指了指陣地前方漆黑的樹林:「鬼子的輕機槍在哪兒,你大概摸清楚了沒有?」
瞇起眼睛朝遠處黑暗中打量著,苟大卻很有信心地點了點頭:「鬼子也不傻,方才打過了那一梭子子彈之後,立馬就把機槍換了地方!這會兒怕是早等著我們這邊的重火力點一露頭,他們就跟咱們拼火力壓制呢!我說隊長,咱們家底子薄,跟鬼子當面鑼、對面鼓的拼消耗、斗本錢,咱們可吃虧啊?」
「這我能不知道?等一會兒咱們這土造機槍再打個兩梭子,鬼子的機槍肯定就得開火!到時候你手裡的花機關再朝著鬼子機槍射擊陣位上一蓋估摸著鬼子就該拿出來擲彈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