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的確是這樣,箱子拿到了,如果因為錯輸密碼鎖死,我們就要帶著它把剩下的路走完卻看不到箱子裡面的東西,那對我來說,肯定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這裡面會是什麼?」五月把箱子翻來翻去,說道:「這個人死了都不甘心,還在指引我們把這只箱子給帶走。來吧,想想辦法,看看我們的運氣如何,能不能歪打誤撞的找到密碼。」
我們對這個死在秦嶺深處的外國人一無所知,密碼箱的密碼會是多少,這很難猜。五月的意思,是想從死者隨身攜帶的一些用品上入手,分析他的生活習慣,這至少要比胡亂瞎猜要靠譜一些。
五月在忙碌,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總是閃現著這個外國人當時深入秦嶺深處時的畫面。我和五月現在走的這條路,是秦嶺中一條罕有人至的路,除了過去的趕山人偶爾經過,連盜墓賊都很少會光顧。當年的死者選擇了這條路,一直走到這兒,我剛剛在腦子裡出現的疑問,好像慢慢出現了答案。
我隱然感覺到,他所走的,和我們是同一條路,甚至,我們是同一個目的,同一個目標。
「好像有點兒困難。」五月把我們挖出來的東西又仔細的看了一遍,說道:「從這些東西裡,分析不出什麼,怎麼辦?我們要現在開箱子,還是忍一忍等出山了再說?」
「現在打開。」
「機會只有三次,如果箱子裡面的東西非常重要的話,我懷疑錯輸三次密碼之後,箱子不僅僅是自動鎖死,而且裡面可能會有機括之類的裝置把物品毀掉,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我的腦子本來是清醒的,可是被自己給搞的有點悵然,好像陷進了一個不可自拔的死圈,一直在糾結這個外國人深入秦嶺的動機。
「讓我再上樹去看一下。」我站起身,直覺告訴我,鳥巢裡可能還有什麼我沒發現的東西。上樹之前,我拿出了那個當時萬鬼眼送的小瓶子,瓶子裡那滴淡紅色的液體已經被我用掉了,只剩下瓶壁上附著的微乎其微的一點點殘留液,我把瓶子砸碎,用手指把那點點殘留液抹掉,塗到眼皮上。
上樹的過程很順利,已經爬了一次,第二次有了經驗,一口氣從樹下爬到了鳥巢附近。山風一直在吹,從破損的鳥巢間呼嘯而過,呼呼的風聲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不甘的叫嚷。我在鳥巢旁邊站穩腳,慢慢的探出頭。
目光投射到鳥巢裡面的時候,儘管我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眼皮子還是忍不住跳了跳。我看見鳥巢中那片凌亂的碎骨上,坐著一個人,那人就如同一條半透明的影子,很淡很淡。如果不是萬鬼眼留下的這一點點殘液,我可能看不見這個「人」。
他身材很高大,有一頭金黃色的頭髮,抱膝坐在鳥巢裡面,他的身體已經殘缺不全了,臉龐手背脖子上到處皮開肉綻。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珠快要從崩裂的眼眶中掉出來,但我能看得出,他的目光裡有一種深切的渴盼。
這絕對是一種半夜見鬼的感覺,非常滲人,呆在鳥巢旁邊,渾身上下不自在。不過我知道,如果這個「人」想對我們不利的話,不用等到這時候,早就下手了。
「告訴我,你要我們帶走的東西,是什麼?」我不知道這樣是否能跟對方溝通,但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辦法。
呼
一陣風從樹杈之間吹過,鳥巢裡被放置了很多年的那些枯骨,隨著風開始崩碎,卡嚓卡嚓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塊塊骨頭碎裂的好像粉末。那道本來就很淡很淡的人影更加飄渺,像是被稀釋了,飄飄忽忽的開始消散。
「7758」
我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就好像一個人落入萬丈深淵時拚命傳回的聲響,鳥巢裡的人影越來越淡,那聲音也越來越輕微,到最後微不可聞。它傳出來的,是一串數字,儘管到最後為止,它都沒能把這串數字完整的敘述下來,但我知道,後面的數字是什麼。
一瞬間,我心裡那種恍惚的悵然煙消雲散,一切都不言而喻,這串數字是最好的證明。可知道這些的同時,疑惑卻更重了,這串數字,是丁小寧留下的,但這個在若干年前就深入秦嶺的外國人,也知道這串數字。
卡嚓
我還沒有從樹上下來,鳥巢裡的枯骨全部化成了一片粉塵,那道很淡很淡的人影徹底消失了,人死如燈滅,我有些感慨,這個人死去那麼多年,早應該塵歸塵土歸土,但就因為那隻小巧的密碼箱,或者說密碼箱裡的東西,它一直執著的等待到今天。
我飛快的從樹上爬下,五月不知道我上樹幹什麼,她同樣看不到鳥巢裡的人影,我來不及說那麼多,從她手裡拿過密碼箱。
7758366
當我把這串數字當做密碼輸入的時候,小巧的密碼箱發出一聲令人愉悅的清脆的聲響,箱子應聲而開。箱子裡的東西一目瞭然,很簡單,幾支筆,還有一些紙張。有的紙張是空白的,有的則寫滿了字,打開箱子的同時,我傻臉了,紙張上只有很少一部分記錄著漢字,剩下的全部是英,以我的水平,無法通順的閱讀。
可以想像的出,當年的外國人一路從外圍深入秦嶺,每天露宿休息的時候,他都會把這隻小密碼箱當成書桌,然後記錄一天的收穫心得。
「分頭看,你負責這些。」五月把那些寫著字跡的紙張歸類,其中漢字部分由我遊覽。
我完全沒有想到在秦嶺深處會有這樣的發現,隱隱之間,丁小寧事件變的更加複雜。我很仔細的看,唯恐會錯過任何細節。但很明顯,這個外國人的漢字書寫能力有限,他記錄的漢字幾乎跟小學生
練習字帖一樣,毫無營養。我已經反反覆覆看了二十遍,五月那邊還沒有結束,我不敢出聲打擾她,耐著性子等。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等待間,第一縷陽光已經從東方露頭。一夜未眠,但我一點都不覺得疲憊,眼睜睜的看著五月,希望她能從這些字記錄中尋找到至關重要的線索。我估計五月閱讀純英的字記錄也非常吃力,因為任何閱讀時產生的偏差都可能影響我們的認知,所以她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每個單詞都讀的很用心。
我燒了點水慢慢的喝,一邊等著五月。五月閱讀第一遍資料的時候非常慢,第二遍則快了很多,第三第四遍幾乎一掃而過。
「泡點咖啡行嗎?」五月放下手裡的資料,伸了個懶腰。
我手裡的杯子忍不住一抖,滾熱的水潑灑出來,落到腳面。五月的話讓我想起了丁小寧,過去的點點滴滴,我想忘都忘不掉,我記得每天清晨起床之後,丁小寧總會愜意的伸一個懶腰,然後顛顛的泡杯咖啡,她一直覺得清晨喝杯咖啡,會讓人一整天都保持旺盛的精力。
我不想在五月面前失態,隨手放下杯子,轉身去背包裡找速溶咖啡。當一個人的心裡滿滿的全是另外一個人時,他的世界已經隨之定格,任何一件事,一句話,甚至一抹熟悉的痕跡,都能讓他回味回想起很多很多。
我端著咖啡遞給五月,她一邊喝,一邊捏著那些資料,隨手抖了抖,說道:「這裡面的料很足,足到你無法想像。」
「說說看。」
五月開始跟我講,講述肯定夾雜了她的一些判斷,但總體是根據那些紙張上的記錄而講述的。|.
「這個死者叫斯普萊德,是美國芝加哥一個民間團體的成員。」五月道:「那個團體,翻譯成中,名字叫靈魂歸宿。」
靈魂歸宿成立於1923年,隨後的二十年間,是他們發展壯大的時期,這個團體成立的主要目的和宗旨,是尋找當時發生的一些匪夷所思還有超自然現象的真相,成員人數不算很多。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靈魂歸宿」因為宗旨的轉變還有團體內部的一些矛盾,漸漸發生分歧,繼而導致崩裂,時至今日,這個團體已經成為歷史。
「斯普萊德死亡的時間,也可以大致判定,是在1948年年底。」五月把紙張翻了幾頁,指著上面的英,說道:「斯普萊德有詳細的記錄,我們大致推算一下,就知道他的大概死亡時間。」
「他來中國,來秦嶺幹什麼?是來調查什麼事情?」
「應該是調查什麼事情,但他來到中國並不是靈魂歸宿的派遣,他屬於一個小團隊,那個小團隊沒有名稱,組織者也是美國人,叫約翰伍德,約翰伍德有一個中國名字,唐興華。」
資料上記錄的小團隊沒有名稱,為了講述方便,五月把這個團隊稱作唐興華團隊。我覺得這並不算很稀奇,從鴉片戰爭之後,就有很多歐美國家的探險家單獨或者結伴來到中國。
「這個唐興華名不見經傳,現在說起來,可能沒人知道,但他的導師很牛。」五月道:「唐興華的導師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影響了歷史還有二戰後世界格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