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明桑頓了一頓,斜睨著諸葛復:「你且說來聽聽,這個人為什麼和你那麼像咧?是巧合?是人為?抑或是天意?……難不成也是你的先祖?」
他的話鋒轉來轉去,句句冷厲迫人,威勢盡顯。
諸葛復低垂著臉,陰影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也使人幾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世子,莫多想,那只是巧合而已,貧道對世子素來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言罷,他單手行了個禮,又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
若櫻在夢裡露出甜蜜的笑容來,蕭冠泓伸手摩挲著她微彎的唇角,也曬然一笑,眼神說不出的溫柔。
火堆發出辟啪的輕微聲響,蕭冠泓這才抬起頭,打算添些木頭到火堆裡去,卻發現納蘭明桑拎著兩隻肥兔子,還有幾隻鳥雀,正靜靜的站在火堆邊,而他迷離醉人的目光則一眨不眨的望著若櫻睡夢中的笑臉。
大凡男人都不喜歡別人盯著自己的媳婦,蕭冠泓更是個中翹楚。他冷冷的瞥了靜默的男子一眼,語氣冰冷:「發什麼呆?轉一圈回來就變笨了?」
邊說邊將若櫻往自己懷中攬得更緊些,並伸手扯了扯裹著她的披風,看似溫柔的動作其實佔有欲十足。
納蘭明桑抬眸,默默的看著蕭冠泓,渾然不覺他一臉的生人勿進,許久才輕輕地道:「她喜歡吃烤兔子還是吃叫化雞?還是喜歡吃烤雞?」
他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令蕭冠泓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向他手上快速的掃了幾眼,這才發現他的獵物中有兩隻山雞,本不想回答,轉念想到自己跟若櫻保證過不會再小氣的,便淡然地道:「叫化雞。」
然後他似又想起什麼,嘴邊泛起一絲莫名的笑意:「你弄的,她穩定怕你毒死她。」
納蘭明桑神色黯然地歎了一口氣,看向在睡夢中露出微笑的若櫻,半晌才道:「說起來真是個令人心痛的事實,這傢伙迷信到家了,一口咬定經我手的東西有毒,不過我做叫化雞的手藝一絕,她等會不要把舌頭吞掉才好。」
說罷,他懶洋洋的提著獵物轉身走開了。
蕭冠泓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一徑低頭看若櫻,忽然發現她鬢角似有零星汗意,心下微驚,連忙抱她起來,隨後將毯子拖離火堆。
再次抱著她坐下後,他的手悄悄的從她衣襟下擺滑了進去,慢慢輕撫著她細緻光裸的玉背,果然摸到一手薄薄的香汗。
慕容嚳回來的時候,見蕭冠泓將披風捲成一團,正專心致志的幫熟睡的若櫻扇風。他輕輕蹙了蹙眉頭:「怎麼回事?這天氣不怕她著涼?」
蕭冠泓頭也不抬,頗為慶幸地道:「方纔怕她冷著,離火堆近了些,結果將她烤出汗了,好在沒醒。」
慕容嚳聞言會心的一笑,不慌不忙地將獵物架上火堆烤了起來。他的獵物已整理清洗好了,看來出來以前在雪山學藝時沒少幹過這種事。
俄爾,宇文騰提著一大串獵物回來了,看得出收穫頗豐。
兩人正烤著,納蘭明桑又轉回來了,他也將獵物剝好了皮,五臟六腑都拿掉,並找水洗乾淨。慕容嚳幫他將兔子鳥雀架上火堆,偏過頭卻見他已在火堆邊掘了一個洞,正將一個用樹葉包裹成一團的物事放入洞中,不禁愕然地道:「這是做什麼?」
納蘭明桑將塗滿泥巴的山雞放入洞中,隨手把挖洞用的一柄斷劍扔到一旁,動作俐落將泥土覆蓋上,又在上面重新升了一堆火。做完這些他才笑著道:「做叫化雞,不過原形是只山雞,味道肯定不如原汁原味來的鮮美。」
慕容嚳一直認真的看他動作,聽到是叫化雞,瞭然地點點頭:「我只是想不到納蘭世子如此雍容華貴,優雅脫塵的一個人會做這種事,怕自己眼花了。」
納蘭明桑臉上微郝,神情略有些不自在,掩飾什麼似的乾咳了一聲:「多年沒弄過了,也不知手藝退步沒有,她不是嫌我的東西有毒麼,等會讓她干看著,饞不死她!」他說的咬牙切齒,恨恨不已,但任是誰也不會錯聽他語氣中言外之意。
慕容嚳望著火堆沉默不語,心頭惆悵不已。他畢竟是聰明過人之輩,自是明白納蘭明桑的弦外之音。他和納蘭明桑兩人各懷心思,彼此心照不宣,卻都心知肚名——月有星隨,我無伊陪!
只是情之一字,半點不由人啊!
每每想起她時,會讓你柔腸百結,會讓你身不由己,恨不得即刻擁有,心急不已。明知得不到她時,你如墜冰窟,徹骨冰寒,惶惶不可終日,痛徹心扉。
正所謂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蕭冠泓對他們兩人的行為置之不理,只管將心思放在若櫻身上。片刻之後,伸手撫了撫她的頸子,見汗意全消,便重又將披風蓋在她身上。他如今學聰明了,用明月的話說——您管天管地,還能管人家私底下的事不?
明月這一番話,話糙理不糙!令他猶如醍醐灌頂,心頭豁然頓悟:既然不能將覬覦若櫻的男人全殺死,何必自尋煩惱,索性就來個視而不見!橫豎人在自己懷中,只要他紮緊籬笆打好樁,能及時防患於未然,別人吞口水那是他家的事,與人無尤。
若櫻在蕭冠泓懷中微微的動了動,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甜蜜。
「這貨睡著了還笑……」納蘭明桑洗淨了手回來,鬱悶地瞪著就算睡著了還是笑得動人的若櫻,鬥著膽子隔空虛戳她的額頭,心裡卻腹誹不已:「娘的!還有沒有天理?把人弄得神魂顛倒,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你到底夢到了什麼?居然樂成這樣……」
不多時,阿旺循香而來——南海老叟和耀師傅正在審那幫人,聞到肉香撲面,急急派阿旺出來查看。
若櫻剛醒,正瞪著納蘭明桑手中的「叫化山雞」流口水。叫化雞上的泥殼已被敲去,雞毛隨殼而脫,香氣四溢,令人垂誕欲滴。
納蘭明桑故意撕下一條雞腿在若櫻面前晃了晃,洋洋得意:「我烤的,有毒沒?有毒我們可就分啦?」
若櫻眼巴巴的瞅著那肥嫩的雞腿甚是糾結,對於掃把星的東西她還是心有餘悸,不敢輕易嘗試。可納蘭明桑真沒有吹牛皮,他做叫化雞的手藝還真是一絕,並沒有什麼過多的配料,但雞就是老香。於是若櫻就在吃與不吃、毒還是不毒之間猶豫不決。
蕭冠泓見她為一隻雞而瞻前顧後,不免覺得好笑,奪過納蘭明桑手中的雞腿遞給她:「吃吧!區區一隻雞而已,只要不是太厲害的毒,你身上的鳳凰飾都可以慢慢解開,無多大妨礙。」
若櫻一聽,有道理,面前肥美的雞腿外酥裡嫩,肉香四溢,那麼誘人,撕下一片雞腿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嗯!細嫩、入味,她恨不得把骨頭都啃個精光,毫不吝嗇的誇納蘭明桑:「你人雖不咋滴,但這雞做得委實不錯,就算不做世子,也還可靠手藝過活。」
「嘁!狗嘴吐不出象牙。」納蘭明桑嘴裡噓她,桃花眼裡卻洋溢著滿足和欣喜的笑意,快速地把一整只山雞移到她面前,自己則去撒烤兔肉。
慕容嚳宇文騰兩人皆微微一笑,包好烤肉給阿旺帶去。
若櫻見阿旺要離開,馬上道:「阿旺,等一下,那些傢伙交待了什麼?」
阿旺有些苦惱的蹲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充斥著落寞:「耀師傅言之鑿鑿的道我才是他們真正的族長……他蠻早以前在西域見過我……因為有了比較,那些人現在也對天耀麟起了懷疑……可我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若櫻把叫化雞撒了一大半給他,心裡很是同情,安慰道:「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總有想起來的時候。」對於阿旺是那些人的族長,若櫻一點也不驚奇,師傅曾暗中對她提過此事。
等阿旺離去,幾個人就此事議論了一番,結論是莫衷一是,不管怎樣,總得阿旺能記起前事才最要。
若櫻只吃了一塊雞腿便不再動叫化雞,讓他們分著吃,自己反而去撒兔肉。蕭冠泓平日裡不許她吃太多煙熏火燎的烤肉一類,怕她上火,此時眾目睽睽之下亦不好掃她的興,只好由著她胡來。
納蘭明桑對此失望不已,他特特的費了一番心思做的,若櫻卻吃的那麼少,但又一想,總比不吃好吧!心血也算沒有白費。想開了,也就釋然了。
……
麒麟山。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按照地圖所繪,路已到了盡頭,只需找到封存之門即可。幾個人萬萬沒料到圖是鳳凰山,封存的地方卻跑到麒麟山的崖底,他們咋舌不已,覺得先祖這思維真令人不敢恭維。
本以為這下該鬆口氣了,事實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崖底雜草叢生,四周石壁上佈滿了交織纏繞的籐蔓,一眼望去,楞是沒發現大門在哪!
蕭冠泓受眾人所托,不免又把若櫻拉到沒人處,仔細研究了她後腰的地圖,卻依舊一無所獲。
無法,幾人拚命找大門。
捉住的那些西域人交待這山上另一有條出路,他們一商定,決定由阿旺和南海老叟壓他們下山,看看是不是真有出路,順便將人交給侍衛看壓起來。
這些人還交待,族人皆是奉族長之令而來,說是來這山裡找寶藏。既是要找寶藏,免不了要拚個你死我活,為此他們是全副武裝。他們比若櫻幾個人早到一天,躲在秘密處,族長卻一直不行動,只說要等一個人。至於等什麼人他們是全然不知。
這樣一來,若櫻一行人中就少了兩個好手,再加上能有一幫人上來麒麟山,說不得會有其他人來搶奪也未為可知,蕭冠泓等人自是不敢大意,齊心協力的開始找大門。
納蘭明桑一邊在石壁上四處撥拉籐蔓,一邊和若櫻扯皮:「你真狠心,不但把我妹夫變成閹人,還把我妹妹送給高家了……」
若櫻攥了一把荒草使勁扔到他身上,大聲喊冤:「我才沒有!我正想這樣做,可惜最近太忙,導致分身乏術,一直沒能付諸於行動,本打算把這裡的事了了,回頭就找你妹妹和妹夫算帳!」
納蘭明桑頓時傻眼:「那誰做的啊?未必是高家?可他們應當沒這本事才對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替天行道的事,不管是誰做的皆能大快人心。」若櫻理直氣壯地道:「早警告過你,你不聽,怪得了誰啊?」
她心裡揣測是蕭冠泓所為,便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不想讓納蘭明桑這個精明的傢伙發現端倪。
她說著說著還是來氣:「你莫說,你那妹妹真不知死活,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來人家的地盤上,你就老老實實地夾起尾巴做人唄!何況她還做了那麼多虧心事,沒想到你妹妹卻是個異數,一天到晚帶著那條狗去找雅芙的麻煩……」
「是苟敬瑭,不是狗。」納蘭明桑連忙打斷她。
「知道。」若櫻不耐煩,扒著一塊石壁細瞧,嘴裡漫不經心地道:「姓苟的時年不過二十有三,儀容俊俏,卻是個花言巧語、心腸歹毒之人,跟你那個缺德帶冒煙的妹妹正好臭味相投……這兩個狗男女天天不忘去高府,一臉的趾高氣揚,不但在雅芙面前顯擺他們有多恩愛,還出言辱罵她,簡直是得寸進尺,忘乎所以,這種人,人人得而誅之,不知何方英雄出手懲治他二人?我拍手稱快還來不及呢!」
納蘭明桑悻悻然:「你就是個偏心眼的,姓高的一家和姓盧的絕非善男信女,等我回去救我妹妹,她不知還有命在不?」
若櫻沉吟了片刻,讓他節哀順便:「一命還一命,懷在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人,她指使人殺人行兇在前,別人就算對她做什麼也是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怪只怪你們家沒把她教好,怨不得旁人,正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見納蘭明桑挑眉,似還不服氣,她理所當然的教訓:「舉頭三盡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你們家就可以一手遮天?可笑之極!佛家講究因果報應,天理循環,造殺孽,死後要入輪迴投胎做畜生,你以為她逃得了?」
說罷,她的臉色突兀的一變,側耳凝神細聽。
納蘭明桑還想開口,若櫻卻根本不給他舌燦蓮花的機會,提氣便向前面掠去,片刻就聽到她驚喜的尖叫聲:「啊!我找到了……」
「若若,你怎麼了?」蕭冠泓正在另一邊查看,急忙奔過來。
「啊!」若櫻興奮的喊:「啊!我找到大門了……就在這裡,師傅,你快來看看……」
「……」諸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各異。一道瀑布匹練般從百米峭壁直瀉而下,清澈的山水嘩嘩直響,如珠濺玉。
蕭冠泓歎了一口氣,拉下她的手,望著那一道瀑布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大門?」
「嗯嗯!」若櫻也不解釋,眉開眼笑的拉開蕭冠泓的手,腳尖驟然一點,身形如電射般疾掠,瞬間便自那瀑布穿了過去。
「若若……」蕭冠泓驚呼出聲,身形立刻一動,縱身躍向瀑布。
其他幾人錯愕不已,交換了一下眼色便打算躍向瀑布。
「都過來!」驀然,若櫻婉轉動人的聲音穿透瀑布傳來。
俄頃,六個人安然無恙的站在瀑布後面的山洞處發呆。納蘭明桑環顧四周,桃花眼裡慵懶盡消,微光閃動,率先道:「孫大聖的水簾洞?」
這個山洞很寬大,雖是天然形成的,裡面卻籐蔓不生,四周儘是石壁,有的地方長滿了厚厚的青苔。
耀師傅還是有些半信半疑:「若櫻,你怎麼知道這是大門?」
若櫻這時也不賣關子了,笑著道:「外面山壁上有字,刻著天耀,且兩個字的後面刻劃著一個向裡的箭頭,我一看到這瀑布,便想到水簾洞。」
宇文騰乾脆果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進去看看吧!我走前面,若平安無事,你們再跟來。」
越往洞裡走,道越黑,寂然無聲。
蕭冠泓的夜明珠在幽深的洞裡發現淡淡的光芒。若櫻想了想,低聲道:「我們把王飾拿出來吧!一可以照亮,二來也可以顯個身份,表示不是外人。」
宇文騰依言掏出脖子上的紅繩,顯出青龍王飾,卻有些不明所以:「都多少年頭了,難道裡面還有人活著?並認得我們?」
納蘭明桑在齊眉抹額上掛好白虎王飾,破天荒地幫他解惑:「大凡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大多具有靈性,既是四王封存,說不得會識得舊物。」
耀師傅忽然在他們身後道:「騰王,到了。」
聞言,所有人皆停了下來,因為前面的路已被一塊龐大的石壁嚴絲合縫的切斷。
「咚咚咚!」慕容嚳倏地用墨玉槍捅了捅那石壁,石壁掉了些灰塵下來,卻巋然不動。他又用足內力將槍向石壁一擲,石壁發出一聲響亮的轟鳴,依舊巍然矗立。
蕭冠泓以指尖輕揉著額角,對著矗立不動的石壁端詳又端詳,若有所思的道:「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東西?既然是封存之門,不是應該有鑰匙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唯獨納蘭明桑垂下眼簾,似無聊的把玩著手中的銀鞭。
耀師傅懊惱不已:「糟糕!怎麼忘了這一茬?好似在哪裡看到過鑰匙的提示,但幾家先祖對鑰匙一事隻字不提,導致我們也沒想到這個問題。」
若櫻擰眉:「許是先祖們忘記了,可現在是要怎樣?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難不成要前功盡棄?回頭找了鑰匙再來一次?」
「哈哈哈!……」山洞中驟然響起一陣狂笑,突兀刺耳,帶著嗡嗡嗡的回音。
「什麼人?」
「何方神聖!」
「誰在裝神弄鬼?」這下子幾個人是真驚了,到了這裡居然還有人找過來?況且他們自進了這個山洞以後,皆是放開耳目,每個人俱是耳聽八方,眼觀四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可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竟然有人能在眾多高手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尾隨而來。
猖狂無比的笑聲漸歇,一個手執白色拂塵,外披對襟鶴氅,腳踏麻鞋的道士踏著方步緩緩走來,在離他們十步之遙的地方停駐步伐。
這道士容光煥發,一派仙風道骨,他伸手捋了捋下頜飄著的幾縷長鬚,突然一甩拂塵,挽出一道漂亮的白虹,對眾人單手行禮:「貧道諸葛復,在此有禮了。」
若櫻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是納蘭明桑的人!」這道士一直和納蘭明桑的八朵解語花在一起,令人記憶深刻。
蕭冠泓面無表情的打量諸葛復,見他兩頰深陷,雙目精光閃爍,分明武功深湛之人,但就算是這樣,料想他的身手也不會比在場諸位強,卻能令諸人無所知,可見是有兩把刷子的。他看了看一旁如同置之度外的納蘭明桑,淡淡地道:「納蘭世子是何意思?」
納蘭明桑抱臂悠然斜倚著山壁,額間流光異彩的白虎王飾照著他俊美的臉龐,使他如玉的容顏更顯嬌嬈魅惑,張揚到了極到。見眾人神色莫名的打量自己,他慷懶不改,依舊玩世不恭的道:「這道士會觀星相,一天到晚誇我有帝王命,想助我一匡天下,就這樣子!」
他直言不諱的道明意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根本沒把這當回事,就像在說今天吃什麼喝什麼那樣簡單。思及他的為人,眾人暗生警惕,皆沉默不語。
諸葛復也含笑不語。
片刻之後,若櫻攤了攤手:「沒有鑰匙,找不到寶物,不但我們白來一場,你的企圖怕是要泡湯了。」
納蘭明桑抬眸溫柔地望著她,許久才道:「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若櫻忙擺擺手,生怕他誤會:「你做不做帝王跟我干係不大,你儘管去忙你的宏圖霸業去,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四王聚首,一匡天下』的碑石是不是你們弄出來的?」
「不是我!」納蘭明桑馬上給予否認,但下一刻他又用下巴點了點諸葛復:「你跟他們說說,看是不是你搞的鬼。」
諸葛復倒也老實,恭敬地道:「是貧道刻下的,這事貧道以後會給諸位解釋,當務之急是先打開大門。」
「廢話!」若櫻拉起蕭冠泓,對宇文騰幾人道:「白瞎了這多功夫,橫豎是沒有鑰匙。我們回去吧!」
「鳳王且慢!」諸葛復突然一揚拂塵擋在他們前面,笑瞇瞇的望著若櫻道:「這門就算是打開,裡面也是機關重重,所以還需四王齊心協力方可。」
蕭冠泓陡然上前一步擋在若櫻的面前,隔絕了諸葛復看似溫和卻色迷迷的目光。他頎長英挺的身形如淵停嶽峙,巋然不動,威儀十足的對諸葛復道:「造反本就是殺頭的大罪,你們還妄想他們幫忙?真是無知者無畏!」
納蘭明桑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掏出一物,歎了一口氣道:「他早計劃盤算好了,挖空心思的給他們三人下了蠱,所以你們不幫我是不行的。」
他的話一落,若櫻等人心中俱是一震。
耀師傅濃眉緊擰:「什麼蠱?什麼時候的事?」
「啊!好疼……」納蘭明桑還未開口,若櫻突然感覺頭上一陣劇疼,這種疼彷彿是有人拿鋸子在鋸她的頭,又彷彿是有人用鐵勺在挖她的腦子,讓她片刻也不能忍住,馬上捂著腦袋痛叫出聲。
蕭冠泓嚇得心膽俱裂,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迭聲問道:「怎麼了?哪裡痛?」
「方纔不是好好的?怎麼了?」其他人也圍攏過來,關切不已。
「……啊!頭好疼……」若櫻痛不可抑,伏在蕭冠泓的懷裡恨不得打滾才好,無法緩解那種要命的疼痛,她只好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腦袋,捶的啪啪直響,可見力量之大,眼淚更是的成串往下落:「頭痛,有人要用鋸子把我的頭鋸成兩半……還在挖我的腦子……」
「夠了,諸葛復。」納蘭明桑忽然向諸葛復喝了一聲,聲音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怒意。
蕭冠泓緊緊抱著若櫻,凌厲無匹的目光立刻轉向諸葛復,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裡發出來的,帶著滔天的恨意:「是你!」
諸葛復意味深長的一笑,手指輕輕一動,緩緩地道:「貧道獻醜了,彫蟲小技,不過是讓諸位知道世子所言非虛,這樣才顯得有誠意不是?」
隨著他手指輕動,若櫻感覺頭慢慢不疼了,可就經歷了那麼一下下,她渾身已是冷汗透體,連站的力氣也沒有了。蕭冠泓打橫將她抱在懷中,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色,感到她虛弱到了極點,
他的心肝肺都跟著疼,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以身相替,眼睛都紅了。
慕容嚳,宇文騰和耀師傅的臉色也難看至極。不得不說諸葛復真是老奸巨滑,為人老道,慣會打蛇打七寸,拿若櫻開刀,不消片刻功夫便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幾個人對他是敢怒不敢言,就怕他又折騰若櫻。
諸葛復知道拿捏住了這幾人,便對納蘭明桑道:「世子可以開啟石門了。」
若櫻這會緩了些力氣回來,立刻發飆:「臭道士,有本事你殺了我,便是開了門姑奶奶也不幫你。」轉頭又向納蘭明桑開火:「個死掃把星,你別得意,我死了作鬼也不放過你。」
納蘭明桑絲毫不在意,反倒安慰她:「你先歇歇,等你精神好了再罵。」
諸葛復卻呵呵一笑,對著空蕩蕩的山洞大喝一聲:「押進來。」
若櫻等人不解其意,但須臾之後,他們也明白了。山洞那頭緩緩走來兩位女子,一個是杏眼桃腮的柳青娥,一個是淚水漣漣、星眸朱唇的若鸞。柳青娥將寒光閃閃的寶劍擱在若鸞的脖子上,推搡著她向前走。
「姐……」若鸞不敢大聲叫喊,聲如蚊蚋——那把殺氣騰騰的寶劍緊貼在她脖子上,頸上的肌膚都能感覺到劍上的森森寒意。
她和柳青娥的頭上、身上都被水打濕了,看來是過瀑布時淋濕的。
諸葛復再呵呵一笑:「鳳王,貧道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總得顧著你妹妹的死活吧!如果你在堅持下去,貧道也不多為難你,便讓貧道的鼎器一劍劃在她如花似玉的小臉如何?」
「不要!不要劃花我的臉……」若鸞被他的話嚇壞了,抖著嗓子道:「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你們都救救我啊……」
若櫻感覺這情形真是雪上加霜,誠如諸葛復所言,自己死了無所謂,可總不好眼睜睜的看著若鸞被害,這叫她於心何忍?她心中很是納悶,若鸞怎麼會被柳青娥抓住的?她不是和寧王一起去了雪山老人那裡嗎?
蕭冠泓攬緊她,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隨後抬頭望著納蘭明桑,冷冷地道:「想來你手中有鑰匙,那便開門吧!」
宇文騰漠然的看了柳青娥一眼,厭惡地道:「若是能未卜先知,我當時就該殺了她。」
柳青娥拿劍的手一抖,嚇得若鸞又尖叫了幾聲。
諸葛復突然哈哈一笑,踏著方步走到柳青娥身邊,一身仙風道骨卻做了個極下流的動作。他竟然動手掐了掐了柳青娥的**,意猶未盡地道:「騰王不必發怒,若是您當初殺了她,貧道上哪找這麼好用的鼎器,哈哈……」
柳青娥微垂下頭,身子抖個不停。但一刻,她卻抬頭對諸葛復露出了一個微笑,惹得諸葛復眾目睽睽之下又伸手去抓揉她的酥胸。
若櫻怕諸葛復將主意打到若鸞身上。若鸞是個明艷嫵媚的大美人,兼之身上有一股鮮活的青春氣息,諸葛復若當眾也對她動手動腳,若鸞的精神一定會崩潰。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即刻道:「開門,幫你們就是了。」
諸葛復將手自柳青娥身上拿開,和顏悅色地道:「這樣才乖,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鳳王真乃女中豪傑是也。」
納蘭明桑一直未多話,此時走到石門前,露出袖在手中的物事對著石門比劃幾下,爾後偏著頭,對他們幾人道:「你們來看看,光我一人也是琢磨不透。」
若櫻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手中鑰匙,她覺得那東西很眼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掙扎著想下地,蕭冠泓卻不許,兀自抱著她走到納蘭明桑的旁邊。
若櫻從納蘭明桑手中取過鑰匙,凝神反覆打量,這是一塊只有小兒手掌大小,晶瑩剔透的薄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小雖小了點,但卻是光芒萬丈,非常有氣勢的模樣,絕非普普通通之物。
翻來覆去看了良久,若櫻肯定地道:「掃把星,秦家的人全是你殺的吧?那把火也是你放的是不是?這鑰匙我曾見過,秦守英說無意中發現了這一塊寶玉,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靈玉』,還道此物價值不可估量,非同一般,但秦楓說漏了嘴,道是有個皇帝曾拿它當過玉璽……看來你從秦家得了此物,便殺人滅口了。」
納蘭明桑笑如春花:「秦家人不是對你不好麼,索性殺了他們替你報仇,姓秦的老匹夫倒還是有點見識,這鑰匙的確曾被天耀帝當過玉璽,後落入咱們的先祖之手,便被當成了封存之地的鑰匙。」
「呸!」若櫻啐他,冷冷地道:「少拿我生事,你說的再冠冕堂皇,也不能掩蓋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廢話少說,趕緊開門。」
宇文騰突然取過鑰匙,清冷的眸子盯著石門:「我來開,你們且退後。」
諸葛復撚鬚頜首:「裡面想來是機關重重,騰王身著帝后親手鍛造的青龍鱗甲,自當打前鋒,想當初帝后為了這件鱗……」他似意識到什麼,突然住了口。
天耀麒和納蘭明桑兩人目光微閃,立即將目光投放到他身上,一臉若有所思。
俄爾,納蘭明桑哧笑:「想當初?……」
諸葛復連忙訕訕的打著哈哈催促道:「世子說笑了,還是開門看看裡面有啥寶貝吧!」說著他自動往後退了開去,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宇文騰揮手讓眾人退後,然後在石門前徘徊,目光如炬。過得一會,他蹲下身子,握住鑰匙往石門底下的凹陷處用力摁下去。原本巋然不動的石門忽然發出卡卡的聲響,周圍塵土簌簌落下。
宇文騰剎那間閃身後退。
半晌之後,龐大的石門突然緩慢的升起。一股洶湧的寒氣迫面而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脖子裡面冷嗖嗖的。
眾人麻溜的離的遠遠的,耐心等待傳說中的暗器射出來。柳青娥武功差點,若鸞又沒武藝傍身,跑的急了,險些一頭栽在那把劍刃上。免不了又哭哭涕涕:「姐姐……太子哥哥。」
但若櫻和慕容嚳此時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乾著急。
等了許久,那門除了放寒氣就是放寒氣,連只箭也沒射出來。若櫻感覺很傷腦筋,讓蕭冠泓放了她下來,撿了塊石頭用力擲進門內。
「光當光當」聲不絕於耳,卻像似石頭一路撞擊的聲音,好在沒什麼暗器。
「走吧!便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了,老方法,我打頭,你們隨後。」宇文騰果斷一揮手,率先走入門內。
一行人魚貫而入,蕭冠泓緊緊牽著若櫻,不放心的叮囑:「裡面很冷,用內功護體,跟在我後面,不要逞強。」他不動聲色的暗自盤算,一有機會就擰下那個道士的腦袋。
慕容嚳提著墨玉槍行在他們前面,開了一句玩笑:「這會要是能現原形就好了,我有殼,到時若櫻可到我殼裡來避寒。」
「不要,好醜,而且還有一條蛇,我最怕那個。」若櫻義正言辭的拒絕。
納蘭明桑早料到她是如此,在後面輕笑:「你還有什麼是不怕的?」
「哼!」若櫻抬高下巴,一臉倨傲。
「小心,要下台階,很高。」走在前面的宇文騰突然出聲。
進了石門之後,裡面更是黑乎乎的,全靠夜明珠和四人閃亮的王飾照明。但當宇文騰向下行了四五個台階之後,兩旁的石壁上立刻發出輕微的響聲,緊接著石壁上轉出幾個碩大的夜明珠,將洞裡照的亮如白晝。
「好高!」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向下居然有一兩百個台階之多,坡勢奇陡,往下一看,頭暈眼花。
若鸞腿都嚇軟了:「姐姐,這麼高……這麼陡……我會摔死的……」
若櫻聞言沉吟片刻,對後面的諸葛復道:「打個商量,我妹妹沒武功,跟著我們也是個累贅,你讓她們兩人留在這裡吧!」
諸葛復防患於未然,連連搖頭:「為了我們世子的大業,她必須跟著,不過貧道也是憐香惜玉之人,待我給顆毒藥她吃下,你們可以背她下去,只要鳳王你言而有信,貧道絕不亂造殺業,自會將解藥給她。」
聽他把毒藥說的像吃糖豆,若鸞嚇了一跳,忙道:「我爬,我不要吃毒藥。」
這麼多台階,一個個都不想老老實實的走。再說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裡面究竟是些什麼,於是宇文騰先施展輕功縱身躍下,發覺底下是塊平地,也無暗器機關,便向上面的人揚了揚手臂:「下來吧!」
若櫻本想帶著若鸞下去,可是柳青娥卻警覺的仗劍相逼,若櫻心裡大為光火,面上卻一派冷然。
蕭冠泓低聲道:「先別管她們,讓諸葛復去頭疼。」話落,他攬緊若櫻的腰肢,帶著她輕飄飄的躍了下去。
底下卻是另一番光景,他們小心翼翼地行了一小段路,前面居然有一條河流阻擋了去路,上面架著一座漢白玉橋,橋欄杆之上鐫刻著四靈獸。火鳳,白虎,青龍,玄武,一個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橋正中雕刻著一個醒目的八卦圖,八卦圖中的陰魚用黑色,陽魚用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