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在手裡的名片像火一樣發燙,唐小詩確認這就和大窮之前從父親的遺物裡發現的那張是一模一樣的。
「你,就是程風雨?」唐小詩拿捏著驚魂未定的懷疑,略略向前湊了一步:「你是不是認識我爸爸!你知道他為什麼自殺麼?」
唐突的問話讓唐小詩自己都覺得挺失禮的。可是現在的她就像在一團迷霧中發覺到凜然一絲微光。不顧一切地想要抓捏在手!
程風雨微笑著,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雙彷彿能看穿靈魂般深邃的眼睛望著唐小詩說:「如果你們肯信任我的話,咱們先上車。」
就是刀山火海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唐小詩半點猶豫都沒有,扯上身邊的大窮——
一轉臉卻看那傢伙正發著呆,摒著氣,盯著程風雨的眼神好像越來越不對勁啊!
那是一種欣羨傾慕到冒火的神色,像是恨不得撲上去求簽名抱大腿了!
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行蹤,動如脫兔的反偵察,以及如此拉風的出場方式,不就是他林子賦最夢寐以求的業界頂級高手麼!
「喂,你能不能別擺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唐小詩當然明白大窮在想什麼。忙用胳膊肘捅捅他:「你跟人家那樣的專業級偵探事務所……壓根就不在一個次元好不好?」
「這位小兄弟,也是個小偵探啊?原來上一次在商場裡,你是有心跟蹤我?」程風雨身邊的女子突然格格嬌笑,大窮頓時緋紅了滿臉,差點躲到唐小詩的身後。
「我……其實……」大窮緊張起來就會結巴。這毛病是小時候被他哥罵出來的。
唐小詩非常想要冷冷吐槽一句:當時他懷疑你是人妖……
「好了,阿遠你去開車。小綠,打電話問問天明和白龍是不是都在。」程風雨先對身旁那個高壯的男子吩咐,然後又望向那名叫小綠的美麗女人,想都不用想——作為一個團隊的核心領導,程風雨的言談舉止和待人接物都拿捏地十分得體。
等阿遠把一輛黑色的七人座商務車開過來,程風雨替唐小詩拉開門:「上車吧唐小姐。」
車行一刻鐘,唐小詩的心情始終放不下忐忑。
她開始自行腦補著科幻電影,這一行神秘的人會不會把自己帶到一個地下基地,然後看到爸爸的身體躺在一處插滿管子的容器裡。告訴她——你爸爸其實是中情局特工什麼什麼的。
但現實就是現實,爸爸的骨灰是自己親手鋪進盒子裡去的,沒有奇跡。
想到這,唐小詩酸著眼睛,一路被帶到了一處隱匿在普通住宅叢後面的三層小別墅裡。
「請進吧,不用換鞋了。」小綠笑瞇瞇地打開門,回頭沖程風雨道:「只有天明在家,白龍在跟昨天的那個case。」
叫天明的那個男人大概二十二三歲,帶著一副很斯的眼鏡長得白白淨淨的。程風雨笑著對他介紹:「這位小姐是唐叔的女兒,旁邊的是她朋友。倒兩杯茶來吧。」
唐叔?!
唐小詩一怔,大窮一驚。兩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從找出那張名片之時,兩人只是主觀的以為。唐鑫是不是因為惹上了什麼事兒而尋求這類偵探事務所的幫助——只是單純的委託和被委託關係。
如今聽到程風雨他們居然稱呼唐鑫為唐叔,想必是認識的,且滿含著尊重的!
唐小詩心裡滿溢著暖流,她太想瞭解那已經逝去的父親身後的事了。因為秘密,是一個人最後的防線。
一本書上曾經說過:與一個人保持最近距離的那一刻,就是你在與他的記憶和思想進行對話的時候。
唐小詩當然明白,無論自己再做什麼樣的努力,爸爸也不可能再活著回來了。但至少……她不甘心去糊塗這麼一場難得。
忐忑地坐在沙發邊緣,唐小詩只有三分之二的屁股挨著,捧著熱騰騰地茶,看著程風雨從一本相冊裡取出一張照片。
一群人圍著聚會的餐桌,拍下一張挺不顧形象的照片。唐小詩覺得這張照片大概是三年前的,因為坐在角落裡的爸爸還留著那個挺傻的髮型。
「我們這裡是一間相對專業的委託事務所。」程風雨解釋說:「所謂相對專業呢,是因為團隊裡的每個人都擁有最是過硬的職業素質,但大家也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比如阿遠,是一位證券客戶經理,小綠是化妝師,天明是位頂級的電腦高手,這位——」
程風雨指著照片上一位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道:「他叫白龍,是退役特種兵,今天碰巧不在。」
「你們還招人麼!」大窮突然跳起來,被唐小詩照著膝蓋一踹,差點就跪了。
「別打岔!」唐小詩白了他一眼,然後虔誠地看著程風雨說:「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我爸爸他也和你們一樣……」
「不,唐叔算不上我們團隊的分子,他應該算是我們的朋友吧。」程風雨如是解釋:「做我們這一行的,有時候也是會有些小危險的。而且偶爾會打法律的擦邊球,受了些可疑傷也不太方便去醫院。
所以我們通常都會去一些私人診所,或找可靠的私人醫生上門。
總之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唐叔救了身受槍傷的阿遠,我們就這麼認識了。
後來大家相處的也不錯,再遇到一些傷病情況,我們也會打電話通知唐叔過來幫忙。
他是
個很熱心很善良的人,內斂拘謹但胸懷坦蕩,對人對事都能非常寬容地看待。
可能在很多人眼裡,我們這樣的職業很是不務正業。但唐叔一直覺得,人活一世難有特別崇高的追求,應當珍惜才是。」
程風雨呷了一口咖啡,口吻帶著輕描淡寫的評價,聽在唐小詩的耳朵裡,卻是句句戳中淚點。這是別人口中對爸爸最真實的評價,不矯揉造作,不刻意討好。這樣好的人,卻為什麼會不聲不響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而此時的大窮就更激動了,跟著唐小詩一塊紅了眼圈:「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你和我哥都覺得我不務正業,當初就只有唐叔支持我呢!」
「程先生,那我爸爸他為什麼……」唐小詩抽了抽鼻子,仰了仰。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愛哭了,在初次見面的人面前還是稍微克制著點的好呢。
「這也是我們很想知道的答案。」程風雨放下咖啡杯,凝重的神色第一次蓋過那雙永遠含笑的眼睛:「半年多前得到他自殺的消息之時,我們也很震驚。
我們致力於這樣的事業,又怎麼能看著自己的朋友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很抱歉,沒有經過他唯一的親人,唐小姐您的同意,就擅自做主調查起唐叔的事了。」
「不,其實我……我……」唐小詩說不出心裡到底有多激動,自從唐鑫死後,她彷徨在彷彿只剩下一個人的孤單世界裡,天知道她是多麼希望有人這樣用心地與自己說起父親。
「我很感謝你們願意為我爸爸的事這樣費心,我甚至都有想過,要不要自己去找一個靠譜的偵探委託——」
「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靠譜點——」大窮啪地一聲照著唐小詩的後腦殼捶了一下:「我不就是你的委託人麼!」
唐小詩沒有跳起來撓他,只是用三分之二的眼白警告他:在人家面前能不能別這麼坍台啊?別人當你是蹩腳同行不要緊,可別把姐姐我也當成沒眼光的客戶了!
清咳兩聲,唐小詩打斷那被打窮攪合到沒氣氛的話題:「程先生,那您現在……是不是已經有些眉目了?為什麼你會頻繁出現在我身邊?商場裡戒指的事,還有寵物醫院裡的事,甚至就在剛剛——那個墮樓摔死的人,我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人是不是我們醫院的馬主任。他本來說約我出來,要……要告訴我關於我爸爸的事,可是活人沒等到就等來個莫名其妙的死人!」女肝記劃。
「這麼多問題,你要我先回答哪個?」程風雨一下子就笑了,笑得唐小詩簡直目不忍視。這要是葉啟皓站在旁邊看她這麼發花癡,那估計就是要出人命的節奏了。
「這幾個問題……難道不是有關係的麼?」唐小詩誒了一聲。
「當然不是。」程風雨把手裡的咖啡杯交給坐在一邊慵懶地修著指甲的小綠:「前兩件事只是巧合,而馬鴻嘉的死,可能才是你感興趣的。」
唐小詩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還好挨著大窮挨得近,否則看起來就像個發抖的小母雞似的。
「那人……真的是馬鴻嘉?」
程風雨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裹,看起來有點像是那種放相機的小包。
大窮眼尖:「這……這不是你剛才從屍體那邊撿到的麼?」
「這位林先生果然還是有些潛質的,我還以為沒有人發現我的動作,沒想到,我和小綠竟然兩次都差點栽在你手裡。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考慮下加入我們的團隊?」
「真的?!程先生,你……你是說真的嗎?」看大窮那表情激動地跟被人求婚了似的,唐小詩當場就不淡定了:「我們能不能先說正事!」
雖然大窮的事業也是很正經的事啦,但比起爸爸的事,還是只能先往旁邊靠靠咯。畢竟死者為大嘛。
程風雨拉開小包的拉鎖,從裡面取出了一隻未拆包裝的——
大窮不認識,但唐小詩可是認識的。
這是一隻鈦合金夾皮固圈,開顱手術中需要的醫療器具。
「這東西,是馬鴻嘉帶在身上的?」唐小詩將那東西翻在手裡,好像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來。
「唐小姐是醫護人員,相對比較專業一些是不是?」程風雨看著她說:「你是不是覺得,這東西有些異常?」.!
「好像,醫療袋子裡的真空度不太對勁兒啊?」唐小詩擰著眉頭說:「這東西進口過來價值不菲,聽說一個就要兩萬多呢。」
「對,所以馬鴻嘉帶出來這這只鈦合金夾皮固圈無論從質量還是性能上皆達不到要求,使用這樣的東西來以次充好,詐取錢財只是其次。但重要的是,醫院是個人命關天的地方。」程風雨的神色嚴厲起來,一絲不詳的預感漸漸攀上了唐小詩的心頭。
「程先生,你的意思是——」
「在雲江醫院裡,有人拿了不法商的回扣,以次充好,用原有的包裝替換了質量不過關的醫療用具。
唐小姐,我們做事向來依靠的事證據說話,但不乏推理和揣測。
這件事,也許與唐叔有關,你能做好這樣的心裡準備麼?」
「不可能!」唐小詩拍案而起,淚水止不住地湧溢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