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馨病了。
「奶奶,藥好了。」
金枝連忙上前半將張寧馨半抱著從床上扶了起來,又拿了個靠枕放在她身後,這才接了蘇夕蓉手裡的藥碗,先吹了吹,又試了試溫度,待感覺到溫度剛好時,正要拿勺子勺了喂張寧馨。
不想張寧馨卻是搖了搖頭,目光瞥向床裡側枕頭旁的雕花木盒。
金枝會意,將手裡的藥碗放在了床邊的櫃子上,探手取了張寧馨身邊的雕花盒子,取了裡面的銀針放在藥碗裡試了試。
見銀針無異,張寧馨這才點了點頭,一口一口的喝下金枝餵進嘴裡的藥。
低眉垂眼站在下側的蘇夕蓉見了,咬了咬嘴唇,眼裡閃過一抹不屑。心道:這個時候誰還想要你的命!姑奶奶可等著看你被掃地出門呢。
「奶奶,婢妾聽說三爺要回來了。」
張寧馨抬了抬眼角,看著一臉得意之色的蘇夕蓉,在她的臉上停了片刻,稍傾目光下移,停在蘇夕蓉微微以手遮住的腹部。
那個孽種,就在那裡嗎?
臉上卻是一副疲倦之色,輕聲道:「你聽誰說的?」
蘇夕蓉臉上的得意便越發的濃了,眼見得床榻之上的張寧馨臉色蒼白,眸光黯然,挑了挑唇角,脆聲道:「奴婢是大奶奶說的。」
劉氏!?
張寧馨攥在袖籠裡的手捏得越發的緊了。
「可能是吧。」似是不勝其煩的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
「是,奶奶。」
蘇夕蓉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待蘇夕蓉離得遠了,張寧馨使了個眼色給金枝。
不想,金枝卻是猶疑的看著她,雖是咬了唇不出聲,但眼裡卻是滿滿的不贊同。
「金枝!」張寧馨聲音冷凜的看著金枝,一張臉冷的能刮出霜來。
「奶奶,換個法子不行嗎?」金枝哀切的看了張寧馨。
張寧馨冷冷一笑,待斂了笑意後,看向金枝,淡漠的道:「換個法子?行啊,你到是告訴我還有什麼法子?」
金枝抿了抿唇,低垂了眉眼,輕聲道:「既然沒別的法子,奶奶也不用……」
「金枝。」張寧馨豁然一聲歷喝,在金枝瑟瑟一顫時,張寧馨長歎了口氣,幽幽的道:「金枝,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已經無所謂了,我連自己的性命都豁得出去,我還怕什麼?」
「可是……」
「你忘了二奶奶說的話了?」張寧馨臉上挑起一抹冷笑,「她們都在準備讓我下堂了,我若是被休,和死有什麼區別?不,還不如一道死了,乾淨。」
金枝聽著張寧馨絕望的話語,半響,默然的上前,低眉垂首的自一側的櫃子裡取了一個紙包出來,顫著手將它遞到了張寧馨手裡。
張寧馨看著手裡小小的黃紙包,眼裡生起一抹笑,輕聲道:「金枝,你別難過。我死不了,那些人不死,我怎麼能死呢!」
話落,打開手裡的紙包。
黃色的紙被一層層打開,最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小堆雪白的粉末。
張寧馨怔怔的看著手裡白色的粉末,良久,冷聲道:「去,拿水來。」
金枝拿了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遞到張寧馨手裡,看著張寧馨將手指拈了點粉末和在茶水裡仰頭一飲而盡。心裡驀然便湧起一種惶亂的不安,那不安愈來愈濃,越來越深,到得最後連骨頭裡都是一**的寒意。
「去打聽下,看看他要回來的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金枝屈膝應了一聲是,退了下去。
金枝一走,張寧馨喊了門外侍候的習秋和寶琴進來。
「習秋,你去將王媽媽喊來。」又對寶琴吩咐道:「你去告訴蘇姨娘,讓她今天開始,夜裡來侍疾。」
「是,奶奶。」
習秋和寶琴相繼離開。
屋子裡一瞬間,靜了下來。
張寧馨靠在迎枕上,目光落在院子裡那棵有上百年光景的桂花樹上。
這是成親後,周子元花了大價錢讓人從山裡移栽出來的。
只因為新婚夜,她說的那句,「這一生,便是死,她也忘不了那日的桂花雨下,他似畫一般出現在她眼前。()」
樹還是那棵樹,人也還是那個人。
到底是什麼變了?變得這般的面目可憎!
張寧馨眼角悄然的滑下一行淚。
耳邊想起小丫鬟的聲音,「媽媽來了。」
她極快的抬了手,擦去眼角的清涼。
下一刻,門簾被打起,王媽媽走了進來。
「奶奶,您找我。」王媽媽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床榻上的張寧馨的臉色。
張寧馨迎著王媽媽打量的目光,點了點頭,示意她搬了個錦墩坐。
待王媽媽坐穩了,張寧馨才輕聲道:「媽媽這些日子不好過吧?」
王媽媽聞言臉頰上的肉顫了顫,稍傾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乾巴巴的道:「奶奶說的是哪裡話,老奴挺好的。」
「好了。」張寧馨擺了擺手,淡淡的道:「你別在我跟前打馬虎眼了,我雖然病著,可眼睛沒瞎,都看著呢。」
張寧馨的話一落,王媽媽便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說著自己的委屈。
「媽媽,有沒有想過去莊子裡?」
王媽媽聽得「莊子裡」幾個字,身子一抖,連哭也忘了,她想起被送到「莊子裡」去的鳳枝,這一想,臉都白了,「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張寧馨跟前。
「奶奶,奶奶饒了老奴吧,老奴對奶奶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媽媽這是做什麼?」張寧馨笑著,虛抬了手去扶王媽媽,「媽媽在我身邊服侍了這麼些年,我現在無力顧著媽媽,才想著將媽媽送到莊子裡去,怎的媽媽卻嚇成這樣?」
王媽媽怔怔的抬頭,哆嗦著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媽媽,鳳枝的事我不怕你,你別怕了。」
「謝奶奶恩典,老奴……」
「起來吧,」張寧馨打斷王媽媽的話,示意她坐在一側的錦墩上。
王媽媽連忙爬了起來,卻是沒有坐錦墩上,而是順勢坐在了床前的腳榻上,拿了美人捶替張寧馨捶起了腳。
屋外響起寶琴的聲音,「奶奶,蘇姨娘來了。」
張寧馨看了眼王媽媽。
王媽媽會意,連忙站了起來,粗聲粗氣的道:「奶奶歇下了,讓姨娘外面候著吧。」
「是,媽媽。」
屋外候著的蘇夕蓉探頭探腦的看了屋子裡一眼,然,厚重的門簾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想了想,蘇夕蓉福身一禮道:「即是奶奶歇下來,妾身稍後再來吧。」
「姨娘這是什麼話。」王媽媽一把撩了簾子,走出去,看著正轉了身打算離去的蘇夕蓉,扯了扯嘴角給出一個嘲諷的笑,冷聲道:「老奴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聽說,主子傳話,奴才選時間的。」
蘇夕蓉是知道的,這段時間王媽媽一直被府裡的那些下人欺負的歷害。這會子,乍然看到她從張寧馨屋子裡走出來,本還想冷嘲熱諷她幾句,不想才一開口,王媽媽便拿了頂大帽子壓了下來。
她雖是周子元的妾室,但在張寧馨這個主母跟前可不是下人嗎?!
「這不是看奶奶歇下了嗎!」蘇夕蓉恨恨的瞪了王媽媽一眼。
王媽媽有之前張寧馨的話給她做鎮心石,這會子正是表忠誠的時候,又豈會怕上蘇夕蓉。眼見蘇夕蓉瞪過來,王媽媽冷冷一哼,淡淡的道:「姨娘便在這候著吧,我進去看看奶奶醒了沒。」
話落,不等蘇夕蓉開口,便返身進了屋子。
才一進門,便對上張寧馨笑意盈盈的臉,她連忙訕媚的迎了上前。
「奶奶,這種騷狐狸就不該給她好臉色。」
張寧馨擺了擺手,淡淡的道:「怎麼說也是三爺的妾室,不好太為難。」
王媽媽歎了口氣,「奶奶,你就是太心軟。」
張寧馨笑了笑,指了錦墩道:「媽媽坐下吧,我有事與媽媽說。」
「哎,」王媽媽搭了半邊屁股坐在錦墩上看了張寧馨。
張寧馨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包裹遞到王媽媽跟前,「這裡有五十兩銀子,媽媽收好。」
「奶奶……」
「媽媽幫我做件事,事情做好了,媽媽的賣身契還有剩下的五十兩銀子,我都會一齊給媽媽。」張寧馨看了王媽媽輕聲道。
「奶奶,您說。」
張寧馨示意王媽媽靠前,輕聲的在她耳邊言語了幾句。
「就這事?」王媽媽狐疑的看了張寧馨,這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啊!
張寧馨點頭,「是的,就這事。媽媽辦妥了,我自會安排媽媽離開。」
「好,奶奶就等著老奴的好消息吧。」
「行,東西到時我讓金枝給你送過來。」
正事說完,王媽媽正想再說幾句好話,卻見張寧馨臉上露出疲憊之色,便起身告退。
這邊廂,王媽媽走了沒多久。
張寧馨閉了眼靠在迎枕上,閉上眼休憩了片刻,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喊了蘇夕蓉進去。
「奶奶,」蘇夕蓉刻意的扶了腰身向張寧馨請安。
張寧馨冷眼看著,因著不足三個月,蘇夕蓉有孕之事,並沒有在周府宣傳開來。蘇夕蓉或許有那種心思,欲待大肆宣揚,但因著有古話,說是不足三個月的身子一旦說出來孩子是會被衝撞的。
既然沒有人來明言相告,那麼她就可以當作不知道!張寧馨唇角挑了抹冷笑,對侍立在身前的蘇夕蓉淡淡的道:「今天夜裡開始,你在床前侍疾吧。」
「奶奶……」蘇夕蓉錯愕的看著張寧馨。
「怎麼了?」張寧馨挑眼看著神色忿忿的蘇夕蓉,「覺得委屈了?」
蘇夕蓉張了張嘴,稍傾臉上掠過一抹詭異的笑,輕聲道:「是,奶奶。」
對於她這麼快的便應允下來,張寧馨反到有種錯覺,便在她想再打量一番蘇夕蓉的神色時,蘇夕蓉卻已經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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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累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人就是感覺到很累。先調整下,晚邊可能會加更一章,如果沒有,親們就明天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