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青蟲揮著鬼頭刀截住射向自己的銀針,可這幾枚銀針不但力道強勁,來勢更刁鑽,弄得他左支右絀,手忙腳亂,狼狽不堪,勉勉強強擊落最後一枚銀針,堪堪保住自己的眼睛。
即使這樣,他仍然被嚇得魂不附體,心有餘悸,就這麼眨眼間的功夫,冷汗透體而出。
待他驚魂甫定,轉頭四顧之際發現場中多了一道粉紫色的曼妙身影,但對方身形極快,淡紫色衣袂和長長的白色披帛舞動,裙裾四散飛揚,他又看不大清楚,只知道是個女的,忍不住大聲叫道:「你是誰,來者何人?」
若櫻正擋在孔安婕身前對付那數十人,也懶得理他,抽空素手一揚,又是幾枚寒光閃閃的銀針向他疾射去。
「暈!」菜青蟲立即自顧不暇,生怕小命不保的開始了接針生涯。
菜青蟲和他的手下已經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誰也沒料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且還是個厲害無比的女煞星,上手就是殺招,招招奪人命,比那個十步殺一人的主還恐怖,片刻之間,地上就倒下了五六具屍體。
這下菜青蟲和他的同伴們卻是有些嚇著了,他們這些人之所以能將高手困住,練的功夫與眾不同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他們倚仗著這個捆仙陣法,聽聽這名字,牛氣哄哄滴,仙都能捆住,何況人咧!
但來的這名女子好似根本沒把捆仙陣放在眼裡,身形如行雲流水,左旋右轉,綺麗的青絲乍然飛揚,篷射出萬種風情,引人暇思無限,就連殺人都顯得那麼優美動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捆仙陣沖的七零八落,沒有半點威力了。
沒了捆仙陣,他們的攻擊頓時大打折扣。
這數十人中,也就菜青蟲的身手最好,一把鋸齒鬼頭刀使的風捲殘雲般,其功夫當屬一流。若櫻用銀針支開他,對付剩餘的人便游刃有餘了。
她連連揮手振開幾個敵人,邊問道:「安婕,有沒有怎樣?張龍,張虎,他們傷勢如何?」
孔安婕從沒經歷過這樣的血腥場面,但這姑娘現在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固然沒有變得處變不驚,可除了臉色蒼白如雪以外,並沒有驚惶失措之舉,相反,她背貼著牆壁,手中還緊緊握著翠羽美人,明亮的眼神充滿恨意和躍躍欲試。只不過,她似乎忘記了給美人扒下衣服……
聽到若櫻的聲音,她很清醒的答道:「我沒事,就是幾個侍衛……後面,你要小心!」
張龍和張虎是孔大人派來保護女兒的,先前是倒在地上的四個侍衛盡力擋住殺招,所以他們才沒有倒下,兩人一直護著孔安婕以一面牆負隅頑抗,本以為小命不保了,沒想到最後一刻讓王妃救下來。
此時雖然傷勢嚴重,但依然恭敬地道:「謝王妃救命之恩,死不了。」
菜青蟲七手八腳的接著針,聽著他們還有功夫問來答去,心頭火竄了一房子高,可形式比人強,生死攸關之際他也不敢大意,只能先保住命要緊。
驀地,四條人影從巷子口分左右飛掠而來。落地之後其中一人持劍大喝:「何方賊人還不速速束手就擒,敢對王妃無禮。」話音未落,他仗劍殺向綠衣的菜青蟲,另外三個人不聲不響的早已衝入戰圈,手起刀落,血花狂飆。
菜青蟲暗暗咬牙,心裡吐血三升都不止。
就說茬子這麼硬,原來是個王妃,可車遇國會武的王妃不多吧?關健是身手好成這樣的穩定只有那一個,狗日的老天!還有木有天理?讓老子碰到這個!
本來聽說她的美貌和身手一樣齊名,百聞不如一見,還想瞅瞅她生得有多美的,可現在要顧著小命,不得不跑路了。菜青蟲且戰且退,趁著若櫻去查看侍衛傷勢的時候狂喊一聲:「撤,有硬茬子。」
「一個都不許跑,殺無赦!」若櫻倏地起身直追菜青蟲,速度快的無以倫比,若驟然而逝的雷電一般,她臉上笑的如沐春風,可笑意並未抵達眼底:「綠蟲子子,好狗膽,傷了我的人,你還敢跑?」
就在這當口,巷子口湧進大批的禁軍,將巷子堵的水洩不通,為首之人騎著高頭大馬衝進巷子,揮舞著馬鞭高聲喊道:「阮大人在此,何人如此大膽阻撓朝廷命官辦案?」
若櫻對身後的喊聲恍若未聞,一把將挽在臂上的白色披帛扯了下來,眸中冷光一閃,纖纖素手一揮,一道匹練似的白光從她手中飛出,倏地向菜青蟲捲去。
「啊!」菜青蟲慘叫一聲,他飛掠的這麼快,居然還是被後發而至白色披帛纏住腰了,披帛依舊很柔軟,又沒弄疼他,他純粹是被嚇得,以為是被什麼暗器刺中身體了,都快尿褲子了。
若櫻立即掠到他的身邊,一手攥著披帛的一端,美腿狠狠一踢,菜青蟲又是慘叫一聲,手中的鬼頭刀嗖地飛向別處,馬上就不見蹤影了。
若櫻點了菜青蟲的穴道,提溜著他不緊不慢的往回走。
那騎在馬上的武官還在高喊:「你們是何人?再不住手就放箭啦!」
今天在若櫻身邊輪值的是遠山,他聽了若櫻的吩咐要殺無赦,所以甚是恪盡職守,每一招皆是毫不留情的絕殺。此時他一劍將對手的脖子抹了,鮮血噴灑而出,見對方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倒下後,他才對著那武官厲聲喝道:「住口,嚎什麼嚎?你是哪個王八蛋的手下,連老子也不認得?」
那武官聞言一怔,起初只聽阮大人說有賊人擾亂公務,他並沒有注意巷子中亂七八糟打鬥的暄嘩人群,此時定睛一看,果然是攝政王身邊的楚大侍衛,他頓時慌了神,忙不迭的滾下馬,如不是隔著一些刀啊劍啊什麼,只差連滾帶爬的就要滾過來:「原來是楚大侍衛,卑職有眼不識泰山,是卑職的過錯,還請……」
遠山哪裡耐煩聽他囉哩囉嗦,當下就打斷他:「廢話少說,等我將這些人殺完再和你理論,現在請你走開,免得嚇到你就不好了。」
那武官有些遲疑,猶豫了半晌,支支吾吾、吭吭哧哧的道:「楚大侍衛,這些人……阮大人道是為朝廷辦事的,且外面除了阮大人還有他國的兩位皇子……」
突然,他突兀的停住話頭,直瞪瞪的望著信步走來的若櫻,似看癡了,半天不曉得動彈,直到被若櫻凌厲的眼神一掃,他頓時打了一個寒顫,隨後如做夢般的伸出手指,指著若櫻道:「你,你是打哪來的?」
遠山氣得快吐血,心裡直罵娘。快刀斬亂麻殺了兩人,沖那武官大喝一聲道:「大膽,這是鳳王妃,爾等休要放肆!」
若櫻見場面控制得差不多了,也不管遠山如何處理,只拉著孔安婕,低聲道:「姓阮的?又是阮信那人渣的本家?他們弄這仗是想幹嘛?」
孔安婕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種又哭又笑的複雜神情,眼裡滔天的恨意掩也掩不住,恨恨的咬牙低語:「是阮信的爹,我恨不得他遭天打雷劈,我要殺了他。」
見她不似說笑,若櫻難免有些狐疑,據蕭冠泓所言,她認為阮信那廝死有餘辜,可阮登峰?安婕為什麼那麼恨他?不過此時不是弄清來龍去脈的時候,對方是朝廷命官,身邊還有菜青蟲這樣的高手,孔安婕想殺他談何容易,無異於癡人說夢。
她擔心安婕衝動行事,直截了當地道:「別說傻話,我先帶你回去。」
孔安婕垂下眼簾,沉默著微頜首。由始至終,她用力的緊緊握著翠羽美人,白皙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巷子裡的打鬥漸漸結束,除了菜青蟲被若櫻活捉以外,其他數十人悉數被遠山和風衛他們屠戮殆盡。比起前幾年,若櫻的心現在變得冷硬無情多了,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婦人之仁為孔安婕帶來無盡的麻煩。
她對被血洗過的巷子視而不見,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只管拉著孔安婕向前走,盡量避開姓阮的那群人。
……
若櫻和孔安婕坐著馬車前腳回到攝政王府,後腳蕭冠泓就心急如焚的回府了。若櫻沒有回秋水居,他就尋到孔安婕居住的蝴蝶園。
「若若!」不顧孔安婕在一旁,他一臉緊張的抱住若櫻,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就開始檢查手腳,修長潔淨的大手不住在若櫻身上捏來揉去。「有沒有怎樣?」
若櫻忍著他的毛手毛腳,眸色無波無瀾,語氣淡的像一陣風:「無事。」
直到這如蘭似麝的嬌軀在懷,蕭冠泓緊繃的神經這才慢慢鬆懈下來,然後頗為關切的詢問孔安婕有沒有怎樣,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孔安婕一臉黯然的低聲講述事情發生的經過。
她在玉雪齋門口看到阮登峰下了官轎,當時受了不小的驚嚇,便帶著香串往巷子裡躲,片刻之後那個菜青蟲就帶著數十個人就來截殺她們。因為大多數的敵人都是攻向孔安婕,她便讓侍衛護了香串逃出去報信。
時值初夏,艷陽高照,繁花似錦,蕭冠泓身上還穿著彰顯其身份的紫金蟠龍親王禮服,頭上的金冠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的光彩奪目,腰上繫著一圍羊脂白玉帶,於不經意間顯出貴氣逼人。
此刻他面色凝重,俊美絕倫的臉上似乎罩著一層寒霜,眉宇間凝上一絲駭人的氣息,緩慢地吐出幾個字:「阮登峰?」
遠山和風衛正好回來向若櫻稟報情況。
風衛皺著眉頭道:「是的王爺,除了阮登峰,另外兩個是梁國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這兩位皇子剛來車遇國,驛館還沒摸清就和阮登峰攪在一起,是不是另有隱情?」
蕭冠泓沉默片刻,頜了頜首:「梁國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並非梁國皇后所生,乃是梁帝的一位寵妃所生,這寵妃是舊年梁帝來我朝進貢時帶回去的一位女子,正是阮登峰的親妹子,故而此次梁國兩位皇子聯袂來訪,阮登峰便隨侍在側,這件事知情的並不多,所以你們不知道也不足以為奇。」
遠山則在向若櫻請罪:「姓阮的知曉孔小姐是由攝政王府的保護,所以他也沒敢痛下殺手,幾個侍衛傷勢嚴重,好在無性命之憂,只不過屬下無能,半途來了一個紅衣男子劫走了綠衣男子……紅衣男子的功夫高深莫測,輕功絕頂,屬下未能追上,還請王妃降罪。」
若櫻略一沉吟,向他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地道:「劫走了就劫走了,這不怪你,往後再抓就是了,不過。」她眸色微寒,冷冷地道:「這個姓阮的也未免太囂張了點,明知道安婕是由攝政王府保護還敢尋釁,他是不是以為沒人會動他?」
遠山有短暫的遲疑,然後道:「王妃,姓阮的樣子並不是盛氣凌人,相反他態度誠懇的不住道歉,並說這是個誤會,馬上會親自登門向王爺和王妃請罪,他一再解釋自己是真不知情,因為兵部正在辦案,抓捕幾個刺殺梁國皇子的刺客,所以他一直和梁國皇子在一起,並沒有出轎,更不知道手下追捕的是孔小姐。」
他看了一旁沉默不語的孔安婕一眼,接著道:「他還頗為後悔……」
「後悔什麼?」若櫻問。
遠山刻意壓低聲音,繼續道:「他說和孔小姐好歹翁媳一場,孔小姐也相當於他半個兒女,他怎麼會忍心傷害自己曾經的兒媳婦呢,所以他請王妃和孔小姐原諒他手下的魯莽行為,並不是刻意為之的。」
「強詞奪理。」若櫻心中腹誹不已,但她顧忌著孔安婕的情緒,並沒有多說。
所謂說人人到,說鬼鬼到,明月突然匆匆來報:「王爺,王妃,兵部尚書阮大人來向王爺和王妃請罪。」
「兵部尚書?」若櫻黛眉緊擰,語氣不善:「這次的兵部尚書由阮登峰接任?他居然升的這麼快?倒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蕭冠泓伸臂攬上她的肩,解釋道:「他本就身兼數職,在豐潢州任撫台多年,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領兵部侍郎銜,政績突出,屢次建功,只論才能的話,這兵部尚書一職非他莫屬。」
若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側身去安慰孔安婕,順勢脫離了蕭冠泓的懷抱。「安婕,莫怕,就算他升做玉皇大帝也沒什麼。」
蕭冠泓只感覺臂中一空,微微一怔,黑潤潤的鳳眸中有微微的失落滑過,他敏銳的感若櫻今兒對他似乎有些冷淡,不過轉念一想,卻覺得許是自己多心了。
他的面色很快又恢復如常,以不容拒絕的姿勢拉住若櫻的手,對著一臉黯然神傷的孔安婕道:「他既然是來請罪,我和若櫻便去會會他,你莫要多想,他若果真是居心不良,我勢必會為你討一個公道。」
孔安婕螓首微垂,一言不發,整個人似一朵孱弱的花兒。
若櫻衣舊面無表情,整個人淡淡的,但在蕭冠泓看不見的時候卻沖風衛使了個眼色。風衛瞭然於心,不動聲色的向她眨了眨眼,以示收到。
攝政王府的大廳福壽堂。
阮登峰果然如遠山所說的那樣,十二萬分的覺得抱歉,態度誠懇的好似你不原諒他,他就去死一樣,並帶來了豐厚的禮物給孔安婕。求攝政王和王妃降罪。
蕭冠泓大馬金刀的高據上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柄玉骨折扇,緩慢打開,復又合上,然後再慢慢打開,再合上,如此循環。
他面沉如水的聽著阮登峰推心置腹的一番懇切話語,一直不開腔,完美的五官如同精心雕刻過一般,每個弧度都精緻優美,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
阮登峰以前見過若櫻,若櫻自是記不得他了,他卻對若櫻記憶猶新,沒辦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從古至今,美麗的事物總是會讓人印像深刻。「王妃,下官管教屬下不力,還望王妃恕罪。」
若櫻冷冷地笑,嘲意甚濃:「阮大人公事公辦,何罪之有?抓刺客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殺錯一千不放跑一個,相信什麼在阮大人面前都是形同虛設,只有辦案才為第一要旨。」
阮登峰神情一僵,赧然地抱拳道:「王妃說的是,這次實在是下官疏忽所致。」
若櫻突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斜睨著阮登峰道:「阮大人,你這麼興師動眾的抓刺客,那刺客的人呢?你可不要說你沒抓到,或者說是子烏虛有沒什麼刺客?」
阮登峰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滿臉的慚愧:「下官慚愧,總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行事急功近利,弊病良多,刺客沒抓到,反而險些誤傷了王妃和安婕,錯已至此,下官無話可說,任王爺和王妃處置。」
「若若,阮尚書亦是無心之過。」蕭冠泓突然開口,他起身走到若櫻身邊,對著阮登峰低沉地道:「希望阮尚書吸取這個教訓,往後不要再犯這種錯誤。」
阮登峰四十幾的人了,點頭如搗蒜:「下官謹記在心。」
等阮登峰一走,若櫻悖然大怒,她將凳子一踢,毫不猶豫的拂袖而去。蕭冠泓一怔,立即跟了上來,死死拉著她的手道:「若若,你聽我解釋。」
「放手!」若櫻冷冷地道。
蕭冠泓不但不放,反而緊緊摟住她:「你別衝動,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殺了阮登峰也與事無補,而且他話裡行間嚴絲合縫,態度又是誠心誠意,你……」
「放手。」若櫻聞言卻不耐煩了,掙扎道:「你不是說他是一個好官麼?我殺他做甚?你先放手,我還有事要去辦。」
「什麼事?跟我說說。」蕭冠泓見她語氣平靜下來,立刻湊上去想親親她。
若櫻伸掌擋開他的臉,一臉的不樂意:「為什麼要告訴你?」
如果到這時蕭冠泓還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那他也就白活了。他一雙好看的鳳眸靜靜望向若櫻,眸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受傷:「若若,你今天怎麼了?我哪裡做錯了?」
瞥了他一眼,若櫻淡淡的道:「你沒做錯,我要去看看安婕,所以請你放開。」
蕭冠泓心裡莫名的煩躁起來,他們是夫妻,若櫻有什麼是他不能知道的?她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他希望若櫻事事依賴他,事事都告訴他。他緊緊抿著唇,固執的不放手。
「我叫你放手!」
「不放。」
若櫻大光其火,臉上卻波瀾不驚,突然裝著驚喜萬分的模樣望著蕭冠泓的身後道:「昊兒!」趁著蕭冠泓回頭張望之際,她狠狠一腳踢到蕭冠泓的小腿上,然後又趁他跳腳的功夫,掙開他的懷抱飛奔而去。
蕭冠泓猶不死心的在她身後不住的呼喚,奈何若櫻卻恍若未聞。實際上,她從見到羅素雪時心裡就憋著一肚子火,這會兒被蕭冠泓一激,火氣擋也擋不住的往上衝。
她冷著一張臉衝到蝴蝶園,命侍衛守在門口,如果蕭冠泓想跟進來,一律擋著,擋不住或不想擋王爺的侍衛她也用不起。
於是當蕭冠泓大步流星的趕到蝴蝶園時,遠山和風衛、雨衛等人俱都哭喪著臉,卻又不得不一臉如臨大敵的擺開架式攔在院子門口。
「一個一都反了?」蕭冠泓氣極反笑。
遠山苦著一張臉喊冤,還有比他更苦逼的麼?他只不過正好是今天當班而已,為什麼今天不是冷冽呢?他這麼忠心耿耿的侍衛,卻要被逼著對付自己的主子:「不是啊王爺,其實屬下擋著您也是死,不擋著會死的更難看,因為王妃發話了,誰放您進去,誰以後就不用跟著她混了,所以您抉擇吧!屬下只能恪盡職守了。」
話落,他一臉的義無反顧、視死如歸的擋在院子前,高興地將選擇權丟給主子。
蕭冠泓聞言,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起來,薄唇緊抿著,渾身的氣息欲漸冷冽。「王妃真的這樣說?」
幾個人小雞啄米一般,忙不迭的點頭。
風衛更是一臉無奈,單膝跪地,愧疚地抱拳道:「王爺,委實對不起,各為其主,冒犯的地方還請您恕罪。」
無論別人是站在哪邊,無論王妃做的是對,或是錯,她們四個是義不容辭要站在王妃這邊的,今兒輪值的正好是她跟雨衛,這守衛的責任當仁不讓的落在她們肩上,就算不是王爺的對手,拚死也是要攔上一攔的。
蕭冠泓眸色微黯的望著蝴蝶園,頎長挺拔的身軀站得筆直,好看的薄唇緊緊的抿著,一言不發。
……
卻說若櫻進了內室,見孔安婕還保持著先前的動作,黯然而又沉默的坐在窗邊紋絲不動,屋裡一個丫鬟也沒有,饒是若櫻也看不下去了:「你究竟有何心事?不過是你的前公公,往後跟你的干係不大,沒什麼了不得的。」
孔安婕這才轉過頭來看她,一副萬念俱灰生無可戀的模樣:「可是他是跟阮信是一樣的人……」她定定的望著若櫻,彷彿事不關己地道:「你知道阮信是什麼的人嗎?」
若櫻的臉色是少有的凝重,語氣平靜地道:「你不想說便不要說,阮信我只知道他對你不好,至於阮登峰我瞭解的更少。」
孔安婕苦澀的笑了笑,那笑跟苦瓜一樣擰得出汁來。她突然拍了拍手,果斷地:「來人,送幾壺好酒來,我要跟王妃一醉方休。」
若櫻心情正翻江倒海,她固然不愛喝酒,而且也聽過酒入愁腸愁更愁,但此時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醉就醉,怕你呀?」
看來老話說的沒錯,酒能壯人膽,孔安婕幾杯下肚,話匣子打開了:「我一直未對你說實話,除了阮信是個變態狂,其實阮登峰那個魔鬼也是……」
孔安婕的口齒因酒的緣故,著實算不得伶俐,但勝在她又哭又笑,又唱又跳,若櫻三兩下就將事情拼了個大概,不禁恨不得置阮登峰於死地。怪不得這傢伙利用抓刺客為藉口對付孔安婕,看來不是想抓住她逞舊威,就是想殺死孔安婕來個滅口。無論哪樣讓他得逞,等著孔安婕的必是死路一條!
孔安婕把壓在心裡頭讓她喘不過氣來的事兒終於說了出來,她非但沒有被若櫻知曉實情會瞧不起她的擔憂,反而有一種一吐為快的輕鬆感覺。「怎麼樣?若櫻,我骯髒吧?我不知羞恥吧?你看不起我吧?」
若櫻仰頭將一杯酒喝灌下肚,淡淡地道:「就這點事?你還一直守口如瓶的瞞著我?估計你以前睡不著就是因為這方面,其實,該死的是他們,覺得羞恥的也應該是他們那種人,別人的錯,你不必抱在自己身上,怎麼痛快怎麼活著,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大抵不用活的這樣苦。」
她又自斟自飲了一杯,突然之間就有了傾訴的**:「世人皆羨慕我,都說我是個好命的女人,可我幸福之餘總是沒有真實感,你也一定會以我在矯情,以為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也許你會問:有泓泓這樣無人能及的夫君,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孔安婕喝多了,醉眼朦朧的問:「是啊,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若櫻歎了一口氣,抱怨地道:「這酒真不好喝,還是什麼佳釀?吹的吧?」
孔安婕不跟醉鬼計較,大著舌頭道:「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索,快索……」
「唉!」若櫻再次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不滿地道:「俗話說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可真是至理名言,好些女人只要有機會就想爬上泓泓的床,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七十二般手段,我能敵得過一個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麼?好,縱然我能打敗他們,並將她們全都驅逐,你說我就不會累麼?我難道是個鐵人麼?而且。」
她將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頓,險些將酒杯慣破:「而且,他一日不七老八十,那些人就會賊心不死,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說我這日子過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其實這些女人使的那些小伎倆,我根本看都懶得看,我亦不屑於她們的態度和話語,但她們都跑來我面前嘰嘰歪歪,跟個唐僧一樣,在我耳邊嗡嗡嗡,去了一個又來一個,她們當我是什麼?惹毛了老娘,一手捏死一個還不夠看!」
她越說越生氣,伸手做捏鴨脖子狀。
孔安婕笑嘻嘻,伸手按著若櫻的肩不許她晃動:「你別晃來晃去,全捏死了算了,我要把姓阮的捏死。」
若櫻橫了她一眼,不予醉鬼計較。她發現自己和孔安婕一比,酒量還是頗能看了。她拉下孔安婕的手,略有些疲憊的繼續道:「全捏死我就是殺人女魔頭了,與其這樣,我還不如過回我以前的日子……但現在,我又捨不得昊兒,正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我什麼都沒有,你也知道,姓阮的升了官,還不知會不會對我爹爹不利。」誰說酒鬼糊塗,孔安婕是心知肚明。
「我好似什麼都有,但又好似沒有……」若櫻酒意上湧也開始口齒不清了。
她們這邊喝的是不亦樂乎,蕭冠泓卻面沉如水,一直在蝴蝶園外面守著,幾個侍衛亦垂頭喪氣的陪著他站著。大家皆沉默不語,也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僵局。只能聽聽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還有偶爾的鳥鳴聲。
「王爺,你怎麼在這裡?他們想幹什麼?」一道如同黃鶯出谷般嬌婉的聲音驀然傳來。
包括蕭冠泓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抬眸循聲望去,只見羅素雪款款動人的向他們走來,薄施脂粉小臉略帶震驚地看著他們,明媚的雙眸不停的在蕭冠泓和遠山等人之間打轉。
「你們幹嘛攔在院門口?」她問著遠山和風衛,聲音裡含著不服氣。
風衛眼神複雜的看了羅素雪一眼,兀自垂眸不語。
見無人回答,羅素雪遲疑了片刻,再次問道:「王爺,素雪有要事要和王爺商議,能否請王爺撥冗一談?」
蕭冠泓黯然不語片刻,沒精打采地道:「你有事可與林先生談,林先生是本王幕僚裡最出色的,許多事都能代表本王。」
「王爺?」羅素雪微微愣怔,眼神暗光微閃,咬了咬紅唇道:「王爺,此事非同小可,怕不是林先生能定奪的,素雪還是想同王爺商議。」
蕭冠泓依舊不為所動,整個人彷彿靈魂出竅了一般,將一切置之度外。
羅素雪偷覷了他幾眼,猶豫了一下,方才銀牙一咬:「王爺,並不純粹是公事,也與王妃有關。」
「你說什麼?」蕭冠泓突然威嚴的開口,神色是羅素雪從未見過的冰冷,彷彿她是陌生人一般。
羅素雪被他的目光瞪得遍體生寒,不由得垂下頭,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抬頭看他。但見他玉面冷凝,令人望而生畏,衣服上張牙舞爪的四爪金龍霸氣外露,威風凜凜,偏偏他生得俊美如神祇,讓你即使害怕也想多看他兩眼,正應了那句話——任是無情亦動人!
蕭冠泓見她說了半截又不開口,存心想吊人胃口,可事關若櫻,他耐性全無,忍不住鳳眸一瞪,大喝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吞吞吐吐的,什麼事和王妃有關?」
羅素雪自認識他到如今還沒見他如此聲色俱厲過,被他唬了一跳,漂亮的小臉都嚇白了,當下聲音都有些抖:「王爺休怒,事情是這樣的,那梁國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今兒在籐蘿館裡消譴,他們無意中談起鳳王妃……」
她停住話頭,並垂下頭,似乎不好眾目睽睽之下議論王妃。
蕭冠泓更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聽人說若櫻的任何言語,因此也沒有再追問。僅是說了句:「容後再議。」然後對風衛道:「你派人進去看看,看她們在做什麼?速去速回。」
「對了,王爺。」羅素雪從身後的丫鬟手中接過一捧衣物,恭敬地奉到蕭冠泓面前,落落大方地道:「這是王爺上次遺留在素雪那兒的衣物,素雪原物奉還。」
蕭冠泓隨意的瞟了一眼,示意明月接過,然後淡淡地道:「有勞羅掌櫃了。」
羅素雪頓時一臉羞赧的低下頭,似乎連耳朵都羞紅了,聲如蚊蚋地道:「王爺羞煞素雪了。」
他們這廂你來我往,風衛等人的臉色就不好看了,幾個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又都轉開視線。
這時被風衛派去的人急急忙忙的打轉回來,抹著一頭的酒水道:「王爺,哪個,那個王妃和孔小姐都喝醉了,屬下一去,被王妃發現了,潑了屬下一身的酒,還用酒罈砸屬下……」
蕭冠泓眸子裡狂喜之色一閃即逝,心怦怦直跳,卻依舊面無表情的對眾人道:「既是你們王妃喝醉了,那總該不必守著了?讓她在這裡呆著不好吧?」
遠山檀長順水推舟,風衛也會借坡下驢,不約而同的伸手:「王爺,請。」
須臾,蕭冠泓一改先前的無精打采,變得神采飛揚的從蝴蝶園出來,他的懷中抱著似乎是昏睡了的若櫻,整個人看上去意氣風華,丰神俊朗。
他不時低頭看一眼懷中的醉鬼,嘴角甚至噙著一抹志得意滿的淺笑,眼神更是溫柔的似滴的出水來。
看著他抱著鳳王妃出來,羅素雪的心竟莫名的微微一酸,爾後慢慢氾濫成災,成了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