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也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氣,卻並非是刁蠻之輩,當下見對方如此,也不好再繼續發作,道了一句「下次注意些」便拉著江櫻進了鋪子裡。
宋春月卻不自覺的多看那男子一眼。
這時,就聽身後傳來一道中年男人爽朗的聲音,驚喜地道:「這不是敬平嗎?什麼時候從順縣回來的?」
就聽那先前開口道歉的男子笑道:「原來是李伯父。我也是今早剛到家。」
他那位妹妹也開口喊了聲伯父。
江櫻聽了愣了愣,而後看向宋春月,「這麼巧,我記著那梧桐鎮上的周家二郎,好像也是叫做周敬平吧?」
這邊男女相親的規矩,乃是先讓媒人上前詢問意見,然後再相互交換生辰八字,合完八字覺得沒問題,再行安排見面,的確是免除了許多麻煩。
上回媒婆過來送周家二郎的八字,因著李氏和宋春月都不識字,便讓她念來聽,江櫻記性好,故記得那周家二郎的名字,正是叫周敬平。
而且,合完八字後,本是要安排見面的,卻聽媒婆說男方臨時有事去了外地,要等上半個月左右方能回來,等人回來之後,她再上門通知。
再加上方才聽他們談話的內容,那年輕男子好似也是從外地剛回來。
要說是巧合,未免巧的過頭了。
顯然宋春月也想到了這一點,江櫻的話音剛落,她的面頰已飛紅一片。
「你們說什麼呢?快過來,瞧瞧這盒胭脂怎麼樣——」那邊的梁青沖二人揮手。
「走,過去瞧瞧!」宋春月似怕江櫻多說。頂著一張比堪比猴屁/股的大紅臉扯著江櫻走了過去。
江櫻也識趣的未有多做調侃。
是不是同一個人且還不一定呢。
但若是,她瞧著這公子倒是真的不錯。
這時,脂粉鋪外,一位身穿道袍的清瘦老者恰巧經過。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忽然停下了腳步,朝著鋪子內張望了過去。
卻見鋪子內是鶯鶯燕燕的一群小娘子在挑選脂粉。
老者瞇了瞇眼睛,剛想再細看。就聽身後的人催促道:「志雲觀主。還請您快些吧,我家老爺該等的著急了——」
說話的僕從口氣雖然客氣,那那雙眼睛裡卻裝滿了鄙夷——說什麼仙風道骨。知古通今,結果不還是老色/鬼一個,光天化日的,竟然盯著一群小娘子不放!
也不知這樣一個不靠譜的道人。究竟能不能治好老爺的病。
老者只得收回了視線來,身後捋了一捋花白的山羊鬍。眼中驚奇的顏色越來越濃,「當真是罕見至極啊……如此命格,簡直是天福星轉世,今日能有幸撞見。也不枉我修行半世了,可惜無緣得見真容……」
走在後面的僕人聽他神神叨叨的,不屑的撇了撇嘴。
二人穿過繁華喧鬧的長街。來到了肅州城中最為氣派的府邸門前——刺史府。
老道人被僕人領著進了大門,一路上左顧右看。
僕人不懂其中玄奧。只當是這老道沒見過世面,頭一回來韓家,少不得想要開開眼界。
這一路上,老道人的眉都皺的死死的。
直到途徑問梨苑前,忽然頓住了腳步。
「這內裡住的何人?」道人朝引路的僕人問道。
僕人已是十分不耐,但想到老爺交待他一定要恭敬相待,只得耐著性子答道:「此乃我們府中大少爺的居院,只是少爺近日出了遠門。」後面特意強調韓呈機不在府中,像是生怕這老道聽了要進去找他家大少爺似得……
「大少爺?」老道掐指一算,面色驚異地問道:「貴府大少爺今年年歲多少?」
「我家大少爺十七了——」僕人應付了一句,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再行催促道:「道爺,咱們還是快些過去老爺那裡吧!」
怎麼這麼多事兒啊……
「十七……」老道人一面隨著僕人往前走,一面直搖頭,「這不該啊……」
他記得韓府上次修葺之前,他隨著還沒仙去的師傅來韓府幫韓刺史看風水,那日卻恰逢了韓府大少爺出生,韓刺史便讓師傅為這初生的大少爺卜了一卦,然而師傅卜完之後,卻閉眸未語。
直到回了道觀之後,師傅才告訴他,這位少爺命中帶陰煞,必然熬不過十七年夏至。
可是……現如今卻已是深秋之際。
而且方纔他觀那座問梨苑,福氣蓋頂,乃是祥瑞之兆!
只是那股福氣,眼下正有流失之勢——
道人在心中連連念了幾句奇怪,心思百轉的來到了正芝院。
韓旭強撐著下了床,正盤腿坐在羅漢床上等候,膝上覆著厚重的毯子。
雖是束髮高冠,身著靛藍色刺金長袍,但還是顯不出半分精神氣兒來。
曲氏坐在他身旁,目色難掩憂慮。
老爺的身子前段時間剛好了一些,剛能看到一絲痊癒的希望,可一轉眼,這幾日竟是急劇惡化,昨日裡更是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昏迷中渡過。
若說夫妻情分,她對韓
旭還真沒太多,可她還年輕著,膝下無子,韓呈機又指望不上,一切她還沒來得及謀劃完整,在此之前,若是韓旭撒手而去,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志雲觀主請來了。」家門入內通傳道。
韓旭眼睛一亮,忙道:「快快有請!」
須臾之後,身著灰白色道袍,頭插桃木笄的老道人被請了進來。
「見過韓刺史。」老道人躬身一禮。
「大師不必多禮!」韓旭傾身伸手虛扶了一把。
曲氏忙命人奉來茶水。
被稱為志雲觀主的道人抬頭一看韓旭面容,不由地被駭了一跳。
韓旭見他神色,揮手屏退了房中下人,只留了下了曲氏。
「近日來我這身子每況愈下,力不從心,饒是請遍了名醫也無濟於事,韓某如今不過四十,難道是命數已盡之勢嗎?」說到此處,韓旭淒寡的笑了一聲。
志雲觀主微一搖頭,皺眉講道:「韓刺史也莫要灰心,依照老道來看,韓刺史如今並非燈枯之相,只是命中該有此一劫啊——若是此劫渡過,日後當一生順遂。」
若是渡不過,自是不必說了。
韓旭彷彿聽到了希望,眼眸逐漸亮起。
曲氏忙就問道:「那敢問大師,要化解此劫,可有甚麼方法?」
「夫人先莫急。」志雲觀主不答反問,「敢問韓刺史前幾日身子可是有見好之勢?」
韓旭和曲氏對看了一眼,忙就點頭,「正是。」
「那便是了……」志雲觀主眼睛瞇了瞇,說道:「方纔我從前院而來,在貴公子居院前瞧見了祥雲罩頂之勢,想來不久前,院中當有外來的貴人駐留——」
「外來的貴人?」曲氏微一擰眉,而後忙地對韓旭說道:「莫不是桃姐兒和陽哥兒嗎?」
曲向桃姐弟二人,常常會去問梨苑小待。
韓旭忙地看向志雲觀主。
「敢問夫人所說的這兩位貴客,現如今可還在府中?」
「在的,在的。」曲氏忙問道:「可需二人前來讓大師面看?」
「如此便不必了。」志雲觀主搖頭說道:「那位貴人,已經不在府上。所以天福星祥瑞之氣正有流散之象,也正因如此,韓刺史原本因為這祥瑞之氣影響而見好的身子,才又會恢復了原樣。」
「天福星?」韓旭一臉疑惑地詢問。
「不錯,天福星乃是紫薇命盤中的吉星,為福德之星,天賜之福。既主福壽,又可主名利。只是放眼這世間,百年間只怕也罕見一人能有此命格——」志雲觀主頓了片刻又道:「若能請的此人久居府上,韓刺史此劫定能安然渡過。」
天福星雖然沒有起死回生的神奇,但韓旭命不該絕,若有天福星的祥瑞之氣相護,至少不必擔心會交代在這個劫數上面了。
「這……」韓旭聽得既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身子又了希望,憂的是實在想不起前些日子府上來了什麼人卻又走了。
志雲觀主要說的已經說罷,便也未做久留,起身告了辭。
再度經過問梨苑門前,臉上疑雲愈重。
韓刺史命不該絕,為天福星所照,有痊癒之勢乃屬正常之象,可那大少爺分明是該去之人,豈是天福星的福氣能阻擋的了的?
命數秩序出現了如此之大的改變,想來定是有奇人相助……
且不提志雲觀主心中的疑惑不解,只說送走了志雲觀主的正芝院這邊,韓旭夫婦正凝神想著,近日來過府上做客之人。
「老爺,妾身倒是想起了一個人來……」曲氏忽然說道,眼神幾度閃爍。
「誰?」韓旭忙看向她。
「老爺可對那個之前被孔先生賞過木刻的小姑娘有印象?」曲氏問道。
韓旭沉思片刻,微一點頭。
他很有印象。
「不久前那丫頭被白虎傷了胳膊,據說日後不打算過來做工了。」曲氏眼神微聚,道:「說起來好似自從她走了之後,老爺您的身子便每況愈下。」
韓旭忽然想到了不久前,那塊傳家玉牌,正也是被那個小丫頭意外尋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