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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長夜 文 / 袁若寒

    夜一點點深,窗外人聲減少,最終歸於寧靜。偶爾幾聲狗吠,合著深夜的風徐徐鑽進星騅耳朵裡。

    他躺在地鋪上,時光彷彿倒退了二十年。這樣的夜晚,久久難以入眠,又是一個人,難免想起小時候在鄉下的生活。

    那時候雖然貧困但很容易滿足,常常喜悅,就算沒有電視電腦,也有打發時間的娛樂。忙碌了一天,夜幕降臨後男人們會聚在一起抽旱煙打撲克,賭點無傷大的東西。女人則帶著針線活串門擺寨,三三兩兩圍坐在爐火前,炒香脆的包谷花,烤自家種的洋芋,沾著辣椒吃的同時還得跟姐妹們嘮家常。至於孩子,多半是早早就被趕上床睡覺了,不過誰也睡不著,一旦聞著爐火上傳來的香味,定會爬起來討幾口吃的。

    以現代人的眼光追隨過去,確實苦中作樂,奇妙的是從不覺得難熬。

    「笨死了,不是跟你說過馬走日象飛田,卒子過河就不能回頭了嗎,怎麼教了這麼多次還老亂下,我說你今天晚上還想不想做了!」活動板房什麼都好,就是牆板太薄,什麼秘密都不能說,動靜大點就外洩了。

    「想做想做,但是你規定要下棋贏了才能做,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我一個沒化的大老粗連規則都記不清,怎麼可能下得過你。」沒多久,小林委委屈屈地抗議。

    「笨蛋,沒出息,吃貨!」澤德又在發脾氣了,不過沒多久抱怨就成了含糊的呼吸……

    星騅輾轉反側,換什麼姿勢都不爽,心裡煩躁得很,而他很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暴躁,因為整晚除了聽風和狗叫就剩隔壁那對小冤家哼哼唧唧秀恩愛,實在刺耳!

    人心都是肉做的,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再冷淡的人也有需要溫暖害怕寂寞的時候,就算星騅也不例外。他從酆樸寧身邊逃開後,一度封鎖對感情的渴望,狠狠斷了再次擁有愛情的念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撫養孩子上,只想做個稱職的父親。可事與願違,那個人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就這樣一點一滴扎根,慢慢地纏得他掙扎不得,脫不了身……

    星騅腦子裡裝的事太多,只覺得心亂如麻,不得已又起來練了會心法,好半天才平復下來。而隔壁已經是首戰告捷,第二回合開打了!

    等澤德消停,夜已經很深了,啞巴還沒有回來。星騅今晚特地沒有修煉,苦巴巴等了半宿,滿腹心裡話湧上喉頭又硬生生嚥下去,悶在胸口不上不下,可就算鼓起勇氣想和盤托出,最該聽他傾訴的人不在,又有什麼意義?

    最後只好又氣又慪的睡下。

    其實他剛回來不知道,由於儲備糧有限,為維持上千人生計,村裡的勞動力都要幹活。男性通常負責開墾荒地,種植莊稼和果樹這樣的重活,女性則負責一日三餐,管理家禽牲畜,製作生活必需品等。啞巴管理的是網箱養魚,在離村子比較遠的下游水域,雖然用不著天天守著,但少不得兩三天去看一次,來回一次很花時間。今天他天不亮就出門,一直忙到很晚才回來,路上又耽誤了時間,這才久久不曾出現。

    不過他剛進村就有人說星騅回來了。

    啞巴心裡咚咚幾下,一顆心激動得像要跳出胸腔,連忙加快腳步往家裡趕。

    走到門口,他沒敢進屋,藉著月光在窗戶外看了一會。裡面那人側躺著,身子都藏在被褥裡,只露出一點凌亂的頭髮,看樣子是睡熟了。啞巴開始焦躁,他很想衝進去,牢牢抱住自己的愛人再也不撒手。可是在做了那麼不可原諒的事之後,他竟然變得膽怯,連出現在對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所以他就這麼看著,看了好久,默默下了樓梯。

    星騅其實沒有睡熟,這些天的修煉讓他養成時刻保持警惕的習慣,對氣味和細微的響動十分敏銳。啞巴奔向樓梯口時,他就徹底醒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他進來,最後那離去的腳步聲幾乎要把他的心臟撕碎。

    啞巴為什麼怯懦,為何舉步不前,在門口躊躇不決的原因他都是知道的。可要讓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就那麼原諒殺害自己和孩子的人,又不太可能……

    一夜煎熬,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連忙頂著兩個黑眼圈去找竹王要孩子。

    昨天他難過了半宿又開始操心怎麼跟豆豆解釋這一切,又害怕苗苗年齡小不適應新環境會生病,反正擔憂來恐懼去焦急萬分,熬到早上一副油盡燈枯要死不活的樣子去捶門。結果開門的是外公,懷裡抱著苗苗,小傢伙睡在花色可愛的襁褓裡頭,小臉紅撲撲的,時不時咂嘴,不知道是不是夢見吃什麼好東西了。

    這麼多天沒見心頭肉,又當爹又當媽的這位鼻子一酸,眼眶也有點濕潤,連忙把寶貝疙瘩奪過來摟得緊緊的:「豆豆呢?」

    「錦年喜歡小孩,帶著那群熊孩子玩去了,你別瞎操心,這些娃娃比你想的喜歡這,適應能力可強了。另外多同認為現階段沒必要把這個世界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他們,說了也理解不了前因後果,我也是這個意思。過幾天我會開辦學堂系統授課,教他們各個方面的知識,假以時日,等孩子們情緒都穩定下來了,完全適應這裡,再慢慢解釋清楚。」外公沒讓他進屋,堵在門口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星騅不是不知趣的人,可是看見地鋪裡露了條胳膊出來的竹王,難免又想吐槽那手潔白得跟玉筍一樣,又好奇長得這麼娘炮的美男子是怎麼當上一國之君的,用那張女性化的臉真的能威震四方嗎?接著又冒出新的疑問,也不管合不合禮數,就這麼脫口而出了:「我以後是叫他師父呢還是外婆啊?」

    「別瞎說,你外公我這麼多年來都是至死不渝從一而終,心裡只有澤德他爹和你外婆。」不知是不是返老還童的關係,眼前這傢伙明明是長輩,可是威信全無,嘴裡蹦出來的話總讓人想吐槽。

    以

    前的外公說一不二,現在不但會臉紅還開始扭捏了。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外公受了!

    「好了,孩子給我,你還要修煉,帶著個奶娃娃多不方便。」外公房裡有張嬰兒床,看來苗苗以後得被隔代撫養了。不過這房間小,再加個豆豆應該就擠不下了,而且站在培養男孩子**性的角度考慮,他不太希望兒子已經六歲還跟大人住在一間房,這樣會生出過多的依賴感。

    也許看出他的擔憂,黑嘲風接著說:「豆豆死活要跟紅紅睡一間,說是要和未來媳婦培養感情,錦年拿他被辦法,已經安排了。」

    紅紅是個有些男孩子氣,但是又特別有禮貌的女孩兒,住在隔壁街,是豆豆最好的玩伴。兩人同齡,幾乎從早到晚都膩在一起,確實好到可以用青梅竹馬來形容,豆豆也總是說長大了要娶紅紅當老婆,雖然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不過雙方家長都覺得能發展成那樣自然是最好。

    看來有紅紅的地方,兒子就不會覺得悶,當然也不在乎被帶到哪裡去了。

    「師父,您打算讓我今天幹嘛啊,是觀摩師父呢還是觀摩師父呢還是觀摩師父呢。」屋內竹王翻了個身,被子滑下,露出一片春意盎然。星騅靠在門框上,用看好戲的表情請示。

    「十天內自由活動,少來煩我。」竹王縮回被子,悶聲悶氣地喊:「死一次就打開吐槽新技能的徒弟我才不要,教點仙法還得先被你三寸毒舌洗刷一遍。」

    「我也覺得你最近變了很多,雖然嘴巴變鋒利了,但也會跟人開玩笑,變得開朗了。」黑嘲風接過孩子,又補充道:「原先的你雖然平易近人,溫和可親,對病患認真負責,可總覺得缺了點什麼似的。回頭想想,你就是缺了點人味,現在才有血有肉。就是這樣,三兒,人吃五穀活在俗世就會有脾氣,不要把什麼都憋在心裡,憋不住的,想罵就用最髒的字罵出來,想哭的時候就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但是該開心的時候,也要全心全意地感受那份愉悅。你就是想得太多,顧慮太多,進退都只留那麼一步給自己,既怕犯錯,又怕傷了別人,最後弄得自己罵也不能罵了,哭也不敢哭了,笑裡還帶著悲。你看看,現在大家都好著呢,可別再像以前那樣了,外公心疼你。」

    「不是讓我努力成仙嗎,那些仙人都是沒有七情六慾的,現在又嚷嚷著讓我活得像個人,兩相矛盾,你老糊塗了吧。」儘管知道修仙是為了逼他早點實體化的策略而已,可是修煉讓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好狀態,並不想停止。

    「老糊塗的外公不但邏輯混亂,眼神也不好了。」作勢歎氣,黑嘲風瞇起眼睛朝遠處看:「三兒,快幫外公瞧瞧,誰鬼鬼祟祟躲在那邊啊,說不定是小偷你快把他打跑了。」

    鬼鬼祟祟?

    進入桃源鄉的人員是錦年嚴格挑選的,全是自己人,哪會混進小偷。不過他還是朝外公的視線望去,頓時嘴角抽搐,寧願什麼都沒看到。

    因為牛高馬大的啞巴啊,努力地將半個身子藏在籮筐後面,眼巴巴朝這邊偷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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