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打進來的光線忽強忽弱,晃得李舒沁的睫毛也是微微地顫,忽地一陣強光刺進眼睛裡,她眼睛劇烈地疼了一下,然後猛地睜了開來。
韓小野坐在床沿上,見她一下子醒過來,忙往她面前湊了湊:「醒了?」
李舒沁呆了半晌眸子才動起來,心裡在想現在又是在哪裡?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韓小野的房間,是她重生後的世界,於是長長吐了口氣,真是快要被嚇死了。
韓小野看她不說話,只是發愣吐氣精神遊離,又問了句:「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不舒服的話再叫醫生來看看。」
李舒沁把目光移到他臉上,咬唇搖了一下頭,慢慢撐手坐起身子,然後抬手抱上韓小野,下巴抵在他肩窩。
韓小野一愣,手撫上她的後背,「你嚇死我了,醫生說你是興奮過度導致暈厥,真有那麼興奮麼?」
李舒沁嘴角溢出笑,又往韓小野肩窩裡埋了埋,壓不住就直接笑了出來。韓小野也被他逗得笑出來,拉著她離開自己的懷抱,看著她問:「傻笑什麼?」
李舒沁還是不說話,只是傻笑著搖頭,搖完半天才開口問:「大家呢?是不是都被我嚇到了?」她自己都快被嚇死了,以為重生認真活的十年在一瞬成泡影了。不過如果真有平行空間的話,那個空間的自己現在應該還在和韓修相親吧,那一點都不像是個夢。
「可不是麼?」韓小野抬手揉了揉她的發跡,「醫生來看過就都放心,讓我一個人守在這裡。餓了沒?餓了剛好吃飯。」
「走。」李舒沁拚命壓著笑,真的沒有比此刻更覺幸福的時刻了。人都是這樣,知道得之不易才更容易感動而覺得幸福滿足。
在韓小野家吃的這頓飯也是吃得無比溫情幸福,除了韓小野和李舒沁兩個當事人,最開心的莫不過就是外公、韓爺爺、韓奶奶,兩個孩子在十幾歲的時候相見,到如今走在一起,他們都是看著過來,也盼了這將近十年的時間。
外公說:「還好我沒死在這病上,否則還看不到沁沁和小野在一起呢。」
李舒沁給外公夾菜,「外公福多長壽,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嗯,我等著抱曾孫。」
韓奶奶拿筷子敲一下他面前的盤子,「是我曾孫,不是你的。」
韓爺爺又出聲:「婦道人家就是計較,那小野不跟他趙爺爺親孫子一樣啊?要不是他趙爺爺從小叫他拉二胡,他哪有那音樂細菌?又會彈鋼琴又會彈吉他還會吹什麼管子……」
大家看著三人說話,笑作一團。
這一頓飯算不上什麼形式儀式,但韓小野求婚成功是確確實實的事情。兩家大人著急,拖了韓小野和李舒沁兩天,順手就把婚給定了,該走的程序一個不少。而此時這些東西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事兒定下,安的是好多人的心。
婚定下以後,韓爸爸韓媽媽也是一不做二不休,讓人在北京的弟弟物色起房子的事情。等房子到手,裝修搞定傢俱齊全,那就等著把婚禮辦一辦就成了。
這些事情全部家長在張羅操心,倒是省了韓小野和李舒沁許多事。本來覺得結婚是件超級麻煩的事情,現在看看倒是幸福居多。
兩人到學校後還是進行與常人無異的研究生生活,上課,做課題,或者跟著老師做項目。李舒沁也終於和美院老師有了直接接觸,真正成了劉偉他們中的一員。
指導他們的老師盡量帶著他們工作室發展,也慢慢讓他們自己去面對一切,包括見客戶談單子,最後按要求進行設計。
平面設計涉獵範圍還是很窄的,所以工作室的服務範圍並不只是平面設計,還有空間設計和產品設計。
已經和韓小野把婚定了的事情李舒沁也沒有瞞著他們,他們聽了之後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但想了一下又覺得正常,畢竟兩人在一起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認識的時間那就更長了,其實早結婚遲結婚都只是時間問題。
石榮盯著李舒沁,輕出口氣說:「他求婚的時候你就沒有猶豫一下麼?」
「為什麼要猶豫啊?」李舒沁看著他,她早就想好了這輩子非韓小野不嫁啊,雖然沒告訴過誰。
石榮瞥了她一眼,「沒救了,腦子長了到底幹嘛的?不知道得之不易才會更珍惜嗎?他想要什麼你都給,那他還會珍惜你嗎?我都替你著急。」
李舒沁含著笑,「是他迫不及待要娶我,又不是我死皮掰咧要嫁他,他敢不珍惜我嗎?」
「他敢我打死他。」石榮「哼」了一下。
李舒沁只是笑,劉偉又問:「婚禮會在北京舉行嗎?」
李舒沁想了一下,「不知道誒,都是家裡在搞,我不懂。」
吳樂一囧,「是你結婚嗎?」
「是啊。」李舒沁認真地點頭。
石榮抬手推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種人怎麼沒被人騙去大山裡做媳婦?」
被石榮推過後,李舒沁抬手摀住自己的頭,「因為我聰明唄。」
「你聰明?」石榮笑得不敢相信。
「嗯,大智若愚……」
雖說所有的事情都是家里長輩在協商安排,韓小野和李舒沁兩個當事人那還是要必須參與的。婚期的事情,長輩要找人掐生辰八字,定好日子,當然也要看韓小野和李舒沁的時間。
因為周小梅也要
結婚,李舒沁當然就要找她商量,最後就愉快地決定兩人在家裡的婚禮放在同一個酒店同一天舉行。
周小梅在電話裡說:「小野哥哥家是有權有勢,我們就是普通平民,但也別欺壓我們啊,那天咱們要什麼都一樣。」
李舒沁笑,「小梅你想什麼呢?」
「萬一你們辦得比我們有排場,又在一起,我多沒面子啊……」
「好啦,知道啦……」
為了避免大費周章,李舒沁也和韓小野商量了,只在家裡辦一場婚禮,在北京只擺桌席請熟人就行。而婚禮的日期也確定了一下,來年五一。
而婚紗照麼,兩人沒有去影樓拍,因為石榮堅持要幫他們拍。韓小野也知道他的心思,但沒拒絕,而是帶著滿滿的誠意接受了下來。
石榮看著他,說不出是友好還是不友好,只說:「不是免費的,算一單。」
李舒沁深深地囧了,「怎麼自己人的錢也賺啊?」
「你都跟別人結婚了,還怎麼自己人啊?」石榮又把目光轉向她,「偉哥負責幫你們租服裝,大樂拍照的時候幫打光和後期處理,至於妝容麼,我去給你找個人,包你滿意。」
李舒沁悶笑,石榮就是說話直不管情面,但做的每一件那都是情面給的滿滿的。
於是,李舒沁和韓小野的婚紗照也成了工作室的一項工作。石榮攝影技術牛逼,吳樂修圖技能牛逼,還拍不出牛逼的婚紗照?當然,他們技術再好那也不會接拍婚紗照的單子,李舒沁的,算是唯一一單,還是免費的。
研一第一學期結束,這次的寒假韓小野和李舒沁都沒能夠像以前一樣放假就回家,因為手上都有事情。一直要到年底,兩人才定了票回家。
李舒沁回到家以後,只要坐下來跟李媽媽聊天,說的那幾乎都是結婚的事情,說得李舒沁的腦子都開始嗡嗡叫了。
然後突然有一天,李媽媽拿出家裡的戶口本,看著李舒沁說:「十年了,我想開了。」
李舒沁一時間沒明白李媽媽的意思,只看著她翻開戶口本,顫著手在李爸爸那一頁上輕撫半晌,說:「沁沁,你跟我一起,把你爸的死亡證明辦一辦,把戶口註銷了吧。」
李舒沁一時失語,沒說出話。十年的時間,李媽媽一直沒有去辦李爸爸的死亡證明,於是李爸爸也一直是李家戶口本上的戶主。而現在,李媽媽要把他徹底從李家的戶口本上抹去了。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李舒沁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喉嚨幹得有點說不出話。
隔了半晌,她發出聲,說了句:「要不就留著吧。」
李媽媽搖頭:「不留了,人都沒了,留著幹什麼?」
最終,李媽媽還是去辦了李爸爸的死亡證明,把李爸爸的戶口給註銷了。從此,這個人就真的再也不存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了。李舒沁本來還覺得很不舒服,等一切手續走完,卻又突然釋懷了。
人的一生中總有很多事情是無可奈何的,不可能完美無缺。沒有缺憾的,那不是人生。所以要學會以坦然的姿態告別,然後學會去過更美好的生活。前世的自己,不就是沒學會告別,才把自己悶在了一個只有自己的世界中去了麼?
十年,李爸爸在前世在今生,都不再存在了。或許他還在世界某個角落活著,或許不在,但一定不在李舒沁的生活中了,只在她的心裡。
而接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事情都在順理成章的軌跡上行走了下去。周王凱和小梅回到l市,繼續王凱爸媽暴發戶的生活,吳貝貝再一次的公務員考試,上了,如願回家做了個辦公室小公務員。雖然連科級也沒到,她還是喜歡這份穩定。
劉偉帶領大家的工作室終於也慢慢上了正軌,雖然業務還是需要很費力地跑,單子也是有一單沒一單的,但最起碼有進賬了。
韓小野也忙起來,跟著導師做的項目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入,成為建築設計研究所正式一員。正如他說的那樣,留校不成問題,所以碩士之後那必然還是有博士等著他的。但是這些都不影響他的感情生活,反而讓他和李舒沁更加穩定下來。
他和李舒沁都在追求著自己的職業生涯,夢想巔峰,卻也都互相需要,互相不可或缺。最好的愛情,不過就是讓沉浸在愛情中的兩個人都變得越來越優秀,而不是拋棄自我,毫無所得,只剩愛情。
時間推移到五月份,與周小梅約定好的婚禮如期舉行。上午一系列程序走下來,從新娘家到新郎家,期中禮俗頗多,也是鬧得喜氣洋洋的,最後到達酒店。也就在新娘休息間的時候,李舒沁才看到和自己一樣穿著婚紗的周小梅。而今天,吳貝貝算是兩個人共同的伴娘。葛月潭也是請假從香港趕了回來,也是韓小野和王凱兩個人的共同伴郎。
六個人再聚在一起,就是四人婚禮這樣的場景。馬上就要結婚了,為人妻為人夫了,在這樣的氣氛下,那回憶往事的心情都更勝似往日。
六個人在休息室,話是說不完的多,說著說著也就自然說到過去。如今再回頭看,那過去的所有事情,都像玩鬧一樣了。
周小梅就拉著李舒沁的手腕,笑著說:「上了十幾年學,我印象最深的一節課,還是初二那節《核舟記》。沁沁,你還記得嗎?」
「怎麼會不記得?」李舒沁看她,「古老師不是還給咱們拍了照麼?我這裡還有那張照片呢。」
「真假的?」周小梅眼神驚喜地看著她。
李舒沁忙讓韓小野把自己手機拿過來,那張照片她當初問古老
老師要了,可一直保存著呢。換了手機就再存下來,一直沒丟過。韓小野把她手機拿過來,她就翻出照片,伸出來給大家看。
王凱看了一眼,把腦門一捂,「哎喲我去,我姿勢怎麼那樣?」
周小梅笑著,抬眼看他,「當時你還要坦胸露乳給大家看的,你不記得了?要是真袒胸露乳了,那才不忍直視呢。」
葛月潭也在旁邊笑,「誰叫你們當時都不預習課,看我,姿勢多麼規矩。」
「你旁邊那同學叫什麼啊?」周小梅盯著照片,已經想不起來在葛月潭旁邊擺摳腳趾狀的男生叫什麼了。
「我也想不起來了。」葛月潭和李舒沁都這麼說。
「叫……」王凱想了半天,「哦……張明明?是不是?」
李舒沁、周小梅和葛月潭都搖頭,「真想不起來了。」
說完這個,李舒沁又說:「也是因為小梅,我這輩剪過最誇張的髮型就是當年超女李宇春那種的。」
「要不是我,你還沒這種非凡體驗呢。」周小梅得意地看她。
李舒沁也看著她:「你的非凡體驗還少嗎?我現在想起來當初你來大姨媽被嚇哭,都忍不住發笑。都那麼大了,怎麼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啊?還說自己得了癌症……」
周小梅一把摀住李舒沁的嘴,「黑歷史不要提。」
「你們還記不記得周新?」那邊剛歇話,這邊葛月潭又開口。
周小梅和李舒沁想了半天,李舒沁先想起來,「初一那個,吃干方便面被扎嘴的,對不對?」
葛月潭笑,「你們就記得人家的糗事,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估計現在看到都認不出來了。」
「那肯定認不出了,那時才多大啊,才十二歲。」周小梅這麼說。
這樣話題從初二到初一又到初三,事無鉅細,大大小小能想起來的都拿出來說,也是話題開了就剎不住的緣故。初三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不過就是李舒沁因為體育測試拉傷了腿部肌肉,然後還拼著勁過了測試。
當然也有說到初二那兩位美人兒,張麗和秦玲玲,還有夏宇和夏斐,說起來都是笑。這些人現在都怎麼樣了,沒人知道。
同學情分就是割韭菜,割完一茬長一茬。
而說到高中,那就不得不提到葉菲這個人。沒在意提到的時候,李舒沁故意看了周小梅和王凱臉上的表情,發現這兩人也真的把這事放下了,沒有了心結。而吳貝貝卻在此時開了口,看著大家說:「就不久前,我還遇到葉菲了,跟她去喝了杯咖啡。」
五個人都把好奇的目光轉向吳貝貝,吳貝貝推了一下眼鏡,繼續說:「她挺慘的,現在是短髮,看起來帥得很,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自從流了孩子轉了學校,她也沒好好讀書,後來就轉了美術,隨便考了個美術學校。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吧,她得了失眠症,還染上了煙癮。」
「她……沒再跟人戀愛?」到底周小梅心寬,問出了這麼一句。
吳貝貝看向周小梅,「說是和她的一個大學老師談戀愛了,但是這個老師是個韓國人,也不會一直留在中國。她家裡人不同意,強迫她和那個老師分手,還把她關在家裡關過一段時間,就為了讓她和那個老師斷絕關係,好像她還因為這個割過脈,但最後還是被逼分了。」
周小梅和李舒沁同時倒抽了口氣,沒說什麼,那邊王凱出聲:「大喜的日子,說她幹什麼,不說了。」
略過葉菲的話題,幾個人又絮絮叨叨又講了許多別的,話題繞著繞著也就繞到了吳貝貝和葛月潭的終身大事上來了。但這事也是急不得,對的人不出現,那也不能隨便找個人湊合吧。
接下來李舒沁和周小梅的婚宴是在主持人的開腔講話中開始的,主持人掌握節奏,開場便是喜話,然後請上新人。在眾多賓客的注視中,兩對新人依次舉行婚禮儀式,互訴衷腸,交換戒指,親親抱抱。
最後,儀式在李舒沁和韓小野灌一香檳塔、王凱和周小梅切上十層大蛋糕後,結束。
儀式結束後,婚宴開席。兩對新人又下去換衣服,這才進入宴席開始敬酒點煙扒糖。按禮數一個個進行下去,也算是有條不紊。
而說起來,這一天喜上加喜的那還是王凱的媽媽張阿姨,從迎客的時候就一直在說:「我家雙喜臨門啊,兒子娶媳婦,女兒嫁女婿,多吃多喝多玩多開心啊!」
在這場婚宴上,那些曾經在李舒沁生命中出現過的重要角色,也都一一到了場。端著酒杯,李舒沁要感謝那個給她提供了賺錢機會的李校長,李校長現在已經很老了,頭髮都變得花白了起來。高三101和102班的兩位班主任都來到了這裡,時光還是在兩人臉上留下了痕跡。
而小姨媽以及姑媽等人,圍坐在一個桌子上,此刻也不過就是最普通的婦道人家,和李舒沁端酒杯的時候,說出的也都是最誠摯的祝福語。
還有工作室那三位帥咖,居然也從北京趕了來,一起見證李舒沁一生中最美的時刻,此時石榮也只是誠心看著兩人說:「要幸福!」然後趴到韓小野耳邊,「否則我還是有機會的。」
韓小野一笑,酒杯碰上他的,「放心,你沒機會了。」
對了,李舒沁和周小梅手裡的捧花落到誰手裡去了?在……吳貝貝和葛月潭的手裡……
假使人生真的可以重來一次,那麼,竭盡全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那必須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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