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什麼,不知道我到處找你麼?」終於在宴會大廳側門的露台上堵住了江巖,葉啟皓沒好氣地質責道。
「就因為知道你要問我什麼。所以才找個沒人的地方查啊。」江巖把平板電腦豎過來,手指劃開一個件夾給葉啟皓看:「這就是陸姿的基本背景資料。」
「你早幹什麼了?」葉啟皓抱怨著反問一句。
這些年來,但凡出現在他身邊三米範圍的人,哪個不被江巖調查個底朝天?
陸姿是陸百年的侄女這種事怎麼可以被大意錯過!
「抱歉葉先生,是我疏忽。因為陸姿的確只是個巧合,說她是陸百年的遠房侄女,其實往上數三五代才能打到一竿子關係而已。」江巖解釋道:「她本出身平凡工薪階層,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大學畢業後在私家車會所做咨詢公關,你們不就是那裡認識的麼?」
葉啟皓之前聽陸百年介紹的時候,也的確注意過他講起陸姿只是一個遠房侄女。
江巖繼續說道:「陸百年這些年起家後也,家裡家外的親戚朋友也都沾了不少光。陸姿的父母也很希望她跟著這位『伯父』好好混,在這社交名圈裡釣個豪門金龜婿什麼的。
那陸百年什麼頭腦?二話不說就給安排進了自己的公司。還一次性把她介紹給你和林展西兩人,真是廣撒網。」
「所以那唐小詩呢?作為鮮少人知的親生女兒,也被他用來包裝投資?見她在我這不起作用,於是換個風格不同的陸姿?」葉啟皓問出這話的時候心裡挺不是滋味的,這世上有多少人那麼渴望親情相伴卻沒有長緣。而有些人卻會把親生骨肉用作利益的交換。
「這就不清楚了,其實唐小詩明明已經起作用了。再送陸姿給你,只怕是弄巧成拙。」江巖毫不客氣地打斷葉啟皓的猜測:「陸姿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還沒等用她伯父出手,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自己先勾搭上你了。畢竟,優質的豪門大少,總是各類層次的女人們趨之若鶩的對象。
所以你也無需太糾結,這炮打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吃到回頭草了,正常的。」
葉啟皓真是滿頭黑線:「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給我挑重點的說!」
「好吧,重點就是——」江巖關掉電腦屏幕。一臉認真地對葉啟皓道:「這一年來。陸姿始終與你保持著隨叫隨到的良好信譽,又從來不要你的錢,多半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把她當真愛來依賴珍惜一輩子呢。
所以不排除她是做著做著就愛上你了的可能性,否則她剛才那嫉妒的表情,跟你嫉妒的表情怎麼會那麼相似?」
「這算什麼重點!」葉啟皓一把拎住江巖的領結:「而且,什麼叫我嫉妒了?我什麼時候嫉妒——」
「不承認麼?」江巖捏著他的手腕,毫不客氣地掙脫開:「你剛才對唐小詩說的話過分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那樣不知愁的小姑娘也會哭得那麼難受。」
葉啟皓鬆開拳頭,壓抑著雙肩上微微的顫抖:「你看到她了?在哪?」
「剛才在後廳長廊那,哭得跟死了爹似的。連你外婆,我媽都跟著一起遭殃……」江巖話音未落,葉啟皓轉身就要走。
「站住,你幹什麼去!」江巖一把拉住葉啟皓的胳膊:「這是陸家宴會的商務場合,這種爭風吃醋的小兒科你給我適可而止!」
「什麼時候……輪到你這樣對我說話了?」葉啟皓掙開江巖的手臂。猛地掄開力度。差一點把江巖推開幾步遠。
「抱歉……」江巖緩和一下面色:「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團吐鳥號。
「明白什麼?」葉啟皓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明白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與自己為敵,但至少沒有人是真的朋友。
但是,從小到大,我可不可以有一次不要相信你的話?」
「……可以。」江巖怔了下,後退一步點了點頭:「但唐小詩是陸家的女兒,是林家的朋友。」
「哪又怎樣!我只想跟我喜歡的女人道個歉,這很過分麼?」葉啟皓攥了攥泛濕的掌心,終於舒出長長一口氣:「江巖,我不相信這世上有那麼多不可調和的針鋒相對。
我喜歡她,並不代表我會忘記自己要做的事。唯一所不同的是,我是牽著她的手走到我希望的那一處巔峰!」
喜歡,終於意識到那是一種喜歡。
既然敢乘風破浪,樹敵無數,甚至萬劫不復——
又憑什麼,不敢去愛一個唐小詩呢?
————
「葉啟皓他真的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聽了唐小詩委屈的敘述,大窮表示:這麼不懂憐香惜玉的渣男,怎麼跟他哥哥這麼像啊!
「所以說這男人裡就沒一個好東西。」唐小詩唏噓不已,順便連身邊這位一併躺槍罵進去。但見大窮眼神似砍刀,於是趕緊改口道:「不好意思哈,我說的不包括你。」
「這還差不多。」大窮哼了一聲。
「哦,我的意思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最多只能算個中性。」唐小詩坐在台階上,笑瞇瞇地倚在大窮的肩膀頭:「唉,還好身邊還有你這個貨,大窮你說你咋就這麼好呢!」
大窮抖落一聲雞皮疙瘩,一巴掌把她推出去:「得了吧你,說是對男人沒信心了,剛才遇到個什麼快遞小帥哥不是一樣發花癡麼!
話說那人長啥樣啊?能讓你個還沒發育的死丫頭
片子流哈喇子的,那得帥成精靈王子吧?」
「說實話,我就連現在都覺得像做夢似的,就那種日本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少男你懂不懂?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啊!」唐小詩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一番,還沒等嚥口水呢,肚子先咕嚕咕嚕地叫了一聲。
「你丫不至於吧?這也不是春天啊——」大窮難得有機會用這樣鄙棄的眼神回饋給唐小詩,可算報了一箭之仇了。
「唉,我餓了,」唐小詩可憐巴巴地看著大窮:「你幫我去廳裡拿點點心好不好?我這妝花的跟京劇臉譜似的,不想見人。」
「怕了你了,等著!」大窮悻悻地起身往偏門裡走。
「乖啦,回來姐給你小費!」唐小詩這會兒心情好多了,大咧咧地一拍提包——突然覺得包裡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端著狐疑打開包,竟然發現裡面多了一隻巴掌大小的包裹!
這不是之前那個帥哥快遞員要自己幫忙轉交給葉啟皓的東西麼?!當時自己明明是拒絕了的,現在卻為什麼又回到了自己的提包裡!
是那個男人悄悄放回去的?唐小詩拿捏在手,輕輕顛了幾下,光當光當的幾乎沒什麼重量。
人對於未知的事物向來都是又好奇又恐懼的。一瞬間,小時候看過的那些恐怖片刑偵劇的畫面驟然湧進她的小腦袋!
葉啟皓在外面樹敵無數,該不會是惹上了什麼大麻煩吧!這裡可不可能……是什麼斷手斷腳,小指頭,半個耳朵?
唐小詩已經快把自己嚇死了,她無法控制地腦補著一段很沒節操的畫面:花美男快遞小哥笑瞇瞇地把盒子送到面前,然後懷春的少女含羞地打開禮物,還以為是什麼求婚的戒指呢,結果發現是一對血淋淋的眼珠子!還一大一小瞪著自己!
那恐怖的電影鏡頭簡直被營造得酸爽到爆!
「大窮!大窮你等等——」唐小詩像兔子一樣蹦起來想要去追他,結果連個背影都沒抓到。
這傢伙,屬鬼的呀?走路用飄的!
唐小詩實在太忐忑了,又不願意親自去找葉啟皓說話,心想著要麼乾脆隨便找個侍應生塞給他或者還是先等一會,等大窮拿點心回來再說。
一個人沿著停車場兜了半圈,此時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所經之處豪車並排,亮瞎狗眼。但在唐小詩心裡,這不過就是那一幅幅靈魂空虛的軀殼罷了。偶爾有客人在這裡講電話,抽支煙,每個人臉上都是同樣虛偽的表情。
「唐小姐,你在這兒做什麼?」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唐小詩打了個激靈回過頭來。
陸姿?!
哼哼哼,果然走夜路容易遇見鬼呢。
「我出來透透氣。」唐小詩可不願意在她面前表現出慫樣,她是護士,同樣很會把職業笑容拿捏得恰到好處。只可惜剛剛哭得太歡,嗓音鼻音都很重,分分鐘被對方拿捏到了打臉的把柄。
「呵呵,透氣透到氣孔都塞住了?」陸姿故意擺高姿態,竟然伸手去撫唐小詩鬢角邊粘連的頭髮:「女孩子可要好好保持自己的儀態,否則,那些圖新鮮的男人很快就膩歪了。
靠梨花帶雨的眼淚,不是長久之計。」
陸姿是來車裡拿噴霧的,剛剛被葉啟皓氣得五官移位,這會兒想去補個妝。一眼看到冤家路窄的唐小詩獨自在這兒晃蕩,自然是恨不得上去再貶損她一頓。
唐小詩又不是傻子,看她這一臉知心大姐姐的綠茶表情實在滿心惡寒,她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嘴上也不饒人:「謝謝陸小姐提醒了,我的確不太適合這樣的場合,就是再下功夫修煉也比不上陸小姐您這樣光彩照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姿也沒有絲毫要放過她的意思。這會兒得寸進尺地端詳著她那張失去妝容的小臉蛋,輕聲啟笑:「妝都掉了,過來我幫你補補吧。」
「謝謝不用。」唐小詩咬了咬唇:「我馬上要走了。」
「等公交車啊?」陸姿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故意慢吞吞地掏出鑰匙按亮了一輛紅色的迷你寶馬:「要不我送你一程麼?新車,上個月伯父才送我的呢。咱們邊走邊說好了——」
這特麼西瓜皮擦屁股,還沒完沒了了?
唐小詩心想:我惹不起還躲不起麼。像這種很低級的炫富姿態向來是自己最不齒的。
還伯父送你的車,我要是開口想要——估計陸百年趴下來當馬給我騎他都心甘情願。
對方把刀槍都貼到自己家門口了,唐小詩也不願總當包子。不管怎麼說,這裡畢竟是陸家的宴會,不管公開不公開,她唐小詩也算是半個小主人吧!
想到這,她挺著腰桿轉身過來,綻開臉上的表情道:「不麻煩陸小姐了,現在時間還早,陸小姐應該還有一半以上的賓客沒陪吧?
快點回去吧,你伯父既然肯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當然是希望你給他辦點有意義的事咯,別辜負他哈。」
「唐小姐客氣了,我也答應了伯父要好好關照你這個小表妹呢。」陸姿輕哼一聲:「你看看你自己這樣子,渾身上下狼狽不堪,我這個做姐姐的恐怕也難辭其咎——呀啊!」
只覺得頭頂灌風落冰一樣泛起一絲深寒的涼意,陸姿發出見鬼一樣的慘叫。眼前紅赤赤的液體沿著劉海睫毛淌下來,散發著諷刺的甜美醇香。等她意識到自己這是被人用紅酒兜頭澆了上去,一轉身,就看到葉啟皓那張陰冷嚴厲的臉。
/>「葉啟皓……」唐小詩長出了一口氣,卻又有點尷尬於直視他的眼睛。
葉啟皓也沒理她,逕自嘲諷地看著一臉狼狽抓狂的陸姿,手裡的高腳杯翻轉,啪嚓一聲任其自由落體在地,摔個粉碎。
「現在,你們兩個誰比較狼狽?」葉啟皓冷笑:「陸姿我警告過你,我最討厭多嘴多事的女人。」搞定你只是一場意外:妙
「你……」陸姿抖索著發青的嘴唇,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也流不出一滴羞憤的淚。
「葉啟皓你太過分了!」唐小詩急急忙忙翻找包裡的面巾紙,她自認為自己跟聖母白蓮花搭不上邊,有時候睚眥必較的程度甚至一點也不亞於葉啟皓。
何況面對陸姿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lv裡裝爛菜葉氣質的外圍女,簡直跟自己從小接受的人生觀世界觀完全相悖——按理來說她應該拍手叫好,滿心爽點才是。
但不管怎麼說,女人之間互相瞧不爽,也就是說幾句難聽的話罷了,矛盾還沒上升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像這麼驕傲又矯情的女人,被兜頭澆上一杯紅酒,可是很容易就燃起內心深處殺人的衝動。
唐小詩的確不太喜歡葉啟皓這樣無理霸道的作風,好像就只會用最直接最激怒別人的手段來刷存在感。
「你覺得我過分?」葉啟皓皺了下眉頭。面對著唐小詩的質疑,他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