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納蘭明桑低頭看了懷中的若櫻一眼,眼神朦朧而迷離,喃喃地道:「我早該猜到是她,冷血無情的蕭王爺會那麼心急的救一個人,會摟一個長鬍子的男子在懷中?我早該知道……許是我自欺欺人吧!竟然不願去細想和深想……」
諸葛復默默無言的低著頭,心想,區區小事,以世子的聰明他怎會想不到?只是不願去想罷了。
隔了好半天,他才重新一甩白色的拂塵,對著納蘭明桑單手行禮道:「世子,貧道說句不中聽的話,開弓沒有回頭箭,從世子開始讓她去車遇,這件事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一步步盤算,慢慢走到現在,事情的結果已昭然若揭,俗話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您的性命和她的性命,江山和美人之間,總歸是要有個取捨的。」
納蘭明桑的眼神逐漸變得晦澀不明,一臉黯然。他攬緊懷中香馥的女子,一時之間竟覺得茫茫然。心裡明知按照諸葛復的話去行事,自己離成功便只有一步之遙,那麼,這些年的心血就沒白費,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才會得報。
可是為什麼?他心裡既無將要成功的喜悅,也無一償夙願的痛快淋漓之感,有的只是沉重和悲傷,還有痛徹心扉的不捨?他究竟該如何去做才是對的?究竟該如何取捨?
諸葛復見納蘭明桑雖一臉黯然**,但卻沒有駁回自己的言辭,信心登時多了些:「世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只要想想您的國仇家恨,想想成大事後天下的美人會盡歸您所有,到時,還怕沒有比鳳王更好的女子嗎?姑且不說別的,就說那楊若鳳生得也有幾分像鳳王,您把這一切權當黃梁夢一場吧!」
「黃梁夢?」納蘭明桑垂眸看著若櫻頭頂的發旋,好看的唇角一勾,綻開一朵比黃蓮還苦的苦笑:「高軒一枕夢黃梁,夢覺方知幽思長,世間多少甘苦事,何如淡泊好商量。我和她之間卻是連夢都算不上,她討厭我都來不及……果真是被詛咒了的,是我把事情想的太過美好。」
諸葛復一聽,暗藏精光的眼睛更亮,剛要開口,卻又聽納蘭明桑繼續道:「呵呵,或許你說的對,既然是做夢,便永遠是一個夢吧!讓她留在我夢裡,似乎比看著她和別的男人雙宿雙棲比較好!」
這當口諸葛復簡直是喜出望外,暗自慶幸:為紅顏失去理智的男人多了去,他還生怕世子沉溺女色,然後不知要費多少口舌勸解,沒想到世子爺能及時懸崖勒馬,真是天助我也!
「世子爺,請隨貧道來!」諸葛復又恢復成一臉高深莫測,仙風道骨的模樣,踏著方步在前面帶路。
納蘭明桑打橫抱起若櫻,感覺她雖然四肢修長,身材曼妙,卻輕盈無比。他緊了緊手臂,讓她的頭擱在自己自己腋窩處,儘管已做出了決定,可依舊不想讓諸葛復看到她的臉,隨後便緩步向前走。
……
話分兩頭、單說一方,且說蕭冠泓救下赤焰後,剛要去找若櫻,侍衛卻一臉如臨大敵的來報,道是鳳王追敵失去的蹤影。蕭冠泓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幸而侍衛及時說剛追丟不久,應是沒有跑遠。
他馬上令自己冷靜下來,鎮定如常的吩咐人將赤焰送走,緊接著問侍衛最後是在何處見到若櫻,待聽清楚後,便不顧一切的提氣縱身飛掠出去。
他一路上功力全開,速度快的無與倫比,宛如一顆流星迅速劃過廣袤無垠的天際,身後隨風狂舞的大氅如魔王身後展開的雙翅,在月色下獵獵作響。
他之所以這樣急,也不是沒有原因。十五一過便是若櫻十六歲的芳辰。正如玄清帝和大臣所擔心的一樣,蕭冠泓特別害怕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士會對若櫻不利,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的將她護在自己身邊。雖然若櫻回了赤鳳候府,也有她自己的近衛和侍衛,可他不想重蹈覆轍讓若櫻遇到什麼不測,所以依舊佈置了頂級的好手在暗中保護著她。
實際上他還抱有一個私心。
他已問過老爺子了,若櫻後腰上的圖如果是用特殊的藥汁繪上去的,那麼就會有破解的方法,世上萬物相生相剋,待他搞清楚那藥汁是什麼成分,老頭子就會找到與它相剋的藥汁。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有除去這個惹禍的根源,讓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沒了盼頭,若櫻才得已真正的安全。
至於天耀國那些惹人心癢難耐的武器和新奇的東西,蕭冠泓覺得既然封存了就應當永遠封存,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暗自埋怨最初的四王,為什麼不遵照皇后的懿旨將這些東西盡數毀滅?自以為聰明的留了個後手,這不是相當於丟了個不可估量的寶藏在每個人心裡麼?意志力薄弱的一些人,長期受到這個寶藏的引誘,不背叛誓言才怪!
而他故意裝作不知道明天是若櫻的生活,一晚上對此事更是隻字不提,便是想著要給若櫻一個驚喜,他甚至連禮物都帶在身上,就等著去夜探香閨,當那第一個給她慶生之人。
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這個心懷叵測的幕後之人竟然喪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用刺殺若櫻全家的方法逼得若櫻不得不出手。
蕭冠泓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若櫻最後出現的城郊。到了這裡他便不在盲目的追下去,而是背著手耐心的等待著。方才追出來時,他已飛快的發出了七彩信號,雖然是混在天空的煙花中,但老頭子和所有的侍衛一定會看到,相信馬上就會有人來。
俄頃,老頭子果然帶著天耀麒,阿旺還有眾多近衛趕到。
「泓泓,你信號發的這樣急,還要我帶上血蜂,是不是你媳婦兒出事了?」老頭子手裡抱著一個竹編之物,幾個箭步就竄到蕭冠泓面前問道。
蕭冠泓先不著急回答,而是伸手拎過他懷中竹編樣式的東西,原來是一個特殊的白底藍花的瓷罐,因怕摔破,外面便用細竹編了一個套子裹著。他伸手揭開上面的瓷蓋子,轉眼間,一隻血蜂就扇著薄薄小小的雙翅飛出罐口。
蕭冠泓不待另一隻血蜂飛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蓋上蓋子,爾後將瓷罐交給明月捧著。
有條不紊的做完這一切,他才眸色深深,面無表情的看著老頭子道:「師傅,我們所擔心的事可能發生了,有人用鳳夫人誘走了若若,估計正是為了她身上的圖,她現在一定面臨著危險,所以我要盡快找到她。」
「老爺子,你就是南海老叟?」他的這一聲師傅,立刻讓天耀麒等人明白了面前這位高高瘦瘦,其貌不揚的老爺子是誰,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世外高人「南海老叟」。
因南海老叟並沒有讓蕭冠泓拜入師門,所以只有寥寥幾人才知道蕭冠泓師從何處。天耀麒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見蕭冠泓年紀輕輕,武功卻高強到不可思議,且招數奇特,心生佩服的同時,便問他師承何人?蕭冠泓並未瞞他,實話告知。
不過在他們的認知中,南海老叟沒有一百一也有九十九了,哪像面前這個老頭子,頂多六十左右的模樣,精神抖擻,頭髮和鬍子都沒有白,烏黑烏黑的,整個人招搖的緊。但思及這位老爺子不但有一身高深莫測的功夫,且還有一招可以能短暫控制複製人的手勢,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南海老叟見眾人都錯愕的盯著自己看,便憨憨的笑了笑:「不是有意瞞著諸位,這樣方便一些,區區一個外號而已,你們還是叫我老頭子或老爺子吧,順耳順耳,嘿嘿!」
南海老叟這一生不缺子嗣後代,卻因立誓不收徒,導致只有蕭冠泓這麼一個不計名的徒弟,物以稀為貴,何況蕭冠泓是天生練武的料,所以這唯一的弟子對南海老叟來說,顯得尤其珍貴。當初收到蕭冠泓十萬火急的信件,道是血蜂不去尋找主人了。他便快馬加鞭的自南海之濱跑出來,就是為了趕來幫徒兒一把。
來了後就不走了,蕭冠泓到哪,他便跟著混到哪,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上次蕭冠泓能把若櫻偷出來,並讓若櫻不記得晚上的事,就全是南海老叟帶來的孟婆草的功勞。
眾人從善如流,立刻叫道:「老爺子。」
蕭冠泓手中的這一對血蜂原是用若櫻的血喂的,雖只用了幾滴,但對小小的血蜂來說已是足夠了,那次若櫻在西呈失蹤,它們卻不去尋找,令蕭冠泓心急如焚。南海老叟來了之後也不知這對血蜂怎麼了,後來碰到若櫻本人,南海老叟猜測可能是因為若櫻身上有圖騰關係,所以血蜂才失去作用。
於是,蕭冠泓重新取了若櫻指頭上的幾滴血喂血蜂,餵了近一兩個月,最近剛好成功,現在若櫻出了事,它們的本事正好得以發揮。
蕭冠泓見血蜂頭也不回的向前飛去,心頭又喜又憂,喜的是有了若櫻的去向,憂的是不知她現在究竟怎麼樣了?他頭也不回的一揚手指,眾人立刻綴在血蜂后面開始追蹤。
隨後,得到消息的慕容嚳也趕來了。
起初很順利,血蜂在月色下一直飛到小雪山的半山腰,可到了半山腰一塊突兀的石壁那就不走了。蕭冠泓懷疑若櫻來過此地,便讓眾人分散了尋找。但還未等他們找出個蛛絲馬跡,血蜂卻又開始向前飛。
他們不敢大意,留了幾個人在小雪山,其餘的繼續綴在雪蜂后面。末了,雪蜂竟然飛到了落月山的背面。落月山的背面是一處萬丈懸崖,雪蜂自顧自的飛過懸崖,接著繼續向前飛,徒留他們在山頂傻站著。
「老爺子,你帶他們在此等著,我下懸崖去看看。」蕭冠泓手一揮便走到崖邊。
電光火石之間,慕容嚳出聲阻止了他:「王爺萬萬不可!這個懸崖底下沒有活路,但凡是活物下去必死無疑,還請王爺不要冒險。」
蕭冠泓還來不及細問,老爺子也道:「泓泓千萬不要衝動,血蜂只是從這懸崖經過,並未多做停留,證明小櫻並不在崖底,還是想辦法繞路過去。」
蕭冠泓凝神一細看,血蜂早已不見蹤影了。他按捺住心底的焦急,轉身對慕容嚳道:「嚳太子,煩請你尋個熟悉此路的嚮導來,她可能就在前面不遠處……」
「蕭王爺放心,嚳義不容辭!」
慕容嚳立刻派侍衛去找嚮導。少頃,侍衛就找來無數個對落月山瞭如指掌的嚮導。可那些嚮導一聽要繞過落月山背面的懸崖到對面去,個個嚇得面如土色,驚惶失措不已,不停的擺手道不去,頭也跟著搖的像潑浪鼓。
「你們如果能帶路,本王重重有賞!賞金讓你們幾輩子也揮霍不完。」蕭冠泓不想拖延時辰,不惜拋下重金許諾。
幾個嚮導身體抖的如風中的落葉,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道「王爺,……非是小人等不願去,而是根本沒有路繞到對面去,那……那地方已好幾百年沒有人踏入了。」
「為什麼?對面有甚蹊蹺之處?」蕭冠泓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他雖情急,但想著自己不能先亂了方寸,焦慮的情緒對救若櫻於事無補。
幾個嚮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推了一位膽大的出來答道:「稟王爺,小的們也不知具體情況如何,但據老輩們傳說,自幾百年前,落月山對面的地方素來就有鬼域之稱,既是鬼域,自然是無人居住,有人為了滿足好奇心,曾想去鬼域一探,但去過的人都沒能回返……」
蕭冠泓和慕容嚳一聽,臉上皆是一喜,一起打斷他的話:「照你這麼說,就是有路可循?」他們仗著高強的武藝,自是不信鬼怪之說,只以為是這些人道聽途說罷了。
嚮導們面面相覷,末了,有一人斗膽道:「太子殿下,蕭王爺,便是有路,幾百年沒人走了,路也早就沒了,況且因為鬼域的原因,連這落月山都少有人上來,就是怕沾上鬼氣……」
正在這時,那只血蜂搖搖晃晃的飛了回來,落在明月捧著的罐子上就暈了過去,明月唬了一大跳,趕緊輕手輕腳的把它捉進罐子裡。
蕭冠泓與慕容嚳對視一眼,隨後斬釘截鐵,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那幾個嚮導道:「你們只要帶本王到邊緣地帶就重重有賞,路我們自己去尋!如果你們推三阻四,相互推諉,休怪本王辣手無情,定讓你們人頭落地!」
……
卻說諸葛復似乎對這一帶極為熟悉,幾彎幾拐,不一會就將納蘭明桑帶出了茂密的樹林。
站在樹林外,陽光燦爛而耀眼,眼前豁然開朗。納蘭明桑掩住心底的驚訝,昂頭眺望著遠處一座隱隱約約的高山,鎮定自若地道:「還以為這裡是平原,沒想到卻有這麼高的一座山峰。」
諸葛復捋著鬍鬚,瞇著眼睛看著那座高山,暗藏得意的道:「世子請仔細看看這座山。」
納蘭明桑不露聲色的睨了諸葛復一眼,知道他這樣說必定是有原因的,隨後便仔細審視那座似有雲霧繚繞的高山。
俄頃,他嗅了嗅空氣,聞到一股熏人的淡淡異味,是硫磺的味道!心下便明瞭幾分。他突然曬然一笑道:「這山雖高,可好像並沒有直入雲霄吧?半山腰居然生出這麼多白雲?或許不是白雲?像是濃霧迷煙,本世子記得《神異經》曰:南荒之外有火山,其中生不晝之木,晝夜火燃,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想來,這座怪山便是那火山了。」
諸葛復不住頜首微笑,若不是執著拂塵,差不多就要撫掌了:「正是,世子所言分毫不差,這便是一座冒煙的火山。」
納蘭明桑皺了皺眉頭,不豫地道:「這裡是北玄的哪裡?為何會有這麼一座怪山,方園好似也無人家。」他出使北玄之前為了知己知彼,曾用心記過北玄的地圖,可並無火山的記載。
而他之所以判斷這是座火山,其實是因為他麾下有個部眾姓馬,慣常喜歡一些奇聞怪譚,每每得了趣事第一個就跑來說給他聽,彼時姓馬的形容火山,有一句話他聽得尤其清楚:火山會散發出濃濃的硫磺味,熏人欲嘔。他本來記性就超好,此時見那座山又顯怪異,他們站這麼遠都能聞到淡淡的硫磺味,便試探了諸葛復一番,沒料到果真如此。
諸葛復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解釋道:「這地方就在落月山背面的下方,因有硫磺味,再加上這火山怪異的緊,往往十幾年不冒煙,偶爾又冒煙,事情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使得百姓都以為這裡有鬼怪存在,故此,在這裡居住的人不知多少年前就搬光了,往後更是無人來此,年數一久,人們就將這個地方遺忘了。」
說罷,諸葛復又道:「世子爺請再隨貧道來,這裡可真是個好地方,到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溫泉不說,還四季如春景色優美,真乃人間仙境也。」
納蘭明桑有一種感覺,覺得諸葛復似對這個地方知之甚詳,說起來更是如數家珍,便淡然地道:「諸葛先生為何對這個地方如此熟悉?難道是你的家鄉?」
諸葛復哈哈一笑,對納蘭明桑的敏銳反應甚是佩服,爾後才道:「世子,實不相瞞,也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貧道的家鄉,不提也罷。」
越往前走,感覺越熱,抬眸便看到不少山石環繞的天然溫泉池。納蘭明桑抱著若櫻來到一處山石嶙峋的溫泉池,怔忡地望著那池水——池子裡的水正冒著熱氣,滿池氤氳。
驀地,諸葛復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耳邊響起:「世子,就在這施為吧!越快越好,以恐夜長夢多。」
納蘭明桑轉頭見諸葛復就站在自己的身後,不由得微微蹙眉,冷冷地道:「你先走開,將需要用到的東西給我,我自己動手。」
諸葛復滿面詫異的望著他,他本以為世子下不了手,還想著由自己親自操刀,未料到世子下了決心之後便果真冷心冷情了。但就在這當口,他無意中看到世子的額頭,霎時被驚的魂飛魄散,驚惶失措的問道:「世子,你的頭上受傷了?你的眉心……眉心?」
納蘭明桑對諸葛復一驚一乍的行為相當的不理解,心想,不過是額頭上撞到一個鼓包,他怎的喊的如此驚天動地?真是大驚小怪。思及此,心情越發的不悅,口氣是相當的不好:「先生行事素來穩重,這會兒怎如婦人作張作致,不過是湊巧撞到頭罷了,哪值當天塌下來一般?」
可諸葛復臉上的神情真如天塌下來一般,他失魂落魄的盯著納蘭明桑的眉心,震驚的無以復加,臉上再無半分神秘莫測,手垂了下去,拂塵滑落在地,整個人也一下子萎頓下來。
納蘭明桑終於察覺諸葛復似有不妥,而他的目光並未盯著肉疙瘩,反倒似看著他的眉心。他挑了挑眉,用一隻手抱穩若櫻,另一隻手不由自主的撫上自己的眉心,狐疑地看向諸葛復:「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我的眉心是不是受傷了?」
「嗷!」諸葛復怪叫一聲,幾步就要湊到納蘭明桑的身邊細瞧,卻被他伸掌擋住,只好無奈伸手指著他的眉心道:「世子,豈止受傷了那麼簡單!這可是事關重大啊!世子的眉心紅腫一片,那顆至關重要的白砂痣呢?怎麼不見了?究竟發生何事了?」
說罷,他急忙掏出道士作法用的小鏡子奉給納蘭明桑。
納蘭明桑沉默著接過鏡子,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額頭,半晌才歎息道:「這個角可真大啊!」
見世子顧左右而言其它,完全是答非所問,諸葛復一時萬念俱灰,他彎腰拾起拂塵,頓足哀號:「世子,此事非同兒戲,可不是鬧著玩的,不是那個肉疙瘩,它不是重點,您看看您的眉心,那顆痣上哪去了?痣才是重中之重啊!」
納蘭明桑重新又看了鏡子幾眼,不以為然地道:「可能是石頭什麼的撞到眉心,將這弄破了一塊皮,痣也就沒了,不過也沒破相,橫豎也沒什麼要緊。」
「唉,唉,此事非同小可,世子怎可如此草率?」諸葛復搖頭歎息不止,卻又如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他只能無比痛心加無比惋惜地望著那一星點白砂痣,喃喃地道:「完了,完了,貧道的心血都白費了……」
納蘭明桑對諸葛復神神叨叨的樣子大為不滿,斥道:「先生究竟想說些什麼,何不直言?做這副表情給誰看呢?」
諸葛復見納蘭明桑完全不瞭解那顆白砂痣的重要性,更是絲毫不明白自己此刻絕望的心情,這麼說來,不但自己的表情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便是一番心血都要付之東流了,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可謂是痛心疾首,痛不欲生。
他抖著拂塵,大膽地指著納蘭明桑的眉心,痛心地道:「世子想要成就宏圖霸業,這顆舉足輕重的白砂痣尤其重要,就如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不可缺少,如果早知道讓世子掉到這裡會傷害到這顆痣,貧道是萬萬不敢行此計策,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貧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納蘭明桑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哼,不過是一顆痣罷了,十幾歲它自己長出來的,哪有你說的這般神乎其神,難不成沒有它?本世子還成不了事了?」說罷,毫不猶豫地將鏡子擲到諸葛復懷裡,復又抱著若櫻望著溫泉水發呆。
諸葛復嘴唇翕了翕,卻無言以對,心知說了他也不會聽。
可誰也不知道他心內的苦楚。當初他自願投到納蘭明桑麾下,甘願為他所用,為他效力,第一是因為納蘭明桑正是他要找的白虎王,也是他精心挑選的輔佐之人。
另一則就是為那顆白砂痣。這顆痣在納蘭明桑的額頭出現時,諸葛復就發現這絕非尋常的痣,他斷定這是一顆帝王痣。故此,他夜觀星相,見原有的帝王星黯然失色,而西方卻新生起一顆帝王星,西帝王星發出霸道的耀光,璀璨明亮,誰與爭峰的氣勢十足,居然有破天而出的跡象。
納蘭明桑是白虎王,正處西方,這一切的一切無不預示著納蘭明桑是真龍天子,將會取代原有的帝王成為一代新帝王,並且會成為一個一統天下的千古帝王。
諸葛復野心勃勃,一心想稱王稱帝,時常暗自感概:王侯將相,寧無種乎?可他心知肚明自己沒有帝王才,也無帝王相,光有一身抱負卻只能妄自空嗟呀!後來他想通了,自己不能當皇帝,輔佐一位帝王也不錯,雖不能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但自此卻可以飛黃騰達,又能榮耀無比地過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生活。
恰好納蘭明桑身上有血海深仇要報,國仇家恨集於一身,他自然是希望爬的越高位才越好。他的想法與諸葛復的想法不謀而合,兩人的思想碰撞出火花,一拍即合,隨後就緊鑼密鼓地企圖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但什麼事情都得慢慢來,何況這種千古霸業,更是不能急躁行事,尤其不能行差步錯,不然就是「一步錯,步步錯,最後滿盤皆輸」。兩人都希望能盡快達成自己的願望,不想長久的等待,這樣便只能另闢蹊徑,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天耀國遺留下來的東西。
當初天耀帝后能那麼快奪得天下,建立雄功偉業,正是得虧於帝后發明創造的那些武器。如能將那些武器重新找出來,當然能找出圖紙更好,不能的話,有樣品給能工巧匠加以研究,也是不錯的主意。納蘭明桑知道天耀國,純粹是自先祖手扎中琢磨出一二,而諸葛是怎麼知道天耀國的,至今還是個謎。
一時之間,兩人都停駐原地沉默無語,只是腦子裡的想法卻是風馬牛不相及。
諸葛復懊惱自己的失策,居然無意之中讓納蘭明桑失去了帝王痣,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個鐵一般的事實讓他椎心泣血,恨不得呼天搶地的嚎啕痛哭。他垂頭喪氣的悔恨了半天,終是不甘心讓自己的一番心血打水漂,隨後抓耳找腮的想了半天,靈機一動,終於給他想出一個方法。
只見他喜上眉梢,步履輕快的上前幾步:「世子,事已至此,已無可挽回,但貧道已想到一個解救之法,望世子採納。」
「說吧!」納蘭明桑一臉漠不關心,不置可否地道。
許是自己的私心作祟,恐世子知道他是天生的帝王之後不再依重自己,白砂痣是顆帝王痣的事諸葛復從未同納蘭明桑提過,也正是因為這樣,養成了納蘭明桑對白砂痣的輕視,覺得這就是個尋常到可有可無的東西,多它不多,少它不少。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吃了這個悶虧,諸葛復痛定思痛,不敢再掉以輕心了。
為避免重蹈覆轍,所以他這次事先要給世子打好預防針,不厭其煩的一再強調自己將要說的事情的重要性:「世子,貧道的這個方法雖殘忍了點,可卻是頂頂管用的方法,要不然貧道也不會留到最後才說,就是怕世子一時心軟下不了手。」
納蘭明桑冷眼旁觀著諸葛復鄭重其事的模樣,心頭突然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臉色一變,沉聲問:「你的這個方法難道又與她有關?殘忍?有多殘忍?」
不用明說,諸葛復也知道世子說的是若櫻,可聽他的語氣,卻絲毫沒有難題得以解決後的欣喜,反而有說不出的緊張和擔心。他不禁有些踟躕起來,不知道世子聽了他的建議後會有怎樣過激的表現。
他委實沒有十足的把握說服納蘭明桑,便假裝謙恭的低下頭,眼珠子飛快的一轉,恭敬地道:「世子,方才貧道情緒過於激動,將事情想岔了,其實遠遠還沒到山窮水盡,萬不得已的地步,實在無須用這種方法,世子還是盡快取圖吧!這地方雖幾百年無人敢來,但萬事還是小心為上,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早點得到圖,世子也好早日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如此一來,成大事就指日可待了。」
納蘭明桑沉默良久,久到以為諸葛復以為他沒聽清,打算再催促一次,卻聽他生硬地道:「東西放下,你且退開,好了我自會叫你。」
諸葛復無聲的笑了一笑,知道自己的話已奏效,再說就顯得刻意和多餘其事了。他爽快的擱下一個黑色的盒子,也不要求在一旁護法,隨後拂了拂身上的鶴氅,抱著拂塵轉身飄然而去。
納蘭明桑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盒子,默默無語半晌,終是用腳將盒子撥在溫泉邊。爾後,他抱著若櫻慢慢下了池子。池水很淺,卻有點燙。
既然做了選擇,納蘭明桑也不容自己心軟。他將若櫻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剛要去解她的衣襟,突然想到諸葛復,他沉吟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翻過若櫻的身子,讓她趴伏在石頭上。
他並不是第一次解女人的衣服,也非第一次碰觸女人的身體,可不知為什麼,他掀開若櫻素花褙子的手老是發抖,掀了幾次,居然都沒掀開。最後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一把抓起若櫻後腰的衣服,「刷」地一下將她後腰的衣物撕開了。
剎那間,若櫻一截雪白的小蠻腰露了出來,她細腰的線條極好,纖細玲瓏,粉嫩瑩潤,令人血脈噴張,遐思無限。納蘭明桑素來風流多情,又是眾女子趨之若騖的對像,環肥燕瘦,增短修長,各色美女他府中都不缺,旁的不論,想必女人的腰是沒少看的。
但此刻只見到一小段後腰,其它好的風景還沒瞄到,他的腦子就轟然一聲炸開了,身體的**來的又快又猛,一向引以為傲的自製居然在這軟嫩細腰下變得岌岌可危,而凸出的後臀曲線簡直成了最致命的誘惑。
納蘭明桑臉色漲紅,呼吸變粗,儼然成了一座待噴發的火山。他妖治的桃花眼氤氳上一層薄薄的霧氣,頭腦中的理智和他身體裡的原始**激烈搏鬥著,極想不顧一切親上去,盡情撫摸,然後隨心所欲的沉淪。
「世子,可有圖?」遠遠等著的諸葛復見納蘭明桑半天沒動靜,到底是心癢難耐,忍不住出聲呼喚。
諸葛復的聲音討厭歸討厭,卻仿若晴天霹靂,頓時便將納蘭明桑劈醒。池水很熱,可他卻打了一個機靈,理智瞬間回籠。他急促的喘息著,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感覺額頭的疙瘩和眉心都隱隱作疼。
「世子,發生何事?」諸葛復得不到回答,心裡開始變得忐忑不安。
納蘭明桑吐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無波:「無事,你別吵,好了我自會叫你。」
諸葛復單手行禮,宣了一聲:「無量天尊。」繼而以前所未有的耐心開始等待。
又過了盞茶功夫,諸葛復聽到世子發出了一聲:「咦!」,他心頭一喜,還未來得及開口,緊接著便聽到世子道:「奇怪,藥汁也抹了大半晌,卻是沒圖。」
「沒圖?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諸葛亮大驚失色,旋風一般的向池子衝去。
「諸葛復!站住!站在那裡就好,再近休怪本世子對你不客氣。」納蘭明桑扭頭大喝一聲。
急行的諸葛復陡然煞住腳步,站在原處愣了片刻,又用遲疑的聲音道:「世子,貧道能親眼一見麼?」
納蘭明桑立刻長眉一挑,眼兒一瞇,俊美的面容滿是怒氣:「怎麼?你懷疑本世子的話?真是豈有此理?」
「豈敢,豈敢!」諸葛復擺著拂塵道:「貧道是怕世子爺藥汁塗少了,所以作用不顯。」
納蘭明桑冷笑連連,斜睨著他道:「你怎不說你的藥汁弄錯了,所以根本不起作用?」
諸葛復信心十足地道:「藥汁絕不會錯,這個貧道敢以性命保證。」言罷,他不著痕跡的踮起腳尖,拉長脖子向池中看了看,卻是什麼也沒看到。
納蘭明桑偏著頭,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卻不點破,僅是仰首往空中淡淡一瞥,漫不經心的道:「有人來了,你還是找個地方暫時躲起來吧。」
諸葛復心裡一驚,凝神細聽,卻沒聽到什麼,但他知道納蘭明桑的功夫比自己好太多,看來是真有人來了,他懊惱地捏了一下拳頭,感覺事事都不對勁,似乎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該出現的圖沒有出現,幾百年沒有人煙的地方竟然有人來了?
諸葛復暗暗忖度:雖說眼見為實,但世子騙自己對他無甚好處,所說的應當不假。這些事情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倒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納蘭明桑見他站著不動,以為他還不死心,微惱地道:「你別煞費苦心了,沒圖就是沒圖,你還不快走?非要等人來戳穿你?」
諸葛復的心情混亂不堪,卻也知道當務之急還是躲上一躲,幸好他對這地方無比的熟悉,找個把藏身之處簡直是易如反掌。
納蘭明桑見諸葛復一離開,握得緊緊的手便一鬆,一把閃著刺眼光芒的小匕首便「噗通」一聲掉到水裡。他呆呆的望著若櫻那段雪白的後腰,不知是喜是悲,是惱還是愁……
「明月,帶人東邊去搜!」
「遠山!西邊!」
「王爺,王爺,那我們姐妹去哪邊呀?」突然,一道威嚴有力的聲音傳來,還挾雜著嬌滴滴的女聲。
納蘭明桑一怔,心裡對諸葛復的話大為懷疑,恨恨地想,諸葛復個老混蛋,慣會誇誇其談!這是什麼鬼地方?不是說沒人來嗎?不是說很隱蔽?居然連幾個女人都能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