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見他如此,忙地就緊張了起來,「道爺可是算出了什麼?」
道人閉眸不語了片刻,適才睜開眼睛說道:「貧道先問夫人一句,敢問可是在此宅中將將住滿一年?」
莊氏赫然瞪大了眼睛。
而後連連的應是。
她這座宅子已算得上是老宅了,而這道人一眼便算得出她是剛搬過來將滿一年,看來是真的有幾分本領在的。
是以,莊氏對這道人越發地信任了起來,認真傾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便聽那道人又問道:「貧道再冒昧的問上一句——自從搬入此宅之後,夫人家中是否多禍事?」
莊氏聽罷心底一沉。
但仔細回想起來,確是如此。
且不提櫻姐兒那前前後後兩次落水,也不提她起初被凌家糾纏上,險些被逼浸豬籠,就說櫻姐兒上回在梁家險些葬身火海,緊接著又傷了胳膊,後面被韓家請來的喜婆逼婚,再有這回的事情……
幾次受傷遇險,可謂都是驚心動魄的。
這些事情原本她還沒覺著有什麼,但此刻被這道人一提,放在一起想了,才驚覺她的櫻姐兒……有多倒霉。
「那道爺可知為何?」莊氏忙看向道士問道。
他既是將此點了出來,想必定有化解之法。
「諸多禍事皆是出自這舊宅之中的凶煞之氣——」道士直言道,目光越過莊氏,逕直望入院內說道:「方纔貧道途徑此處,便覺此宅陰煞之氣過重,處處與福澤之氣相互衝撞。若非宅中有貴人居住,只怕……」
道人說到此處,話音戛然而止,但餘下的話卻是不言而喻了。
莊氏聽得心驚不已。
被這道人這麼一說,她倒是想到了更久遠的一些事情來。
彼時她年紀還小,還未跟著江櫻的母親遷往連城之時,她家中便連遭禍事。
先是父親醉酒與人動手打架。不甚從高處跌落被摔身亡。
再是母親得了重病撒手人寰。
緊接著一年之後。分了家出去的哥哥嫂嫂和小侄子一家三口,家中走水無一倖免存活……
只有命硬的她還活的好好的。
那時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命太硬。剋死了父母和哥嫂。
現如今聽這道人這麼說,莊氏心中的一塊巨石砰然落地——或許當年之事,真的不是她造成的。
但這些陳年舊事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眼下櫻姐兒和她的安危。
莊氏便急問這道人可有破解之法。並道:「只要道爺肯出手相救,我必厚酬相報!」
銀錢不過身外之物。最重要的還是能平安順遂。
「這位夫人言重了。」道人聽罷搖頭含笑道:「貧道今日也算與夫人有緣,既是主動上門,便沒有收受報酬的道理。」
莊氏一聽這話,險些就要一拍大腿。高呼一聲視錢財為糞土,這才是真的半仙吶!可比街上那些招搖撞騙的來的靠譜的太多了——
「尋常宅院若是與福澤之氣相斥的話,大多是簡單的風水問題。只需調整宅中陳設便可化解——」說到此處,那道人伸出兩指指向院中。瞇著眼正色說道:「可此宅的凶煞之氣極為嚴重,不僅僅是風水上出現了極大的紕漏,更有惡鬼邪靈藏身宅底!」
「天吶!」莊氏沒忍住驚呼了出聲。
惡鬼邪靈?
別看她膽量奇大,但也只是對人罷了,若說對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鬼怪之物,她向來是怕的不行,避而遠之的。
一想到這麼久來,自己成日都與惡鬼邪靈共處一宅,莊氏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那大師可有法化解嗎!」莊氏這下乾脆連道爺都不喊了,直接喊了大師。
只見那道人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搖頭道:「化解之法貧道是沒有的。」
什麼?
莊氏臉頰一陣抽動。
沒有化解之法,那您先整出這麼一副運籌帷幄的表情,究竟是為了哪般啊!
她可是很認真很著急的!
「夫人莫急。」道人在一旁道。
莊氏險些就要欲哭無淚了。
心想跟惡鬼邪靈住在一起的不是你,你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這破解之法貧道是找不出來,但俗話說的好——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道人一臉循循善誘的表情。
莊氏聽得心情複雜極了。
再瞧瞧這位道爺一臉的正經,莊氏不由地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職業榮辱心?
說好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
道人見莊氏表情,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此宅絕不適宜久居,貧道建議夫人另擇福地安身,方可保順遂安康。」
莊氏沉吟了片刻之後,方點頭恭謹地謝道:「多謝大師指點。」
「不必言謝。」道人擺著手含笑說道,而後未再多說半句,便邁著腳步轉身離去了。
 
他走後,莊氏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出著神,才轉身回了院中。
是以,莊氏也並未瞧見那道人轉進了一條小巷裡,立即換就了一副笑臉兒,再無半分仙風道骨之姿,說道:「事情都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那銀子——」
少年隻字未語,只取出了一錠紋銀擲給了道人。
道人伸手穩穩接住,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盛了。
……
莊氏滿懷心事的做完了早飯之後,來到了江櫻的房間。
江櫻剛巧醒來,正扣著襟口處最後一粒梅花扣,聽到動靜抬起頭來,喊了句:「奶娘——」
「嗯。」莊氏笑了笑,道:「正想喊你起床呢,飯都做好了,起來吃些。」
江櫻點著頭,便要下床穿鞋子。
莊氏卻快她一步來到床邊躬身取了鞋子過來。套在了她穿著白綾襪的小腳上,並道:「你這腿傷還沒好,下回就喊奶娘過來幫你穿就是了,奶娘照顧了你十多年,也不差這一兩天的——」
江櫻聽罷笑著點頭,雖是一件小事,但卻教她感動到了心眼兒裡去。
等奶娘以後老了走不動了。她也要為奶娘穿鞋。
但這顯然是以後的事情。而眼下的問題卻是……奶娘表現才這麼心事重重,又是為了什麼?
江櫻這麼想著,便問了出來。
莊氏歎了口氣。猶豫了一會兒過後,才將那道人的話告知了江櫻。
江櫻聽罷訝異的張大了嘴巴。
莊氏見狀忙安慰道:「你也別怕,奶娘覺著……他說的也不完全能信!不然這樣好了,奶娘今個兒就去城中請一位有名氣的風水先生過來瞧瞧——」
卻見江櫻立即搖頭如撥浪鼓。
「奶娘。我覺得十分可信!」
莊氏呆了呆,她隱隱記著。櫻姐兒這孩子從小到大,便不太信奉鬼神之說的,幼時不甚懂事,還因為同太信奉鬼神之說的她。鬧過好幾次彆扭。
她就是想著這一點兒,怕江櫻不肯輕易相信江湖術士之言,所以才說要請一位信得過的風水先生來看一看。或者更應該說,看一看是其次。重要的是勸一勸櫻姐兒。
可江櫻這比她還要信服的態度,算是怎麼回事?
「奶娘,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江櫻一臉慎重地說道:「而且這位大師絕對是有些本領的,不然怎能算的這麼準?」
說罷輕一拍自己的傷腿,意思不言而喻——她這麼倒霉,肯定是有緣由的。
莊氏看得直是目瞪口呆。
怎麼覺著這情形,反而像是櫻姐兒在遊說她呢?
「所以奶娘,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搬離這個是非之地吧!」江櫻伸手握住莊氏的手說道,「什麼時候搬走呢?今天怎麼樣?我覺著今天就很好——」
聽著這自問自答的一番話,莊氏顫抖了一下。
她真的成了被勸說的那一個……
只是,今天?
「這未免也太急了些吧?」莊氏面帶憂色地說道:「畢竟找新宅子,也是需要時間的。」
今天搬出去,難道要睡大街嗎?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太衝動了……
「奶娘,咱們哪兒還用找什麼新宅子啊!」江櫻提醒道,「咱們乾脆搬去一江春住好了……上次樊嬸兒不是還說要咱們過去一起住的嗎,後院兒那幾間房空著也是空著。」
莊氏聽罷這才恍然。
是的,一江春那邊兒是有些現成的地兒可以住。
只是樊氏提起的時候,她想著有宋春風趕車,橫豎也不算太麻煩,再者說在桃花鎮上已是住習慣了,當時便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但有了今早上那道人的一番話在,自然是不一樣了。
「如此也好,倒是省的飯館兒跟家裡兩邊跑了。」?莊氏點著頭說道。
江櫻忙在一旁符合稱是,並又語帶催促地問道:「那奶娘,咱們什麼時候搬過去?」?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又道:「既是此處不吉利,那我覺著搬家的事情還是越快越好。奶娘你覺得呢?」
「待你的腿傷養好也不遲的。橫豎不在乎這一兩天。」?莊氏說道。
她這個回答,顯然不怎麼稱江櫻的心……
「奶娘,我的腿不礙事的。那位大師既然都說了咱們這宅子裡有陰邪之物,那想來勢必是不利於養傷的。倒不如咱們先搬過去,我再慢慢養著?」?江櫻一臉期盼低看著莊氏說道。
「呃……」莊氏沉吟了片刻,竟然覺得江櫻的話很有道理,令她無言以對。
但怎麼想怎麼覺著這孩子拾掇著她搬家的行為,實在是急促的太詭異了……
總覺得不單單只是因為這道人一番評凶論吉的話。
但又實在想不出為什麼來,也只得作罷。
搬就搬吧,反正不是壞事就對了。
莊氏去了廚房端飯菜出來,江櫻卻沒有急著去洗漱,而是往背後的床上一倒,捂臉哈哈大笑了起來。
真是天
天助她也!
剛想著要怎麼說服奶娘搬去錦雲街呢,後腳就有人把借口送上門兒來了!
晉大哥都搬走了,她肯定也走的,不然這些日子來所做的努力,豈不是要功虧一簣了嗎?
雖說一江春的位置和晉大哥所在的錦雲胡同不是緊挨著的,但總比一個在肅州城,一個還在桃花鎮來的要近上百倍吧?
……
說幹就幹,今日一江春未到申時便打了烊,開始準備搬家事宜。
飯館對面的方家藥行前,方昕遠坐在大籐椅上正曬著太陽。阿福在一旁百無聊賴,不經意的往對面的一江春看了一眼,便道:「少爺,今兒個他們關門比常日裡還早呢!少爺您說這樣做生意,江姑娘她賺的著什麼銀子嗎?」
阿福的口氣有些杞人憂天。
方昕遠瞇著眼睛,冷笑了一聲道:「她賺的可不比別的酒樓少。」
這一江春過午不待客的規矩已經在肅州城傳開了,不僅沒起到不好的效果,反而讓更多的人趨之若鶩,大約是人都有個物以稀為貴的心態罷。
這一點,倒是江櫻始料未及的。她起初只是抱著不想太累的懶散心態定下了這個規矩而已。
阿福無解的撓了撓頭,並不太懂行情。
方昕遠一隻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道縫兒,斜睨著阿福道:「小爺發覺你現如今倒是挺愛替別人操心的?」
阿福聽罷連忙乾笑了兩聲,「少爺,我只是隨口一說罷了……」
方昕遠收回目光來,轉而看向對面,忽然就說道:「說起來好像有幾日都不曾瞧見江二了……」
阿福聽罷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少爺何時起,不僅不反感見到江二姑娘了,且幾天沒見還開始念叨人家了?!
「你有沒有聽那兩個小二說過什麼?」?方昕遠朝阿福問道,直覺那兩個愛好八卦,廢話奇多的店小二指定提起過江櫻幾日沒來飯館的原因。
阿福征了怔。
他不敢相信自家少爺竟然會主動打聽起了江二姑娘。
直到方昕遠一個不耐煩的眼光掃了過來,阿福這才忙地點頭,說起了從方大那裡聽到的事情來。
「奴才聽說好像是江二姑娘去山中打獵,不小心迷了路從山上滾了下來摔傷了腿……險些要沒命呢。」入戲的阿福說到最後,彷彿險些沒命的人是自己一般,拍了拍胸口慶幸地說道。
方昕遠從聽到第一句開始,臉色就沒正常過……
「你確定她是……進山打獵?」?方昕遠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法兒理解她一個好好的小娘子為什麼要去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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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補上四千~小非頭疼的狀況好了很多,謝謝大家的理解和關心,有朋友留言說少一兩更沒有,但小非覺得做人最起碼的底線是守信,而且我現在身體情況是允許的~今天如果不停電不斷網的情況下,小非一定會將昨天的補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