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著臉端坐在辦公桌後,島前半兵衛歪著脖子,斜著眼睛盯著站在辦公桌後的兩個日軍軍官和四五名皇協軍軍官,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可眼睛裡卻是凶芒大盛,如同一條正準備擇人而噬的惡狗一般!
如果不是在喜峰口戰鬥中被二十九軍大刀隊砍斷了脖子上的一根大筋,島前半兵衛或許還在日軍甲種師團裡混得春風得意。可傷癒後只能歪著脖子斜眼看人的島前半兵衛,卻被原部隊中的上司毫不留情地扔到了清樂縣城中當了守備軍官——自己手底下軍官裡面天天戳著個歪脖斜眼看人的傢伙,那豈不是丟了自己的臉、更丟了大日本皇軍甲種師團的臉面?
帶著一肚子喪門氣,島前半兵衛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成為丙種師團成員的事實。可剛坐上了清樂縣日軍憲兵隊隊長的交椅不過兩個月,原本還算得上太平的清樂縣境內就連續發生了兩起襲擊日軍士兵的事件。拋開離清樂縣城還有些路程的三岔灣據點守備士兵遭遇襲擊不說,昨晚的襲擊居然就發生在清樂縣城中。兩名巡邏的日軍士兵和他們帶領的兩名皇協軍士兵沒來得及做出任何的抵抗,全都叫人用短刀割開了喉嚨、搶走了隨身攜帶的武器彈藥!
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名皇協軍軍官,島前半兵衛獰聲低吼起來:「為什麼你們的士兵會在半夜擅自離營?而你們的執星軍官居然都不報告?皇協軍的軍紀,已經潰散到這樣的地步了嗎?簡直是混蛋!」
如同傳聲筒一般,站在島前半兵衛身側的翻譯官何齙牙立刻將島前半兵衛的話翻譯成了中絮叨了一遍,末了卻又加了一句自己的私房話:「我說白麻子,別說我不照應你這本鄉本土的人物!島前太君這回可是動了真火,你手底下那幾個當兵的該怎麼處置,你心裡該有譜?」
小心翼翼地看了滿臉凶相的島前半兵衛,皇協軍治安大隊隊長白麻子朝何齙牙翻了個白眼:「何齙牙,你也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劉紅眼做的那點買賣,你我可都在裡邊有干股,真金白銀的你也沒少拿!這事情你要不幫我兜著點我倒霉了,你也好不了!」
眼睛一瞪,生得白白淨淨的何齙牙禁不住急聲低叫起來:「我說你白癩子真就是個滾刀肉,死到臨頭了都不忘了拉扯個墊背的?那你也多少說句話呀?要不我怎麼幫你圓場?」
「那你就說昨晚上的執星軍官五十軍棍,擅自離營的四個一人三十軍棍,禁閉三天?」
「怕是不成吧我說白癩子,島前太君可沒這麼好糊弄?這事情要不見點血」
「我就知道日本人就只會這招,動不動就殺人得了,我那兒還關著幾個倒霉的外路佛爺,崩了了事!」
眼看著島前半兵衛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已經湧起了狐疑的神色,翻譯何齙牙忙不迭地朝著島前半兵衛一鞠躬:「島前閣下,白隊長已經把那幾個擅自離營的皇協軍士兵和昨晚的執星軍官關押起來了,一會兒就集合皇協軍治安大隊的士兵,當眾槍決,以儆傚尤!」
從鼻孔了哼了半聲,島前半兵衛這才扭動著身板看向了那兩名筆直站在辦公桌前的日軍軍官:「陣亡的兩名皇軍士兵是怎樣的情況?調查清楚了嗎?」
猛地一個立正,留著一撮仁丹鬍子的日軍軍曹深井太郎飛快地應道:「陣亡的兩名皇軍士兵是在城門關閉後派出的第一支巡邏隊,隨行的還有兩名皇協軍士兵。從他們被害的地點判斷,他們剛剛開始巡邏就遭遇到了不測,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也全部被搶走,連火柴和香煙都沒有被放過!像是這樣的襲擊手段,估計不是中**隊的士兵所為,反倒像是那些土匪的行徑!」
同樣一個立正,身材矮胖得像是個水甕的日軍小隊長牟口田沙比接著深井太郎的話頭說道:「同樣是在昨天晚上,清樂縣城中的親善商人劉紅眼在他開的飯館裡被人襲擊。按照劉紅眼的描述,襲擊他的那些人,看上去也很像是當地的土匪!」
斜稜著眼睛,島前半兵衛死死地盯住了深井太郎與牟口田沙比:「土匪?你們是想說大日本皇軍的士兵,作戰能力還比不過幾個土匪嗎?」
猛一點頭,牟口田沙比毫不遲疑地應道:「如果是在戰場上光明正大的廝殺,一名大日本皇軍的士兵,恐怕可以消滅一百名土匪!可是那些土匪從來也不會遵守武士之間戰鬥的規則,只會躲在暗處下手!在這樣的情況下,大日本皇軍的士兵才會遭遇不測!還有」
猶豫片刻,牟口田沙比伸手從衣兜裡摸出了一份報告,雙手遞向了島前半兵衛:「三岔灣炮樓駐防的皇軍士兵遞交的情況報告,也說明了陣亡的三名皇軍士兵是遭受了伏擊!其中兩名皇軍士兵所受的致命傷,都是弓箭一類的武器造成的,只有一名皇軍士兵是被步槍射殺!如果是中**隊的士兵發動了這次襲擊,恐怕他們是不會用這麼原始的武器進行作戰的吧?」
示意翻譯何齙牙接過了牟口田沙比遞過來的報告,島前半兵衛只是草草瀏覽了一眼,立刻扭轉了身板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何齙牙:「何,清樂縣境內,有很多的土匪嗎?!」
支吾幾聲,何齙牙無可奈何地低頭在島前半兵衛耳邊說道:「島前閣下,鄙人雖然是清樂縣人,可是自幼便被家父送往大日本帝國遊學,對清樂縣本地的情況,實在是不甚瞭解倒是白隊長或許知道?」
眼看著島前半兵衛的目光在何齙牙的指引下斜斜地看向了自己,白癩子頓時低聲罵道:「何齙牙,你這又攛掇著島前找我麻煩不是?」
尷尬地朝著白癩子訕笑著,何齙牙低聲應道:「我這不也是沒轍了麼?島前太君問清樂縣有沒有土匪,這事情我哪兒知道去?倒是白隊長你沒當皇協軍之前,你不就是在清樂、宮南兩縣吃綹子飯的行家麼?這事情不問你,估摸著就沒人能說清楚了吧?」
狠狠瞪了何齙牙一眼
眼,白癩子諂笑著看向了島前半兵衛:「島前太君,這清樂縣裡有座鐵屏山,山高林密、地勢險要,自古就有不少土匪在這鐵屏山中安營紮寨。雖說在皇軍佔了清樂縣之後,不少土匪都嚇得倒了桿子、墮了旗號,可總還有些不知死活的在山裡強撐著。不過島前太君,我這兒跟您說句實話,土匪欺負欺負那些莊戶人家、老百姓還行,跑縣城裡跟皇軍做對我是真不覺著有哪股土匪能有這膽子?那就算是有這膽子,怕是他們也沒這本事」
很有些著急上火地朝著白癩子一個勁眨眼,何齙牙一邊把白癩子的話翻譯成了日語,一邊把手伸到了腰畔,朝著白癩子的膝頭指點起來。
下意識地隨著何齙牙的手勢看了看自己的膝蓋,白癩子嘴上話倒沒停,可眼珠子卻一個勁地轉悠起來,話風也猛然間轉了方向:「可是要細一琢磨島前太君,我倒是真想起來有這麼一股子土匪,說不定跟皇軍被殺的事情有勾連?」
長長地舒了口氣,何齙牙把白癩子的話撿要緊的翻譯成了日語說道過後,島前半兵衛的眼睛頓時瞪了起來:「真的有敢跟皇軍做對的土匪嗎?白,你仔細的說清楚?!」
幾乎都沒等何齙牙把話翻譯完全,白癩子已經衝口而出地叫道:「在鐵屏山中有一處只有小一百號人的村子,住著的人都姓塗,江湖上報號土行孫,專門就會泥裡鑽、土中藏的功夫,從來都不敢跟人明刀明槍的較量,只會趁人不留神的時候抽冷子下手!仗著他們住著的那地方偏僻,皇軍來了之後,他們塗家村也不向皇軍繳糧納稅。要說敢在大晚上朝著皇軍下黑手的那就只能是他們!」
何齙牙才把白癩子的話翻譯完畢,島前半兵衛已經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扭著身板看向了掛在辦公室內的清樂縣縣境軍用地圖:「塗家村在地圖上指出來!」
屁顛屁顛地湊到了地圖前,何齙牙在那幅畫得極其詳細的軍用地圖上找了好一會兒,方才在地圖上伸手一指:「這兒!島前閣下,塗家村在這兒!」
歪著身子走到了地圖前,島前半兵衛仔細看著塗家村所在的方位,好一會兒方才獰聲低笑起來:「這樣的地形,倒是很適合防禦。而且地處深山,也很不適合大部隊討伐」
諂媚地朝著島前半兵衛一哈腰,何齙牙湊在島前半兵衛身邊說道:「島前閣下,這走大路去塗家村就繞遠了,要是能從」
伸手在地圖上指點著,何齙牙諂聲說道:「要是能從大路先到何家大集,再翻山走小路去塗家村,早上出發,下午就能到!」
扭轉身板看著何齙牙,島前半兵衛狐疑地叫道:「何,你認識路?」
「認識!我家就在何家大集上,翻山去塗家村的小路,我打小就熟悉!島前閣下要是怕不穩當,那白隊長應該也熟悉從何家大集去塗家村的小路?」
微微點了點頭,島前半兵衛回身看了看對自己點頭哈腰的白癩子:「命令部隊做好討伐土匪的準備!皇協軍治安大隊全部出動配合,一定要把這股膽敢襲擊皇軍士兵的土匪全部殲滅!」
一迭聲地答應著,何齙牙與白癩子肩並肩地走出了島前半兵衛的辦公室,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朝對方開口低叫道:「你這使的可是借刀殺人的計策?」
話剛出口,兩人再次異口同聲地嘿嘿低笑起來,何齙牙邊笑邊朝著白癩子說道:「我說白隊長,幸虧你還記得當年塗家村的人給你膝蓋上賞的一棒子?要不然,這話我都沒法一個人朝下圓了?」
「何齙牙,你可別把這事情朝我一個人頭上栽!你家老太爺二十年前就謀算著想要塗家村的藥材地,這才請了我出手對付塗家村的人!可誰知道塗家村裡那些練家子,當真是不白給呀!」
「所以呀這回有日本人替我們收拾塗家村那些人,該是十拿九穩了吧?我就真不信那些塗家村的練家子能練得刀槍不入?槍子、炮彈跟前,我倒看那一大片藥材地,是姓塗還是姓何?!」
「親兄弟、明算賬,這事情我皇協軍治安大隊全伙出馬幫著你何家辦事,你何家大少爺總也得有個說法?」
「事成之後,分你白隊長半成!」
「半成?打發叫花子呢?!我說何大少爺,你可比你爹還狠吶?你爹當年可還答應分我兩成的例份錢」
「這不是年景不好,藥材也沒那麼好銷不是?再說了,塗家村這回怕是沒活人能剩下來。沒了種藥材的老把式,這還說不准那藥材地會不會撂荒呢?」
「少了三成,你何大少爺就別指望我皇協軍治安大隊賣力了!別的不會,開個口子放走塗家村裡幾個人我還不會?到時候你何家大少爺千日防賊,你就不怕有個老虎打盹的時候?」
「姓白的行,三成!你這回可得給我好好賣賣力氣!?」
「爽快!瞧我的吧我說何齙牙,皇帝可都不差餓兵,今天晚上我皇協軍治安大隊裡的幾個弟兄,怎麼著也得見點葷腥、喝上幾盅?」
「我說你真是棒子骨你啃著香、蚊子腿你也吃得下?我說這世上還有你白癩子不佔的便宜沒有?」
「唷還真沒有!何大少爺,給句痛快話?」
「行!今天晚上百味鮮飯館,酒肉管夠!」
「我說何大少爺,你這還真是從日本人那兒學來的做買賣手藝?這麼賊精?今晚上上百味鮮飯館的這一頓,怕是你用不著掏腰包,反倒是那劉紅眼該給的孝敬吧?」
「有吃有喝,你管他是哪兒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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