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鎖愚見,只是覺得,有時候遇強即屈,隨波逐流也不是壞事。要達到目的,首先要保全自己不是麼?」這番話我也不知道是說給他還是說給自己,忽覺失了言,把祖母綠扳指攥在掌心,恭敬而疏遠地行個禮,說,「天色不早了,清鎖先行告退。」
宇文毓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眼中波光閃爍,似是在思忖我方纔所說的話。我走出很遠之後,忍不住回頭望他一眼,只見他仍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茫然地望著我離開的方向。滿樹的桂花紛紛落下,如雪花般落在他青白色的錦袍繡帶上。想到這個儒雅的皇帝終會被人一杯酒毒死,心中不由得有些難過。
轉過頭,眼中的憐憫還未來得及褪去,臉一偏,透過層層蒼翠的花木林,驀地瞧見一個頎長的身影,一襲孔雀藍的衣裳,腰間繫著墜著同色玉珮和白玉扣帶。背手站在不遠處的梨花樹後,遠遠望著我,一雙黑眸幽深莫測。仔細看去,竟是宇文慵。目光相接的瞬間,他飛快地別轉過身,彷彿並沒有看到我,不疾不徐的朝前方走去。
我微微一怔,無意識地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地走著。我方才與宇文毓的那番對話,他聽到了多少?我在丹靜軒中與姑母元氏的對話,他又知道多少?若是都聽見了,他為什麼不像平常那樣來質問我?……依稀記得,史書上把宇文慵形容成北周的一代明君,英明神武。如今看來我果然沒有記錯,他雖然年紀尚輕,卻已經是心思深沉,難以捉摸。
偌大的玉林苑裡一時間只有我們兩個人,落日西沉,天色緩緩黯淡下來,四週一片沉靜,靜得可以清晰聽見他踏碎樹葉的聲音。我輕輕停住腳步,心想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前方卻遠遠傳來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小女顏婉,見過司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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