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弗望著江櫻,眼中亦閃過一抹思索。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自認為一輩子看人不曾走眼過,而眼前這小姑娘,眼睛澄澈明亮,那裡面滿滿都是誠摯,和對美食單純的熱愛,並未摻和其它。
而且當她提起美食的時候那股認真勁兒,讓孔弗十分欣賞。
「好,這道菜方子老夫收下了——」孔弗欣然道。
韓呈機眉頭一動。
他自然也看得出來江櫻並非有意討好孔弗,可孔弗這種欣然接受的態度,讓他略有些不解。
方纔他父親韓旭以及他兩位叔伯同孔弗攀談間,這位老先生言語間看似從容隨和,實則滴水不漏,比如韓旭提起要將家中那副價值連城的『秋夜古寺圖』贈與他,都被孔弗不著痕跡地拒絕了。
韓家早打聽到,孔弗找這幅畫找了許久,故才花了重金求來。
豈料,孔弗完全沒有鬆口。
韓呈機看得出來,孔弗這是不想跟韓家扯上太深的關係。
但卻欣然接受了江櫻這道菜方子……
韓旭也有些意外,下意識地看向了孔弗。
只見孔弗面上帶著笑意,跟江櫻說道:「正所謂禮尚往來,我既收下了你這樣的厚禮,便不能白拿,今日老夫便當著韓刺史的面,允下你一件事作為交換,你看如何——」
廳中眾人聞言紛紛變色。
就連廂房中的喬氏和晉氏,也頓時瞪大了眼睛。
換做常人且罷了,可由孔弗說出這句話的份量……可重的很呢!
那可是世人無不敬重的孔先生啊!
真不知道這丫頭上輩子燒了什麼高香……竟然有這樣的好運氣,得了孔先生的喜愛!
是的,顯然是喜愛!若非是喜愛,孔先生怎會接受她這道什麼菜方子,縱然是有些小興趣,但人家豈會短缺這一個什麼丸菜的方技!
「不必了,不必了!」江櫻不以為然地搖頭,咧嘴笑著說道:「不過是一道普通的小菜而已,實在不足掛齒,您太客氣了,能有人喜歡我做的菜,我已經很高興了……」
這自然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江櫻覺得人家就是跟自己客氣客氣而已,她又怎好厚顏無恥的真應下,況且,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事情需要眼前這位老人幫忙的。
紫明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可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
這樣做夢都想不到的便宜送到跟前,竟都不知道伸手去接!
這也太……紫明已經無法形容此刻起伏的過分的心情了。
韓呈機默默抽了抽嘴角,垂下了眸——
孔弗卻是越發的高興了,他就知道自己沒看錯,這小姑娘當真是個罕見的妙人兒啊……
「哈哈哈哈……」孔弗捋著鬍子笑道,眼中俱是滿意。
韓旭想將方纔那句話收回來……因為這小姑娘是真的傻啊!
但此事跟他也無甚干係,又深知孔弗的性子,便保持旁觀的態度,不打算插手理會。
「老夫向來沒有白拿別人東西的道理,你也先別急著拒絕,說不定哪日,你遇上難處了,我恰巧能幫上一幫。」孔弗含笑看著江櫻。
江櫻望著眼前渾身上下充斥著睿智和慈祥的老人,又聽他這樣說,不由覺得心底一暖。
「來——」孔弗笑著對她招了招手。
江櫻下意識地上了前,明亮的眼中含著不解。
韓呈機就坐在孔弗旁邊,眼下江櫻離得近了,他便覺得有一股清新怡人的果蔬香氣鑽入了鼻尖,讓他覺得有些疲乏的大腦,頓時清明了不少。
餘光掃了一眼江櫻,只得一個稚嫩白皙的側臉。
「這塊木刻你收好,日後可能會有用處。」孔弗遞於江櫻一塊雕刻打磨的極為光滑的檀木掛件,其上雕刻著清傲的梅花圖案,背面鐫刻著一個孔字。
江櫻剛要拒絕,卻聽孔弗說道:「木頭刻成的,不值錢,你且當是個小玩意帶著吧。」
……韓旭韓榮等人只覺得落下了一頭的黑線——如果他們沒聽錯的話,孔老先生竟是在哄著那小丫頭收下這絕無僅有的信物!
孔先生演技頗佳,江櫻信以為真,只當是老人送與她把玩的小東西,便也沒再推辭,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直到她被紫明領著走了出來。
紫明一臉『余驚未了』的模樣,說道:「你可知方纔那老先生是誰嗎?」
「不是來的客人嗎?」江櫻反問她。
紫明噎了噎,片刻後才道:「是老爺請來的客人沒錯……可先生他姓孔,是舉世無雙的大聖人。」
關於老人姓孔這一點方才在廳中江櫻已經從韓旭的口中得知,可是大聖人……這個稱謂,就不得不令她驚訝了。
據原主腦海中的記憶可以得知,這個時空裡,孔子是真實存在的,大聖人這一稱謂,必然他要佔上第一個,不僅如此,這裡還出現了一位姓孔的聖人,據聞乃是孔子的嫡親後裔,傳學數十載,撰寫典籍詩書無數,辦有多處私塾學院,四處傳
學講課,為世人所膜拜。
江二小姐本尊最愛讀書彈琴,對這位聖人的崇拜,已然深入骨髓。
江櫻想到這一處,終於淡定不起來了……她看向紫明,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紫明姐姐,這位孔先生,可是孔弗先生嗎?」
「不然還有誰能有這樣大的面子,能讓咱們老爺如此恭謹有加!」紫明至此才算真的晃過神兒來,合著這傻丫頭是真的不知道方才跟她說話的人是誰啊!
江櫻重重的啊了一聲。
她,她竟然見到孔弗先生了!
而且,還誤打誤撞的撿了這樣大一個便宜……江櫻望著手中的木刻,忽然覺得沉重無比。
「你真是頂好兒的運氣……快小心收好了,莫要弄丟了。」紫明微微歎了口氣,眼中有著艷羨。
江櫻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如在夢中,呆呆地應了紫明一聲,不自覺的拿袖子擦了擦那塊木刻,才小心地收入懷中……
另一頭,孔弗也沒有再久做逗留,吃罷了一盞茶,便請了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