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男人而費盡心機,那裡也沒有人會為了一己私慾而爾虞我詐。
那裡不過是很多卑賤的人湊在了一起,終日守著一堆衣物和一井的水,大家想著的,不是畫怎樣的妝艷,著怎樣的衣衫,而是快些洗完那對高貴人群的衣服,然後吃上一口白米飯。
那裡有珞煙、有雲倪,有珞煙最單純的夢想,有珞煙回不去的友情……
有人說,夢見一個人是因為那個人也正在想你;又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過珞煙更相信,她會夢見從前,夢見雲倪,是因為她也在想著自己,懷念著從前。
一覺睡醒,彷彿大夢了三生。珞煙伸懶腰坐起身來,已近黃昏。正欲下床,才發現自己的身邊還躺著一個人。
皇上?他怎麼會睡在自己的身邊?他是多久來的?
珞煙抿唇淺笑,自己不能總活在過去,更不能抓住回憶不放,自己如今有他,有未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風流雲散,絕口不提。
「皇上。」珞煙伏在穆煜欽的耳邊,輕聲喊著,朝他的耳朵吹著淺淺的氣息。
穆煜欽被擾醒,緩緩的睜開眸子,睡意殘存的望著珞煙,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
兩人躺在床上對視著,珞煙會心一笑問到:「你來了也不叫醒我?」
穆煜欽才醒來,聲音有些沙啞道:「這幾****一直勞累著,朕不忍心吵醒你。」
「那你怎麼也睡著了?」珞煙好笑的看著穆煜欽。
「咳。」穆煜欽輕咳一聲,面色微窘道,「看著你,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呵呵呵。」珞煙發出一陣如銀鈴般的笑聲道,「定是你操勞國事,太過勞累,才會睡著,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穆煜欽揚起唇角微微一笑。
「有你真好。」珞煙輕聲說著,將頭倚在了穆煜欽的肩上。
「朕也很慶幸遇見你。」
良久,珞煙抬起頭來望著他問道:「煜,今日是月半,你該去賢妃姐姐那裡,怎來了鳳寰宮?」
穆煜欽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忽而又隨和道:「朕就是想你了,想來陪陪你不行嗎?」
「行!」珞煙咬唇莞爾,又道,「不過賢妃姐姐可是會與你置氣的。」
「無妨。」穆煜欽鬆開珞煙,緩緩坐起身子,整理衣襟。
珞煙眉頭微蹙,察覺到了他的不尋常,卻也不去挑破,道:「那好吧,我們先去用膳可好?」
「嗯。」
珞煙囅然一笑,也緩緩起身整理髮髻著裝。
他與賢妃向來很好,月半定會去永寧宮的,可今日卻又如同上次一般,竟刻意不去賢妃那兒,想必是又與賢妃發生了什麼不愉快。既是如何那自己就得好好珍惜這樣的機會,他疏遠了賢妃,自己才能在他心中佔據更多的地位。珞煙暗暗想著,不露聲色。
一連三日,皇上都留宿鳳寰宮,宮中人盡皆知,皇上對皇后的喜愛已不亞於賢妃。
景月宮,月季花已然凋零,只剩下枝葉扶蘇。
珞煙這幾日一直在打理後宮瑣事,今日有了閒暇,便立馬趕往了景月宮。
「小姐,上次宴會上,我真不知會是那樣的結果,想不到皇上竟沒有回龍鑾宮,所以便沒拿到那盞花燈。」房中,珞煙一臉誠懇的向珞霞菲解釋到。
珞霞菲莞爾道:「你不必解釋的,我都知道,小煙是怎樣的人,我很瞭解。」
珞煙微微舒了一口氣又問道:「那日與你在池邊的面具男子是誰?」珞煙總覺得那身形非常像一個人,可又不敢妄加斷定。
「你看見了?」
「嗯!」
「那個男子啊。」珞霞菲眸中閃過一絲不解,倏然又和煦起來道,「他說他是龍鑾宮的侍衛,偷了個閒,撿得一盞花燈來參加了宴會。」
「原來是這樣。」珞煙煞有其事的點著頭。
珞霞菲卻眸色疑惑的望著珞煙問道:「小煙,那****無意聽見皇上稱呼你為『漓兒』,這是為何?」
珞煙一怔,嫣然一笑,眸中很是喜悅,道:「那是他送與我的新名字,我很喜歡。」
「他?」珞霞菲狐疑的望著珞煙。
「就是皇上,他說宮中如今有兩個『霞飛』,他叫著不習慣,便賜了我一個新名:白漓。」珞煙說著,回想起當日穆煜欽所說的每一句話,心中如食蜜餞。
「白漓……」珞霞菲低聲念著,略有所思。
「對了,」珞煙恍然想起了什麼事請道,「小姐,趁著尚未天黑,我還得去見一位友人,便先離去了。」
珞霞菲莞爾起身相送:「慢走。」
白漓……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珞霞菲暗暗想著,看著珞煙離去的背影,眸色暗淡。
暮色四合,永樂宮中翠竹臨風起舞,微有一番世外之景。
領得溪風不放回,傍窗緣砌遍庭栽。須招野客為鄰住,看引山禽入郭來。幽院獨驚秋氣早,小門深向綠陰開。誰憐翠色兼寒影,靜落茶甌與酒杯。
珞煙看著一院新竹,
不禁感慨,身在宮中,也虧的穆凌能夠將這永樂宮打扮成世外桃源,「穆凌?」珞煙輕叩房門。
半晌門才被打開,夕光躍過珞煙的頭頂,撒落穆凌的身上。
穆凌雙眸還殘存著迷離,髮髻有些凌亂,隨意裹著一件白袍,結實的胸膛半敞半露,細密的汗珠在夕陽下泛著淺淺的金光。
「我……」珞煙看著穆凌這幅模樣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他這個樣子,曾幾何時,自己也見過一次,「我,那個,打擾你好事了,不好意思,我走,立馬!」珞煙說著,連忙準備離開。
「慢著,」穆凌勾起唇角看著她道,「不必,完事了,你進來吧。」穆凌說著,將大門敞開,歡迎珞煙進去。
珞煙一驚,想像著華正躺在裡面的大床上,頭連忙搖成了撥浪鼓道:「我還是先走,下次再來!」他說話未免也太過直接,竟然在一個女子面前說什麼「完事了」……珞煙雙頰燥熱,連忙準備離開。
穆凌眉峰一挑,有些不悅道:「還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珞煙身形一頓,立馬揮手,面色窘迫道,「你們,那個,我不方便進去,我就在這裡說吧。」
「不行!進來!」穆凌的語氣不可置疑,話罷轉過身便朝內寢走去。
「穆凌!」珞煙喚著,可穆凌卻不停下腳步,逕直而去,「我不是不信任你……」珞煙為難的站在門口,也不知是近是退,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自己自然是相信穆凌的,可是,這樣的場景,自己一個女子,總歸不好的吧………可是若不進去,穆凌定是覺得自己不信任他。
珞煙深吸一口氣,還是邁步進去,心中一個勁的自我安慰,只要不朝床上看便是!只要不朝床上看便是!非禮勿視!說完事情便走!
「啊……」珞煙一進去,立馬目瞪口呆,與床上的人面面相覷。
「怎麼?很吃驚?」穆凌一臉好笑的望著珞煙,自顧自的坐在桌邊飲茶。
「怎麼是個女的……」珞煙怔怔的望著穆凌,他不是喜好男色嗎?可為什麼現今正緊緊摀住被子,露出頭來的人會是個女人?
「爺……」床上女子嬌媚的喊著穆凌,臉上還帶著潮紅,雙眸楚楚可憐,意在問穆凌,皇后怎麼會進來?!
穆凌笑著對珞煙道:「不必吃驚,你坐下吧。」眸中卻泛著得意洋洋的光彩,「我喚口味了。」
「啊……」珞煙錯愕的望著他,一臉不可置信,什麼叫換口味了?!這個……她太不能接受了!穆凌竟然男女通吃!
「坐下吧,不用理會她,有什麼事情說便是。」穆凌說著,給她斟了一杯茶。
珞煙呆呆的坐下,疑慮的望著他問道:「她都知道你們的事情了?」
「說了不用理會她。」穆凌凜冽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女子,頓時床上的人噤若寒蟬,咬著唇不敢動半分。
「好吧……」珞煙頭腦一時懵著,猛喝了一杯茶,緩衝過來後才道:「其實我是來告訴你那首樂曲名字的,你說過,我取名了一定要來告訴你,誰知來得這麼不是時候……」珞煙蹙眉,瞥了一眼床上一臉驚色的女子,幸好自己已經是嫁做人婦了,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否則見到這一幕定會幾日都吃不消。
「叫何?」穆凌放下茶杯凝視著她,此刻暖光已經蔓延至兩人腳下。
「半世浮華。」
穆凌細細品味了良久才勾起一抹淺笑拍掌道:「不錯!不錯!」
珞煙莞爾,又道:「多謝讚賞了,不過我還有一事。」
「你說。」
珞煙鼓著腮幫子,睨著眼朝穆凌湊過去狐疑的問到:「乞巧那日,你是不是去過龍鑾宮?」
「這個……」穆凌一怔,隨即尷尬一笑道,「是啊,路過而已!那日佳節,我自是不甘寂寞,便帶著面具出去隨意逛逛。」
「你是不是拿了龍鑾宮門前的那盞花燈?」珞煙肯定的望著他。
「我就是隨便逛逛,看了那門口有一盞便覺得好玩隨手拿了。」穆凌痞笑著,眼眸迎上珞煙的盤問,卻有些心虛。他聽見暗線稟報了珞煙乞巧節宴會安排之後便料到她定會留出一樣的花燈給穆煜欽和她自己,所以一早便去龍鑾宮門前拿了那盞花燈,再帶著面具準備去御花園與她來個巧遇,然後一起放花燈談情說愛的,誰知到了御花園竟碰上了另一個叫珞霞菲的女子拿著與自己一樣的花燈……
「原來是這樣啊,和小、小妹一起放花燈的那人果真是你。」珞煙點了點頭,收回了盤問的視線。
「那****看見我了?」穆凌疑惑的問到。
「是啊,看身形與你很像,我卻不敢斷定,於是來問問你。」
「哦……不過,」穆凌挑眉看著珞煙笑道,「她手裡拿著的花燈不該是你的嗎?」
珞煙一驚,雙眸圓睜:「你怎麼知道?」
「噗!」穆凌忍俊不禁,她竟然這麼輕易就承認了。
珞煙頓時面色緋紅,自己這點私心竟然被穆凌給看穿了,於是囁聲道:「我是準備把那個留給自己,不過後來小妹來了,我便給了她。」
「你啊你啊,我該說你單純呢,還是說你笨,這樣大好的機會居然讓給別人!」穆凌看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那,皇上不是沒拿到那盞花燈嘛,而且,」珞煙莞爾,很是感謝
緣分,「最後我與他,幾經輾轉,還不是拿著一樣的花燈了,這就是緣分!」
穆凌倏然眸色一暗道:「是啊,這就是緣分。」緣分……有緣無分……
「我該說的也說了,該問的也問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說著,珞煙起身,別國穆凌,獨自離去。
「路上小心。」穆凌說罷,目送她身影離去,緩緩又關上了房門朝床邊走去。
「爺……皇后娘娘怎麼來了?」見著穆凌過來,女子將**半露,嫵媚的問著。
「怎麼?她來找我,綠兒很不高興嗎?」穆凌挑眉,露出邪魅的笑容。
綠兒本是來給永樂宮送膳食的下等宮女,什麼也不知道,就被人帶來了這個地方,然後見著了這個玉樹臨風的公子,被一群黑衣人伺候著沐浴更衣,之後又被抬到了床上,與眼前之人翻雲覆雨。
綠兒是下等宮女,自然未見過龍顏,便也不認得穆凌,不過皇后娘娘管理六宮,時常親自去很多地方檢查,綠兒見過一次,映像十分深刻。
「綠兒自是不高興。」見穆凌坐到床邊,綠兒立即迎上去,雙手挽住了穆凌的脖子。綠兒想這主子定是個身份不尋常的主,若是攀上了他,餘生便再不用為奴為馬了!
「爺,您到底是什麼身份?」綠兒眸色含春,嬌柔的問到。
穆凌勾起唇角,鉗住了她的下巴道:「你已經知道的夠多了。」眸色倏然橫生陰鷙。
「爺~~」綠兒被他這般的目光看的不寒而慄,有些閃躲,卻無路可退。
「哼。」穆凌一聲悶笑,伸出手去毫不留情的扼住綠兒的玉脖,狠狠將她按在了床上,手背青筋爆出,面帶邪笑,雙眸凜冽的看著苦苦掙扎的女子。
「爺……為什麼……」綠兒驚恐萬分,雙眸圓睜,奮力的掙扎,她不敢相信,前一刻還與自己翻雲覆雨的男子,下一刻竟然要置自己與死地!他究竟是誰?!
穆凌冷笑,手一用力,只聽咯的一聲,床上女子頭一歪,已不見掙扎。
綠兒臨死也不知為什麼,究竟為什麼……她還以為,自己可以就這樣,與眼前的男子安度餘生。
穆凌不著痕跡的鬆開手,面對死不瞑目的綠兒冷冷道:「你命不好。」
說罷,起身向外而去。
「主子,怎樣?口味可還行?」門外,華已不知何時侯在門口。進來主子甚是奇怪,他以往一向對女人沒有興趣,近來卻找了許多的女人來嘗試。華暗暗拽緊了手,想必原因只有一個。
「趕緊處理了做竹肥。」穆凌冷冷說著,視線望去珞煙離去的方向。
夕陽西下,長廊小徑早已不見了佳人倩影。
珞煙回到鳳寰宮已是掌燈時分,剛踏進宮門,便見小空子急匆匆的趕過來。
「娘娘呀,您終於回來啦!」小空子如釋重負的朝珞煙叩頭。
「怎麼了?」珞煙朝裡面望去,依稀看見自己的寢殿裡燈火跳躍。
小空子道:「皇上下午時分便來了,一直在等您呢,聽人說您去了景月宮,奴才叫人去通知您,可景月宮的人說您下午時分便離開了,也不知去了哪兒。」
煜來了?珞煙微微一笑,繞過小空子便徑直朝殿內而去。
「臣妾參見皇上。」珞煙進了寢殿,見穆煜欽正坐在窗外看著自己從藏書閣帶回的兵書。
穆煜欽抬起頭來,緩緩放下兵書,染上淺笑,道:「你回來了,方才去了何處?」
珞煙朝他走去道:「臣妾方才去永樂宮了。」
穆煜欽一聽,擰眉屏退了下人,問到:「你去找他做什麼?」
珞煙微微一笑,坐到了他的身邊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那日宴會我似乎看見了他一眼,便去問問而已。」
「哦,那他今日在做什麼?」
珞煙頓時面色窘迫,訕訕一笑,眸色躲避道:「也沒做什麼了,就是在彈琴而已。」
「哦?」穆煜欽挑眉,看出了她的異樣,心想穆凌那傢伙定不是在做好事,便換了個話題,道,「今日朕來有一事想與你商量。」
「什麼事?」見穆煜欽不再追問,珞煙心中暗暗慶幸,若他再問下去,自己也不知如何對他說穆凌的事情。
「朕前幾日已在朝堂上當眾將邱芷絮指給了三弟,朕如今在想該送些什麼作為他們的新婚大禮。」穆煜欽說著,陷入了思考。
「什麼?」珞煙大吃一驚,邱芷絮與穆夜華?!他竟然將賢妃的親妹妹指給了三王爺,那日邱芷絮在宴會上的表現,眾人都看出了些端倪,難道他會不知道?明明邱芷絮對他眉目傳情,含情脈脈的,那分明就是一心想要入宮的模樣