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伶的百天,跟凌國仁的比起來,清冷了許多。
譚四在拘留所裡待著,二嬸在鄉下折騰一趟太遠,剩下家裡也沒什麼走的進的親戚,所以冷暖也沒必要整那個景兒,就只有喬滴滴跟著來了,外加一個冠了喬姓的英式管家,陳小生。
山頂的陵園,風一直在狂甩,那些拉著拉鎖的衣服都被吹的像是得了肝腹水的大鼓包,每個人的頭髮也跟倒霉的落入土匪窩的大姑娘似的,被各種風輪的胡亂飄搖。
不過也是,沒風的地兒又怎能稱之為風水寶地。
喬滴滴是個歲數不大卻有心思的人,知道冷暖一直忙著二審的事兒無暇顧及太多,自己蔫吧登的大包大攔了所有需要用的祭祀用品,等昨兒冷暖著急忙慌約她出去買的時候,她一句『放心,我早就給咱媽準備好了。』,簡直讓冷暖感激涕零。
這真是焦頭爛額的時候才知道,有朋友的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好。
最近冷暖家裡事兒多的也沒時間去關心小丫頭,都是等她都在語言學校上了快一個月課了,冷暖才知道她真去學了法語。
喬滴滴一直都想讀書,其實當時陳小生也給她選過一條上護校當護士的前途很是光明的大道,聽上去是不錯,不過作為死黨的冷暖知道,喬滴滴死都不可能去陳小生的婦科去當護士。
原因有三。
一,她堅持認為,當婦科護士就是每天與各種褲襠為伍,帶上口罩也擋不住臊味兒的悲慘工作。
二,她總是幻想,有朝一日她有幸成了每天上手術台的護士,萬一連續跟了幾台兒大手術,那她就得過著每天忍尿忍屎忍餓忍饑還得被逼看著大夫從倆腿中間往出摳肉塊子的血腥畫面。
三,最重要的一條理由,護士不能畫煙熏妝。
喬滴滴最愛煙熏妝,她不管什麼清爽裸裝當道,人各有志,她就是喜歡把自己畫成看不出自己長什麼樣兒的視覺系。
從冷暖的審美角度,其實她也欣賞不上去小丫頭的濃妝從來不淡抹,但每次看見她頂著煙熏妝,心情也是不錯的。
至少這代表她已經恢復了元氣。
不過,萬千社會,總是有嘴欠的。
「哪有個正經上學的把自己畫成這樣兒的?」就這個問題,陳小生同志屢次挨損,屢次也憋不住,就是屎堵門口,不吐不快。
「我就是不正經了,我就是為了勾引同學離婚,迷惑老師破產,怎麼著?你砍我?」喬滴滴氣死人不長命的晃悠著腦袋朝陳小生吐著吊死鬼的舌頭。
死陳小生,損我?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誰。
她喬滴滴能從小在龍蛇混雜的社會摸爬滾打,講究的就是兩個基本要素。
臉,基本不要,心,1x無限大。
果不其然,陳小生被她一句自毀人格的話嗆的灰頭土臉,連連搖頭連帶感歎世風日下的90後,於是乎,他老僧入定的接著拿掃帚掃著冷秋伶墓地2米見方的小院兒。
但似乎喬式魔音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我說陳嬸兒,你掃地還是排黑頭呢?用不用一塊磚一塊磚的摳?」喬滴滴真是看不下去了,她真是受不了這陳小生幹什麼都慢條斯理的樣,平時沒事兒就在她家拿塊兒抹布瞅哪兒都不順眼的東擦擦西蹭蹭的她也就忍了,可是這今兒要是在這墓地把每一塊兒磚縫兒都摳了,她們今晚就得在這兒過夜了。
「你懂什麼,天道酬勤。」陳嬸兒頭不抬眼不睜的接著摳磚縫,過了一會兒,只見某塊磚縫格外耀眼,陳小生低頭一看,轉過身兒對著喬滴滴呲牙笑著,「嘿嘿,果然,老天有眼。」
「誒,還真是一塊錢。」一塊錢的誘惑,喬滴滴頓時化敵為友,哥倆好的踮腳摟著陳小生比她高一個頭的肩膀頭子拍著,眼神好像領導視察工作是的閃著『同志,辛苦了』的光,就低頭迫不及待的去揀錢了。
喬滴滴還是喬滴滴,見著錢就走不動道兒,沒辦法,本性如此,意外之財,不揀是傻b。
結果光聞著錢味兒了,還沒揀呢,就讓陳小生兒一腳踢一邊兒去了。
「什麼你都揀,看不著是背面兒啊?」
關於硬幣,老百姓自我釋義,字面,走字兒,背面,走背兒。
「陳小生,我算發現了,老娘們兒信的你都信。」喬滴滴這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翻了個白眼兒到底把踢飛那錢揀了起來,拿起來就在陳小生眼前比劃。
「你看好了,什麼字背的都是人說的,要那麼說,這一塊錢正面一根棍兒,反面一朵大菊花的,它還是一屁股不成?」
受不了這小姑娘越說越糙的話,陳小生無奈的翻一白眼,中肯的拍了拍喬滴滴的肩膀兒。
「你贏了,一塊錢都不肯放過的財迷同志。」
開玩笑可以,這話喬滴滴就聽不了了。
一塊錢怎麼了?
一塊錢不是錢麼?
一塊錢關鍵時候能買兩個饅頭救命,憑什麼瞧不起一塊錢?
「是,財神是你爹,你生出來就滿嘴巴塞滿銀行卡坐一屁股金條上,你視錢財如糞土,你最牛逼,好伐?」
「你瞅瞅,冷暖,這丫頭話說的多不講理。」這話太嗆,陳小生只能跟擦墓碑的冷暖伸冤。
無奈冷暖沒什麼心情,只能據實回答。
「該。」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喬滴滴天天損,也損不走有事兒沒事兒圍著他轉的陳小生。
這種畫面,作為旁觀者,冷暖已經熟練了,接下來的劇情走向無外是陳小生服軟,喬滴滴寬恕。
果不其然——
「行了,祖宗,財神不是我爹,你是我爹,行了吧。」
「乖了,兒子。」
在喬滴滴和陳小生的歡聲笑鬧中,三人清理了墓地後,鋪上了黃紙,擺上了供間兒。
小丫頭買的還真是全,雞魚肘子,點心,水果,啤酒,白酒樣樣不落,而冷暖也擺上了她買的那盆兒花。
敬先人通常用鮮花,而冷暖卻買了假花。
真花會爛,假花卻一直燦爛,跟人一樣,活人早晚死,死人反倒長眠。
有時候冷暖想媽媽的時候,她總是這麼麻醉著自己,人死成仙,也許更自在,解脫不了的人從來也是活在俗世的這幫人。
冷暖點香,喬滴滴燒紙,盆兒裡的火極旺。
老人都說,火旺是收錢收的順利,冷暖卻覺得,不過是今兒風大而已。
「姐,你爸的案子明天就開審了,你跟你媽叨咕叨咕,讓她佑著點兒。」
冷暖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那些都是活人操的心,人死了就是找消停的。
一陣風吹過,看著著大理石上鐫刻的慈母冷秋伶,冷暖在心裡默念著。
媽,你安心的去吧,過自己的日子去吧,誰也不用惦記。
……
由於風太大,三人也沒有多待,收拾了燒紙的火盆兒之後,就出了墳場。
墳場的大門做北朝南,卅人出來的時候正趕上一陣北風迎面刮過,冷不防抽了一股風,冷暖一個反胃,差點兒沒吐出來。
「你這胃肯定有毛病,那天凌犀還給我打電話,說讓你去我那兒做個胃鏡,我都去消化內給你打好招呼了,你也不過來。」陳小生一邊兒扯衣服給喬滴滴擋風,一邊跟冷暖說。
「哪有那麼多時間,等忙完這陣兒的,我肯定找你做個全身的體檢……嘔……」
話都沒說完,冷暖就連連乾嘔,沒幾下臉色就煞白。
冷暖的嘔法兒讓陳小生心生疑竇,他一直都知道冷暖胃不太好,但好像也沒嚴重成現在這樣兒,難不成……
他可是沒忘,自己親手給凌犀準備的那些跟避孕藥長的一模一樣的維生素片兒。
「姐,你不是懷孕了吧?」喬滴滴問出了陳小生心裡所想。
冷暖笑著搖搖頭,「沒有,就是胃的老毛病,最近天氣不好,風也大,鬧鬧腸胃都正常。」
「不像啊,你現在跟我懷孕那會兒多像啊,你驗沒驗過啊?哎,對了,庸醫在這兒呢。」喬滴滴越瞅越覺得像,索性抓著冷暖的手腕兒給陳小生遞了過去。
「陳小生,你給號號脈,是不是喜脈?」
呃……
「我是西醫。」烏鴉飛過,陳小生腦子立馬兒三條黑線。
冷暖抽回那個還帶著楊貴妃她二姨的寶貝的手,澆熄了她的好奇心。
「別瞎猜了,經期剛過,我根本不可能懷孕。」
這個陵園很大,各個等級的墓地有16個分區,冷秋伶所在的這個區剛好跟停車場是兩個岔道,等三人走到行車道的時候,冷暖跟喬滴滴說。
「挺遠的,別多搭兩條腿兒了,你倆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提車。」
「嗯。」
看著冷暖瑟縮的抱著越發瘦削的身子逆風走著的背影兒,喬滴滴心裡說不出來的不得勁兒。
她總覺得,冷暖這樣的人不該有這麼波折的命。
操他媽得人生,你就作吧。
喬滴滴晃神間,不知道從哪兒橫漂出一輛高速行駛的車來,倏的,陳小生手疾的一把扯住喬滴滴。
吱呀——
一聲刺兒的擦地聲兒過後,車停了。
看著懷裡的丫頭片子嚇的小臉煞白,向來好好先生的陳小生一下就翻兒了。
「操,你丫傻逼吧!你他媽瞎了啊!不知道瞅著點兒麼!」
「這他媽是你漂移的地兒麼!撞著人你他媽擔的起麼!」見車主差點撞到人,卻連車都沒下,陳小生氣的鬆開小丫頭,就奔這台黑色道奇過來。
「**,給我下車!」氣勢洶洶的拉開車門兒,在看見駕駛座上那個剛摘掉墨鏡的熟悉面孔,那原本要準備好的『給我道歉』四字台詞就全都噎了回去。
「陳小生,你活擰歪了是不是?」
凌犀保證,如果面前這人兒不是他尚算關係比較鐵的兄弟的話,他肯定一腳踹廢他。
他長這麼大,也沒免費讓人罵過**。
「怎麼是你小子?」陳小生也是一怔。
這小子什麼時候又換車了?
「陳小生,我頭回發現,你丫脾氣也挺他媽暴啊。」凌犀把車熄了火,點了根兒煙,邊抽邊斜歪個眼睛上下瞄著這反應過度的陳小生。
凌犀對自己車技絕對有信心,他敢飆車,他就知道深淺,剛才就算陳小生不拉走那丫頭,他也不過是擦個邊兒。
又他媽撞不著,至不至於?
「不是我說你,下次開車小心點兒。」就算知道凌犀向來開車都是速度vs激情,陳小生還是忍不住嘟囔幾句。
氣兒一消,看著凌犀這身兒從頭黑到腳的打扮,陳小生這才想起來冷秋伶和凌國仁的日子是同一天。
「來拜你爸?」
「順便拜你。」吐了口煙圈兒,凌犀就是那個痞裡痞氣的死樣兒。
「滾犢子,什麼時候都沒個正形。」
眼神兒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喬滴滴,凌犀把抽差不多的煙屁彈到陳小生的腳邊兒。
「別杵這兒了,跟他媽門神似的,叫上那女的,上車吧。」
「不是就我倆,還有一人兒呢。」陳小生不覺得這小子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兒。
「走吧,咱們也挺長時間沒在一起聚了,一起吃吧。」掃了一眼倒車鏡,凌犀到底把半推半就的陳小生整到了車上。
是想跟他一起聚麼?
他根本就是想跟後面那小mini裡面兒的冷暖聚吧。
坐在凌犀車的副駕駛坐上,陳小生基本沒有勇氣回頭瞅後面那剛上小mini車的喬滴滴。
現在這麼敏感的當口兒,夾在這兩口子中間,無論怎麼算,他都是裡外不是人。
……
於是道奇在前,mini在後,兩台車一前一後駛進了一個胡同裡的一個小院。
裡面兒有個不大不小的土房兒,說白了根本就是磚房外面兒包層土,門口掛了點兒辣椒苞米大蒜,院兒左邊是,一直咯咯吵個沒完的雞籠子,服務員也都穿的跟村口兒的大姑娘似的,紅紅綠綠的,好不新鮮。
就這地兒,美其名曰『鄉村農家院』,倒也算是一種東北style。
就這家兒,在本市也算是走在時尚尖端的人吃飯的地兒,陳小生聽過但是沒來過,原本都已經悉心接受了凌犀的利用,正是四處瞅著新鮮。
但當他跟凌犀腳前腳後的進了訂好的包房之後。
他才徹底覺得,今兒的局到底有多亂。
「小生?你倆啥時候整一起去了呢?」
「你怎麼在這兒?」看見皇甫燁的一瞬間,陳小生一下就頭疼了。
「問他,火急火燎的把我給叫出來,也不知道有啥事兒。」皇甫燁被凌犀的一個電話兒叫來已經半個點兒了。
「對了,小生,你來了,省得我找你了,那個我媳婦兒那產檢你給我排到週末,我這週末有時間,我陪她一起去。」皇甫燁話音剛落,看見來人,瞬間石化。
「你要做爸爸了?」眉頭緊皺的冷暖身後的女聲兒聲如蚊吟。
「……嗯。」皇甫燁的喉嚨緊的不知道多艱難才擠出了個動靜兒。
整個包房裡氣氛一瞬間降至冰點。
喬滴滴像是一尊沒有情緒的大理石般僵在那裡,週遭所有人都啞口無言不知道究竟要說什麼,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般,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及了喬滴滴心裡那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好半晌,還是那個極為好聽的女聲兒打破了僵局。
「那真是恭喜你了。」喬滴滴莞爾一笑,一如既往,笑的嬌俏。
皇甫燁像是被這個笑瞬間封喉,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就算再現實,也沒辦法做到平靜的接受一個因為他再也不能生育的女人對他即將要做爸爸的恭喜。
「我恭喜你,你還不高興,要不然我詛咒你?」喬滴滴玩笑似的打趣著,濃濃的煙熏妝遮蓋下誰也看不清她此時的真實表情。
但陳小生知道,她現在心裡絕對不像表面般平靜。
陳小生給喬滴滴拉開了椅子。「先坐吧。」
喬滴滴大剌剌的坐了下去後,又笑著問站著一直僵硬的皇甫燁。
「你不坐麼?」
最終,還是凌犀嗷嘮一嗓子打了圓場。
「我餓了,服務員,點菜!」
果然,這一嗓子,所有人都落了坐。
「你點吧。」從服務員手裡接過菜牌,凌犀就一屁股坐冷暖旁邊了。
而冷暖直接把菜牌推了回去,往死裡瞪了凌犀一眼。
「你是白癡麼?安排這種局!」冷暖用只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的咬牙切齒。
凌犀也不生氣,瞇著眼睛,似笑非笑。
「難得在一起吃頓飯,別氣了。」
原本冷暖還要說些什麼,然而才一抬頭,居然發現他深邃的眉目之間竟然多了幾許……
感傷。
對,就是感傷,這是她從來沒在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臉上見過的表情,它像是一個重錘砸進了冷暖的胸口,輕而易舉就砸了一個大洞。
只是為了一起吃頓飯麼?
冷暖低下頭,沉默了。
凌犀也沒再說什麼,從桌上拿起菜牌,隨便翻了翻,行雲流水的就點了一堆,合上菜牌後,頓了頓,又轉身跟服務生說。
「再來碗小米粥。」
……
一張大圓桌,5個人,卻是冰火兩重天。
東邊三個魑魅魍魎,西邊兩個黑白無常,氣氛異常陰冷。
整頓飯,冷暖就只低頭喝著那碗小米粥,明明很稀滑,卻是那麼的難以入喉。
冷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個奇門遁甲的陣法裡,無奈卻是處處死門,無處喘息。
然而索性,再難吃的飯也總有吃完的時候,一頓漫長的宴席總算是結束了。
買了單,凌犀就先拉了皇甫燁出去不知道說些什麼去了。
局子散了,自然得走。
陳小生自然而然的拎著喬滴滴的背包。「走,我送你回去。」
「送我?你背我跑回去啊?」喬滴滴笑的無比做作。
其實整頓飯,她都一直在笑。
「我車借你。」冷暖從包裡掏出車鑰匙丟給了陳小生。
「那你怎麼走?」陳小生問道。
「她跟我走。」凌犀一進來,就以極度佔有的姿勢把冷暖塞到咯吱窩底下,理所當然的跟在場的人宣誓著他的主權。
「那行,我倆先走了,有事兒再給我打電話吧。」
分道揚鑣之後,冷暖上了凌犀的車,二人緩緩駛出了胡同上了正道之後,冷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2點了。
「送我去練姐那兒吧。」
「不送。」像是根本聽不見她說話似的,凌犀換了擋位,一腳油踩下去,車一下竄了出去。
加速的慣性讓冷暖整個人往後一仰,好半晌才坐穩。
「凌犀,你別鬧了。」
「誰跟你鬧了?」
凌犀也不著急不著慌的,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從兜兒裡摸出來個煙盒兒叼出一根兒煙來點上,一張俊臉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什麼情緒。
「我真得過去,我跟練姐都約好了。」
「打個電話說你有重要的事兒,去不了。」
「明天就開庭了,我真得去看看。」
「你屁也不懂,去也沒用。」
凌犀也不停車,也不瞅她,一路上就這麼一句接著一句不著調的嗆她,嗆的冷暖到底是拉了臉子。
「凌犀,你到底要幹啥?」
凌犀猛一腳剎車,慣性又讓冷暖倏的往前一張。
車一停,凌犀半個身子轉過來,一隻手拄在方向盤上,一隻手夾著飄著煙兒的煙,深吸了一口吐出長長的煙。
「你這女的就他媽是矯情,你把車借陳小生不就是想要多跟我多待一會兒麼?還他媽沒待上10分鐘,你就在這兒張羅什麼去這兒去那兒的,你有勁沒勁?」凌犀的墨色眸子閃著詭譎的光,這一刻,就好像是能洞悉一切般把冷暖赤果果的看穿。
呵呵,原來他都明白。
「沒勁,我也覺得我特沒勁。」冷暖的笑苦的讓她舌尖都傳遍了苦味。
她要怎麼辦?
她那麼想跟他像一前一樣的歡聲笑鬧,可每當他們毫無芥蒂的在一起,哪怕是會心一笑都讓她的負罪感壓的喘不過氣來。
每個人都被他們折騰的死的死,傷得傷,他們憑什麼能活的自在?
「你知不知道,你這副苦瓜臉多磕磣?」
凌犀用手指刮了下她俏挺的鼻樑,男人的黑眸裡是不加掩飾的心疼。
冷暖也不知道是他刮的太用力了還是怎麼著,鼻子一下就酸了,心裡的五味陳雜如數打翻,眼淚不聽話的一串串的流了出來。
這眼淚一下就砸亂了凌犀的心。
男人見不得她這樣兒,一把把她摟到懷裡,大手像揉小狗似的揉著女人的短髮哄了起來。
「你說說你,哭什麼啊……好了……好了啊……別哭了……」
凌犀越是溫柔,冷暖哭的越凶,好像就像一次性是把這麼長時間的壓力都宣洩出來似的,眼淚像洩洪似的,怎麼止都止不住。
「別哭了……」
「行了,行了,鼻涕都哭出來了,噁心死了……」
「好了……好了……再哭臉就爛了……」
「臉爛了,老子可不要你了……誒,怎麼還越哭越厲害了……」
「別哭了!你再哭我也哭了啊?我可醜話說前面啊,我20多年沒哭過了,到時候可別嚇著你。」
這最後一句,成功的讓冷暖破涕為笑。
「你哭……哭一個我……我看看。」從凌犀懷裡鑽出來,冷暖抽搭的完全沒有辦法把話說完整了。
其實冷暖也就是話趕話的說說,她哪成想這大爺還真為了逗她動了真把式,嘴往下一瞥,一張俊臉抽的比紙團兒還皺,就來了個干打雷不下雨。
「好醜,像面癱。」
「操你大爺!老子逗你,你還埋汰我!」男人作勢揮拳揍她。
當然,絕對不可能真砸。
看著女人的一雙核桃眼兒還水汪汪的,凌犀在紙抽裡抽了張紙,難得溫柔的給冷暖擦著。
「得了,我看你哪兒也別去了,明天就庭審了,今天下午咱倆就當是上吊前喘口氣兒吧。」
對著凌犀乾淨的一塌糊塗的眸子,冷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最重要的是,她也根本不想拒絕。
「咱倆去哪兒?」
拎起被冷暖哭濕的半身兒的衣服,凌犀滿臉嫌惡,「我可不想帶一身大鼻涕滿街跑,咱倆先去買件兒衣服吧。」
……
下午2點的商業區,太陽壓下來,時間猶如被壓扁的柿餅兒,一晃就到了大夏天。
街上的男女穿的花紅柳綠,隨處可見橘色的肩膀頭子和粉紅色的屁股,一片色彩,好不新鮮。
站在卓越商場門口兒,冷暖掃了一眼自己的一身兒純白和身邊兒清一色黑的凌犀,頓覺鶴立雞群。
「凌犀,你覺不覺得咱倆像黑白無常?」
「那他媽不是倆老爺們兒麼?關咱倆啥事兒?」
冷暖無語,頓覺眼前飛過一片烏鴉……
……
商場裡,某男裝試衣間裡一隅,某型男臉黑黢黢的看著自己和身邊一大肚男試穿著的同一款的t恤,只見鏡子裡,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好不滑稽。
「我他媽試件兒衣服,你笑個屁啊!」
「我在想沒準你老了也這樣兒,謝頂,駝背,再托個肚子。」
「這你放心,老子每天熱衷運動,肯定沒這天兒。」
「別放屁了好麼?咱倆天天一屋兒住著,我怎麼沒看見你每天熱衷那項運動呢?」
「呵呵……當然有……」男人笑的又邪又痞,咬著女人的耳垂兒吹著氣兒,「是活塞運動。」
……
倆人都買了一身兒衣服煥然一新後,提著大包小裹挨個樓層繞滾梯的時候,途徑孕嬰專櫃,凌犀鬼使神差的死拽著冷暖進了一家兒,進屋兒就是一陣嗷嘮。
「那個,那個……你過來,我媳婦兒懷孕了,給她找幾件兒能穿的衣服。」
「先生,你是要現在穿的,還是過幾個月穿的?」
「從現在一直到生之前的,你都給我找幾件兒。」
「先生,這幾款現在賣得不錯,你看看要哪一款?」
「都給我包起來。」
冷暖腦袋直迷糊,無奈卻又根本拽不動他。
最終,在這個專櫃的門口,所有的店員都站出來跟提著大包小裹的她倆點頭saygoodbye,像是列隊歡送一個凱子,當時的情形,十分壯觀。
直到走遠,冷暖才甩著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發飆。
「你有病啊,買這些東西回去給鬼穿吶?」
「先備著,等你懷上了咱倆再來買,到時候,咱買5000件兒,穿一件兒丟一件兒。」
「呵……龍種啊。」
「那是必須的,咱倆要是生個孩子,長得像你,個性像我,那肯定是人中之龍啊∼」
「長的像我……個性像你……人中之龍?是人面獸心吧……」
「嘶!姓冷的,我說你欠揍是吧!」
「哈哈∼」
一個下午,歡聲笑鬧,雞飛狗跳,一切都美好的像是真空下的世界,好像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似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又是那麼的飄渺。
一個人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拎的起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拽離地面。
冷暖不想承認,也必須承認,她跟凌犀在一起的那種滿足感,是任何人都不能帶給她的,是不可抗力的。
逛了一下午街後,又應了冷暖的肚子裡的讒蟲去街口的大排檔吃了燒烤,一人喝了兩杯扎啤。
晚上回家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濃墨把夜晚然黑,任意塗抹在月光的周圍。
也不知道是燒烤上撒了春藥還是扎啤太過助性,兩個人才一進門,迫不及待的甩脫了鞋就纏成了一團兒。
凌犀用力的嘬著冷暖,氣息急促,受到他的感染,冷暖纏緊他的脖子來熱烈的回應著他的索吻。
男人一邊和她接吻,一邊極為貪婪的去揉搓女人,像是恨不得就把她這麼揉進骨血一般。
男人野蠻的撕扯掉了女人的衣服,女人迫不及待的去解男人的褲帶,一路撕扯,在樓梯上激烈的做了起來。
男人發狠的進攻,一次一次的攀升到最高點,又一次一次的從頭再來,就好像過了今晚他們就再不會有機會如這般糾纏一樣,凌犀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瘋狂。
冷暖幾乎有些麻了,卻很快再度他極端猛烈之中淪陷,洶湧的**如同潮水一般將兩個人席捲而後拋向一片未知的天空,潮退之後——
一片荒蕪。
「冷暖,你給我生個孩子吧。」
男人懶懶的躺在女人的小肚子上,拿著她的手指描繪著她平整的小腹輪廓。
冷暖面朝著天花板,靜靜的躺在地毯上,身上一層汗水還沒有消退,她並沒有正面回答男人,小手揉著男人浸滿汗水卻柔軟的髮絲,聲音輕柔的像是葉子上的晨露。
「那咱們生倆吧,男孩兒跟你姓兒,女孩兒跟我姓兒。」
「那不如你冠夫姓吧,這樣你們娘仨都是我的。」
「好啊,凌冷暖,也挺好聽的。」
「等過一陣子咱倆出去溜躂溜躂吧,我找人給你辦手續,咱倆去歐洲。」
「歐洲……一定很浪漫……凌犀,你去過那麼多地方,你覺得哪兒最美啊?」
「希臘吧。」
「為什麼?」
「不知道,就是感覺喜歡,待著渾身舒服。」
「聽你一形容,真是一點兒興趣都沒了,一點兒詩意都沒有。」
「誒,大老爺們兒作詩跟尿床一樣噁心好不好?」凌犀不爽的擠眉弄眼兒後又道,「不過你要是想要一個婚禮,咱倆可以去那兒,那兒我記得有個什麼裡尼島的,我在美國上學那會兒不少同學都說那是一個適合山盟海誓的地方。」
山盟海誓……
「凌犀,明天庭審之後,你能答應我,不管是輸是贏,都別再恨我爸麼?」
「……嗯。」承諾過後,凌犀像是喃喃自語。
「如果官司輸了呢,冷暖,你會恨我麼?」
……
冷暖沒有回答,而是緊緊抱住了凌犀。
夜,男人和女人,緊緊相依,相互取暖。
如果現在有個神仙願意許給她們一個願望,那麼,她們一定會說,請把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
------題外話------
兩更?……
咳咳……孰我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