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各宮得到謝錦言有喜的消息,天色已經不早了,再加上傳話的人說謝錦言身子不好,便沒過來打擾。大伙極有默契備了禮物第二天才登門。淑妃本以為自己來得最早,但下了轎就和許昭儀打了個照面,她心下不快,不想理會許昭儀那張春風得意的嘴臉,還沒等移開視線,卻發現一些日子沒來棲梧殿的柳昭然俏生生地立在許昭儀身後,她偏頭對身邊的人說了什麼,聽得那人點了點頭,她手裡舉著帕子捂嘴嬌笑,那怡然自得的神態與從前一樣,只是站到了不同的人跟前。
謝家再不濟,太后還在呢,見風使舵倒也太快。淑妃頓時跟吞了蒼蠅似的噁心。瞧她父親這些年籠絡的都是些什麼人,侯府大權在握的時候各個忠心不二。牆倒卻是眾人來堆,危難之際沒一個肯實心實意幫襯一把。
「哎喲,我當是哪宮的轎子,原來是謝淑妃呀。」許昭儀款款走上前,伸出手扶了扶髮髻正中的赤金觀音挑心,面上和和氣氣帶了笑,「倒是好久沒見你露面了。」
這一副雍容大度的態度做給誰看?淑妃的涵養工夫還算到家,皮笑肉不笑道:「本宮喜靜,不喜歡見些亂七八糟的人,省的壞了心情。」
「淑妃不愧是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喜歡清閒的性子都一脈相承。」許昭儀偏頭瞥了一眼身邊的柳昭然,笑得更甜,「說來太后娘娘年紀大了,沒工夫招呼姐姐,你要是在棲梧殿呆的煩了,大可來我宮裡解解悶,我隨時歡迎。」
「到時再說吧。本宮今日是來看望妹妹,就不陪昭儀在這門口閒聊了。」淑妃微微顰眉,繞過許昭儀往門內走去。
「淑妃且等等,我來這玉華宮目的不也與你一樣?」許昭儀略抬了抬聲音,「咱們一塊進去,還能順道見著皇上。」
大清早的皇上就在玉華宮,肯定不是今兒過來的,應是昨晚就歇在此處。淑妃的腳步頓了頓,有孕的嬪妃不方便伺候,按例都是不該留皇上過夜的。
表哥對妹妹的恩寵也太過了些……
在她背後,許昭儀掩唇笑了笑,就不信這兩姐妹關係能好到哪去。
今兒不用上早朝,天光大亮了蕭慎也沒起來,衾被在太陽底下剛曬過,蓋在身上很舒服,睡在這樣的床上,又溫香軟玉在懷,做的夢都是香甜的。這段時日殫精竭慮,他已經很久沒睡個安穩覺了。偏他自己不肯起來也不許謝錦言起,把腦袋在她肩胛蹭了蹭,「不用去慈安宮請安,左右無事,你就陪我多睡一會兒吧。」他還未完全清醒,聲音含含糊糊的,不復平常的清亮。
謝錦言驚奇的發現蕭慎竟像在對她撒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或許放下心結的不只是她,他也是一樣吧。蕭慎自小就沒有過賴床的時候,他不過迷糊一小刻,說句話的工夫人其實便清醒了。但他喜歡現在的氛圍,沒有患得患失,唯恐謝錦言想起什麼就要疏遠他。實在捨不得就這麼起了,難得一次生了懈怠的心思。
這個時辰,外面宮女們早就忙活開了,但他們動作的很輕,擾不到他們,謝錦言靠在蕭慎懷裡,只聽得兩人的呼吸聲,她彎了彎嘴角,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他們睡得格外香甜,可憐雲嬤嬤在外頭快急白了頭髮。
淑妃和許昭儀來了,謝錦言不出來接待,就是失了禮數。怕是不出一天,謝昭容恃寵而驕的流言就要傳遍了去。這廂雲嬤嬤安排兩人到了暖閣坐著,奉上茶點,直說昭容馬上就過來。那廂喚了映雪趕緊去把人叫起來,趕緊梳洗了過來見客,這會兒也顧不上驚擾了人了。
要她說昨晚就不該讓皇上歇在裡頭,娘娘還是雙身子呢。
一盞茶都喝完了,人卻還沒出來。許昭儀挑了挑眉,沖淑妃笑道:「昭容架子好大,莫非是不想見我們?」別看她最近風光,人人想著法奉承她,但那只是外表。誰也不知道皇上到她宮裡那幾天,只晾著她說說話,卻沒有要碰她的意思。
這事傳出去,她的裡子面子卻是全完了。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穿得輕薄貼身,話裡明示暗示,也算豁出臉面了,奈何皇上跟個木頭人似得不解風情。時間長了,許昭儀都私下懷疑皇上是不是有什麼隱疾,瞧他對王婕妤的女兒就冷淡的緊。雖是個賤婢生的女兒,但到底膝下空虛,在不知男女的時候就不見多熱心,莫不是……只是個幌子不成?
許昭儀覷了覷淑妃週身,見她雖略有些眼下發青,但多年養出來的底子依舊還在,眉宇間似乎籠著輕愁,下巴尖尖,更襯著一雙杏眼朦朧,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態。
而且許昭儀知道淑妃這番形態不是故意做出來的,自幼刻在骨子裡的習慣,讓她們舉手投足都會下意識調整儀態。瞧著發愁的小模樣,莫不是被她的話給激著了吧?許昭儀也尋思過淑妃是不是皇上最大的幌子,傳言說的受暗算傷了身子,也是故意傳出來的?
許昭儀覺得自己摸著了邊,要是她猜的是真的,還不相當於握住了皇帝的把柄?但還沒等去查證,謝錦言就有喜了。這只能說問題不是出在皇帝身體上,而是她沒本事引得皇上近身。
這個結論更讓人惱怒,說出去不是丟死人嗎?以她的驕傲,連自己生母都沒告訴。她琢磨著弄些對孩子無礙的藥粉來,下次皇上來了就讓他服下,總得……成事,不然她如何和謝氏爭?許昭儀喝了喝茶掩下神色,這謝家女兒,一個生不出來,另一個也只生女兒才好。
「妹妹的身子不同往日,動作慢了點也正常。昭儀素有賢名,不會這點耐心也沒有吧?」淑妃話音未落。去喊人的映雪就掀簾子進了屋,她沖屋裡的兩位嬪妃福了一福,面有難色地道:「奴婢映雪,給淑妃娘娘、昭儀請安了。」
「起來吧,你家主子呢?」許昭儀瞥了一眼淑妃,似笑非笑道,「本宮耐心再好,也架不住在這坐冷板凳啊。好
好心好意的親自登門道喜,謝昭容卻是不肯露面,這是哪門子規矩?」
映雪趕忙道:「兩位娘娘恕罪。不是我家主子托大,而是她今兒晨起就身體不適,奴婢剛才去瞧,她正扶著床沿嘔個不停呢,聽說是兩位娘娘來了,她也急得不行,強撐著要過來,只是這儀容不整,還要梳洗。這會兒讓奴婢先來給兩位娘娘賠罪了。」
害喜的症狀確實因人而異,有些人就是嚴重了點。許昭儀問:「那皇上人呢?」
映雪一臉無辜,道:「回昭儀,皇上不放心,陪著我家娘娘呢。」
許昭儀有些下不來台,要不是聽說皇上在玉華宮,誰一大早願意來這,指使個大宮女過來送個禮也儘夠了。但現在她總不能說讓皇上別管謝昭容,到暖閣這邊來吧。
淑妃嗤笑一聲,回過頭對映雪卻緩了神色:「既然你家主子身體不適,就讓她好好歇著,不必勞動了,我改明兒再來看她。替我遞個話兒,妹妹有什麼缺的,就讓她派人來棲梧殿取。」不過皇上這樣看重,料想也缺不了什麼。淑妃覺得嘴裡泛苦,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淑妃娘娘仁善,奴婢一定把話帶到。」映雪福身笑道。
許昭儀也起身告辭,淑妃都走了,她留下來難道還真等人「強撐」著過來,然後背地裡被人說「不仁善」?柳昭然從進屋起就一直沒說話,她沉默地跟在許昭儀後頭,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玉華宮。謝瑋倒了,她父親也受了牽連,被革了職賦閒在家,不得已找上許家。但誰知失寵的謝昭容又懷了身孕,一切又有了變數,她家的動作是不是太急了些?
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若再變動立場,只能弄得裡外不是人,現下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等把人都送走了,雲嬤嬤急慌慌的走回來,映雪在那命小宮女們收拾茶盞。
「娘娘害喜嚴重,你還在幹什麼?還不快去請太醫過來瞧瞧。」雲嬤嬤說著往裡走,「我去看著娘娘去。」
映雪拉住她,小聲道:「嬤嬤別忙,娘娘和皇上還睡著呢。」
雲嬤嬤嚇了一跳:「那你剛才說的……」
「都是我瞎編的。」映雪紅著臉道。
「你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扯起謊來面不紅心不跳,把她都唬了過去。
「奴婢也是沒有法子,娘娘脾氣好,但陛下的脾氣可不算好。」映雪嘟囔,她也是為了主子不讓別人詬病,靈光一閃才想到用害喜的法子搪塞過去。
「就算是不得已,做之前也該知會我聲。」雲嬤嬤板起臉訓道。映雪聰明是聰明,就是太滑頭了,她以為自己做的都是好,焉知件件都是好的?不能任由她自作主張。「今兒你別當差了,回房去把宮規抄上十遍,好好長長記性!」
但事情已經做下了,雲嬤嬤歎了口氣,還是派人去請了太醫,作戲總得做全了。
作者有話要說:00昨晚沒撐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