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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實力懸殊 文 / 糖豆腐

    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於是整個空間頓時變得安靜無比。

    明臉色發白,嘴角微微發抖。

    她知道她媽媽是怎麼死的,不是因為爸爸,更不是因為外公,而是在輿論的壓力下,活生生耗死。

    她用力掙脫他的懷抱,因為情緒激動,胸膛劇烈起伏著:「我媽是我媽,我是我,她做不到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他漠然的看著她:「是,你也許能做到,可你有沒有考慮過,外公怎麼想?」

    她剛進門的那會兒沒把門關好,如今四面八方的冷風不停往門縫裡湧,吹上的她的背脊,吹得她不停哆嗦。

    她總是掉進他挖好的陷阱,從一開始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為的就是再一次把她逼進死胡同。

    見她不語,他淡淡搖頭:「明,如果你喜歡這裡,往後我可以多抽點時間陪你回來。」

    明也跟著無力的搖頭,彷彿剛才的滿腔怒火被他一盆冷水澆熄,她現在從頭到腳都是冷的。

    她咬著牙:「我不回去。」

    他嘴邊含笑,聲音不大卻帶著點勢在必得:「不跟我回去,你還能去哪?」

    連這個小村莊都容不下她了,她還能去哪?

    明心一沉,出口的話很快便堵在喉嚨裡。

    她可以去很多地方,但是這話卻不能說。

    之前的卓然雖然對她一再忍讓,可她知道那不過是他對她還存有耐心,假如某一天他開始煩她,那麼一個手刀足以悄無聲息的將她帶走。

    她知道他做得出來,上一次不就這麼幹的嗎?

    明睜著一雙大眼看了他許久,深吸一口氣轉過身。

    「去哪?」

    他沒動,可光是一句話便成功令她止步。

    明頓了下,緩緩回頭:「你別跟過來,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說完關上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卓然站在原地好半晌,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撿起牆邊的手機,玻璃屏幕雖然碎成了網狀,可性能依舊完整。

    藍色的螢光在男人臉上一閃而過,他將目光定格於那不停閃爍的小點,平靜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

    明出了大門,被迎面撲來的冷風吹一吹,頓時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積存的那點體溫被掠奪了。

    她打了個噴嚏不想回去,正巧卓然也沒追上來,於是便趁著夜色在小村莊閒逛。

    村裡生活簡單,家家戶戶天一暗就極少出門,如今在暗沉沉的路燈下,街上稀疏無人。

    明沒敢走太遠,只在附近逛逛。

    風聲沙沙,她走了走抬頭看天,沒有月光的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線,彷彿張著大嘴的野獸近在眼前。

    回頭望了眼來時的路,她心裡有點難過,世界之大她卻獨獨找不到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

    「明?」

    徐東強開著摩托車經過「嗡嗡」的馬達聲在靠近她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在車上瞅著她:「這麼晚了你出來做啥?卓先生呢?」

    明頓了頓:「你才是,一早不是回家了嗎?」

    本來吃完午飯外公還想留他,他非說有事騎車走了。

    徐東強尷尬的笑笑:「我媽的藥快吃光了,這不是剛從鎮上給她買回來。」

    明「啊」了一聲:「徐阿姨怎麼了?我上你家看看。」

    徐東強攔住她:「別,我媽睡了,你要看明天再看……你還沒說你大晚上在這裡溜躂個啥?」

    明攏了攏衣襟:「出來逛逛唄。」

    這黑燈瞎火的亂逛?

    徐東強狐疑的瞅著她,卻沒點破,生怕她晚上出事,推著摩托車跟在一旁。

    明沒阻止,捏了捏他那張黝黑黝黑的臉蛋,突然發現徐東強長得也挺好看的,國字臉,高鼻樑,兩道眉毛又粗又濃,放電影裡那就是個硬漢風。

    徐東強臉皮發燙,回望著她靈動的大眼沒說話。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明突然將目光落在他的摩托車上,張嘴就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徐東強愣了下,點頭:「有。」

    「那好,帶我兜兜風吧。」

    她今晚鬱悶得很,也不想這麼早回去對著卓然,於是跨上他的摩托車,聽著馬達聲一路飆遠。

    最後徐東強帶她飆了一陣車,來到一片湖邊。

    明從車上下來,小身板被冷風吹一吹又哆嗦了。

    她又用力的攏了攏衣襟,揉了揉凍得發麻的手背,只覺肩頭一暖,回過身才發現徐東強把自己的外套給脫了,正搭在她身上。

    明愣了愣,忍不住打趣道:「你小子什麼時候也學起城裡人那套?」

    她記得小時候兩人睡一個炕上,厚厚的大棉被多是被他給搶的。

    徐東強低著頭,走到湖邊踢了踢已

    已經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回過身,眼睛卻緊緊的追著她:「明,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明眨眨眼,目光一沉沒回話。

    徐東強定了定神,直接把她的不回應當成了默認,有些惱怒的說:「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真當他看不出來她的悶悶不樂?這哪還像是當初那個又瘋又鬧的小丫頭。

    她沉吟許久,笑了笑:「沒的事,他對我很好。」

    他皺起眉頭,知道她在撒謊,於是半蹲下身攥著一塊薄冰在手裡把玩:「那就好,如果他敢欺負你,你回來找我,好歹我也是你哥哥,一定幫你出頭!」

    明聽罷頓時就樂了,一掃今晚的陰鬱拍了拍他的腦袋:「少貧了,什麼哥哥,你不就比我早出生三十分鐘嗎?」

    徐東強摸上被打的頭,嘿嘿笑兩聲:「早三十分鐘也是早啊。」

    明跟他蹲一塊,也撿著一塊石頭攥手裡玩:「你丫的什麼時候找個媳婦,都老大不小的人,也是時候成家立業了。」

    他沉默了一會,語氣故作輕快的說:「知道了,你咋這麼囉嗦,都快趕上我媽了,得,哥明天就找,找個世界名模,氣死你們這群龜孫子。」

    明又捶了他一下,笑瞇瞇的指了指身後那快空地,嚷嚷道:「我記得這裡有一棵老梧桐。」

    夏天他們兩經常蹲樹底下玩水,從王大嬸家裡偷來的雞和地瓜也是在這塊地方烤著吃。

    徐東強回過眼:「前幾年城裡的專家過來了一趟,說是根部腐爛,沒多久就被人砍走了。」

    明有些惋惜,又與他聊了一會兒,正說笑著,後頭冷不防的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轉過身去,看到來人只覺得頭嗡的一聲響,原本揚起的笑臉瞬間便收了起來。

    卓然從陰影中走出,當目光觸及明披在身上的外套時,眉頭微微一緊。

    徐東強轉過身也看到卓然的身影,只見他緩緩踱著步子,不緊不慢的拉近距離,從容沉穩的舉止,無可挑剔的笑容,渾身上下完美得彷彿找不到一絲瑕疵。

    徐東強瞇了瞇眼,總覺得眼前男人完美得有些虛假,可到底是哪一方面假他又無從找起。

    「明,該回家了。」他取走她肩上的外套,禮貌的還給徐東強。

    明看著徐東強低著頭接過,目光閃了閃,輕應一聲,垂下眼簾往來時的方向走。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徐東強眼底晃過一絲黯然,朝卓然說道:「你叫卓然是吧,以後好好對她,別讓她大半夜一個人出來走動。」

    邁出去的步子一頓,卓然沉吟片刻回道:「放心,我會的。」

    說完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尖溫和有力,卻在觸及她冷得跟冰塊似的手背時,忍不住把人往懷裡攏。

    回到家以後明出奇的安靜,她甚至連個正眼也沒瞧他,洗洗臉和腳便爬上了床。

    照例將被子弄成個筒子,哪怕睡醒後一定會在卓然懷裡。

    卓然在外頭抽了一支煙,吞雲吐霧一陣,進來的時候沾了一身的煙草味,連衣服也不換,脫了外套直接上床。

    明背著他睡下,藏在被子裡的身體薄弱而纖細。

    卓然盯著她的後腦勺許久,伸手試圖掀起她的被子,可惜的是明一早對他起了防心,死死壓著被角不肯撒手。

    他瞇起眼不悅的打量著她,歎了口氣鬆開手:「我們明天就走。」

    明震了下,沒出聲。

    他又歎:「明,你別逼我。」

    明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不解著,她除了在五年前逼他娶她,往後什麼時候逼過他,更何況他這人是她逼得起的嗎?一路走來磕磕碰碰,她總是絞盡腦汁,想著法子的從圈子裡跳出來,他倒好,也是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的要把她按回去。

    想著她窩在被中咬了咬牙,雖說成功率不大,可她怎麼著也得嘗試一下。

    這一晚她沒怎麼睡,只是瞇了一會兒。

    直到第二日天色剛濛濛亮的時候,她聽著卓然平穩的呼吸聲,這才躡手躡腳的爬起來。

    生怕動靜太大會把他吵醒,她只從包包裡拿走了錢包和證件,然後牽著張莉的自行車,一踩上腳踏板就跟被狗追似的沒命狂奔。

    早上八點,卓然讓李學銘安排的司機終於把車開進村,一輛黑色寶馬,停在張家門前有些顯眼。

    不少村民圍過來討論,那羨慕的眼神令老爺子虛榮心爆棚。

    瞧他外孫女多會挑男人,一挑就挑了個上等貨。

    卓然把行李扔進後車箱,又從裡面拿出好些東西,雜七雜八,多是些燕窩之類的補品。

    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看了眼周圍問道:「小上哪去了?」

    卓然扛著一袋大米進屋,好不容易把東西搬完了回道:「她有事先走了。」

    老爺子不疑有他,看著塞了一屋子的東西揮揮手:「你太客氣了,以後人來就行了,不用帶這麼多東西。」

    卓然只是笑,掏出手機看了看沒說話。

    明不太相信自己的好運,騎著自行車她在天沒亮的時候出了村,又搭乘最早的巴車進了鎮,這會兒時間

    還沒到九點。

    今天的天氣好得過分,一切都順利得過分,而太過順利卻令她內心一陣迷惘。

    這會兒她坐在一家小店前的石階上,咬上剛買回來的麵包,剛出爐,肉鬆餡的,吃起來鬆軟可口,有肉汁從內部流出,她合著白麵團一起送進了肚子。

    看著周圍來了又去的行人,她目光有些發直。

    距離火車的發車時間還有半小時,她除了等著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沒了親人,沒了家,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路口,等著火車到站,再從這個陌生的城市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

    「讓開讓開。」

    老闆娘拎著掃帚出來,作勢要清掃門口。

    明見狀灰溜溜的起身,忽然有點想哭,本以為回到老家能找到點歸屬感,誰想到連外公也不容她,如今天大地大僅剩下她一個人,不禁悲從中來。

    手緩緩摸上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雖然現在孩子還小,可隔著肚皮她依然能感覺到他的存在,頓時她心定了不少,幸好,還有他在。

    早上的火車站人依然多,隔著兩個路口看過去,台階上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她攥著一張胡亂購買的火車票,連行李也沒有的往對街走。

    所有人都在問她為什麼要走,卓然不好嗎?他對她不溫柔,不體貼?更何況她此時還懷著寶寶,更不應該走了。

    明垂著眼,如果她只是個旁觀者,也會跳起來大罵方明是個傻帽,放著這麼好的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的真矯情。

    可誰讓她就是當事人?

    只有經歷過才知道,卓然這人的魔力有多大,他跟毒品沒什麼區別,吸上一口飄飄欲仙,再吸一口直接淪陷,哪怕進了戒毒所,出來也不一定能完全戒除,因為她嘗過那個味道,也愛上了那個味道,只要再次沾上,她輕易的重蹈覆轍。

    那絕對不是她的要結果!

    所以避免自己又傻乎乎的掉進去,她只能徹底的拒絕,只有不接觸才不會迷戀,不迷戀哪來的深陷。

    身後傳來喇叭聲,明沒回頭,心中不詳的預感漸濃。

    她腳步匆匆,甚至連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終於火車站的入口就在眼前,終於身後的喇叭漸遠,卻在這時手腕又一次被人扣緊,他猛的一使勁,她往後退兩步落入他懷裡。

    明垂著眼還是沒回頭,她突然有點想哭,自己這樣算什麼?孫悟空的猴子猴孫嗎?任由她如何蹦躂也跳不出五指山。

    卓然擁著她,那篤定的模樣彷彿一早便知道她的去向,估計他一早就看到了她,之所以沒上前抓人,不過惡趣味的打算在最後一刻敲碎她的希望。

    好半晌,他說:「明,我們回家吧。」

    不是詢問句,他沒有詢問她的意思,今天不管她樂不樂意也要帶她走。

    明垂在兩側的手不停的抖,咬咬牙剛要發作,後頸一疼,整個人便陷入了一陣黑暗,而在暈過去的瞬間她看到他冰冷得不含一絲溫情的眼。

    突然間她明白了昨晚他對她說的話:明,別逼我。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高速路上。

    掀了掀眼皮她揉揉還有點疼的脖子。

    看著窗外不停掠過的風景,她輕輕動了動,緊接著便碰上了他的手臂。

    抬起眼,她才發現自己正睡在他懷裡,隔著溫暖的羊毛衫,能清楚的聽到他的心跳,每一下都這麼有力。

    「再睡一會,還有半小時就到了。」

    明一驚,自己居然睡了那麼久。

    這時車子已經下了高速,緩緩朝市區的方向行駛。

    十幾分鐘後,當眼前的空地漸漸變成一棟棟豪華霸氣的摩天大廈時,她無力的閉上眼。

    「夫人,看到您沒事我就放心了。」小黑等在小區樓下,看到他們的車恭恭敬敬的開門道。

    卓然拉開車門,見她沒動,索性把人攔腰抱起,一步步的送回家。

    明動了動手指讓他抱,既不掙扎也不動彈,在心裡已經默默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具屍體。

    一沾床,她拉開被子鑽進去,背對著他消極的沒說話。

    「明,先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好?」他低聲下氣的守在一旁。

    明沉默的咬著唇,生了孩子她還怎麼走?

    他這分明就是在給她下套。

    她抓著被子恨恨的說:「卓然,你再這麼死纏下去只會令我更厭惡你。」

    卓然面上一冷,抿著唇:「你好好休息吧,在孩子沒生下來之前,最好是不要出門了。」

    說完他拉開臥房的大門出去,隨著房門被關上,明爬起身,雙手胡亂抓起床頭櫃的檯燈,「啪」的一聲往牆壁上摔去。

    她坐在床頭不停的喘氣,越喘越覺得古怪,最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扯開棉絮仔仔細細的找,找不到又去翻查褲子,鞋子,最後當她倒出錢夾裡的物品時,藏在夾縫中一枚硬幣大小的追蹤器跟著一疊現金掉落床底。

    她對著那東西發了一會兒愣,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最終疲憊的仰倒在床上。

    nbsp;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她突然想笑,原來他一直知道她的行蹤,與徐東強在湖邊那次是,早上偷了自行車逃跑的時候也是,他一直冷眼旁觀著,嘲笑著她的自不量力。

    維持著一個姿勢久了,小腿變得發麻。

    她活動活動筋骨,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爬起來,將那枚與紐扣沒什麼區別的追蹤器小心翼翼的放回錢包的夾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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